第157章 尋山門

2024-11-16 16:05:35 作者: 酌以
  不管是看在誰的面子上, 得了一句應承,阿姀便放心多了。

  沒過多久蜀陽又開始下雪,天冷難行, 通信也因在年關里,又是山路全然難行,跟著斷了幾天。

  待到雪化時,天地間也有綠意冒了頭,冷得猛, 回暖也快。

  阿姀挑在通信的第一日,將寫給太后和周嫂子的信,都寄了出去。

  三月底, 等到徹底天氣徹底和暖, 阿姀與衡沚開始遊歷蜀中山川。

  蜀地多青山,其中最出名的一座便是青橫山。

  若說這是一座孤山,其實也不算十分確切。青橫山雖高聳,山間卻又有些村落,如同鑲嵌在峭壁上, 看著驚險萬分。

  據說山頂有處很古老的禪寺,此行是倒不是來求神拜佛,多是為了看看這百年禪寺究竟有什麼門道, 值得許多人不遠萬里苦登山頂, 也要一觀。

  阿姀穿著輕便的馬服, 將長發高高挽起,「懷先生也曾來過青橫山的。」她望著山路上一片青翠的竹子,借著衡沚的手臂一發力, 躍上了一個小陡坡。

  「他還能登得動這麼險的山?」衡沚笑了笑。

  「怎么小瞧人啊小侯爺。他與龔嵊龔聖手是多年的好友, 我曾告訴過你吧?兩人年少時同行, 還來上頭的青元寺求過學業的。」

  青橫山確實不好攀登,加上寺廟坐落在山頂,人們便將苦登這一事,當做是神佛的考驗。許願難,還願亦難,所以口口相傳,聲名漸廣。

  只是他們二人沒什麼好求,頂多是為還算可口的齋飯而去,便顯得枯燥了些。

  是以登到一半,阿姀有些走不動了。

  「衡沚,我們歇會兒吧?」阿姀叉著腰,小腿酸痛,「前面好像有幾戶人家,去討口水喝好了。」

  衡沚手執匕首,在前頭揮砍枯藤開路。聽到阿姀告饒,走回她身旁,「我早知你氣力不夠,卻誇下海口說自己一定行。」

  他輕笑,伸手在阿姀面前,「娘子輸了,五兩,可要記得。」

  上山之前,兩人為登山下了賭,阿姀若是喊累,便算輸了,要倒貼衡沚五兩銀子。

  雖說海口夸在前,但不喊累,幾乎是不可能之事。所以阿姀早也就能屈能伸,甘願輸了這個賭。

  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掌心,阿姀沒好氣道,「說什麼,初見那日,你還欠我五兩銀子沒給呢。一袋銀子發到我這兒就沒了,你是不是當我傻啊?」她靠近了,帶著質詢的語氣,「兩廂折抵了。」

  衡沚飛快地捏了一把她的臉頰,「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因為沒給五兩銀子,成婚這麼幾年了還在被念叨。

  阿姀最近心情不錯,吃得也開心,這臉頰總算是鼓起來些,捏著也有些手感了。

  衡沚帶著滿滿當當的滿足與驕傲,拉起阿姀的手,便往不遠處的民居走去,「聽你的,帶你去休息。」

  

  即使山路難行,這些鄉親,也習慣了時代居住在山崖上搭起來的宅子中。家裡殷實些的,會用磚石再行加固。

  只不過,貴价的從來不是磚石,而是峭壁上修建的苦命錢。

  青橫山的筍與菌菇,在蜀陽這樣的主城中都十分搶手。王宣的府上便特地購入了這些用來燒菜,還有些散養山間的家畜,都十分有滋味。

  雖說與一馬平川的平州相比,能種的糧食遠遠不夠,但靠著這些,再加上長勢喜人的竹子,也算吃得起飯了。

  走到竹柵欄前,衡沚扣了扣木門,「家中可有人在?」

  不久,一個中年婦人,便來啟開了門。

  「兩位找誰?」口音有些重,只能勉強聽出意思。婦人鬢髮銀絲叢生,身形清瘦,眼神卻極亮,看得出是個好相與的人。

  阿姀一雙杏眼笑得彎起來,「這位夫人,我與夫君來拜謁青元寺,路過口渴,可否借些水喝?」

  兩個人都生得好,瞧著也不像是打家劫舍的,倒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夫人。

  農婦一看,也放心不少,趕快大方地將人請進來,「不成問題,兩位快快請進。」

  在村婦的介紹下,阿姀了解了像他們一般,登山一般渴了餓了,或是有什麼狀況來求援,不是什麼鮮見的事。

  今年剛過春,來得人還不算多。等到再過些日子,山裡的寒氣徹底散了,屆時涼爽宜人,來此的人便更多了。


  「這是我們自家種的忍冬,去年剛收的,兩位嘗嘗。」農婦很是熱絡地燒開了水,將兩個乾淨的瓷碗放在二人面前,「只是家中沒什麼茶具,見笑了。」

  見二人飲水的動作都極為默契,農婦不由笑道,「兩位來此是求姻緣還是求子啊?青元寺很靈驗的,我們這些人,生孩子前都要去廟裡求平安的!」

  約莫是看他們年輕,便按以往接待遊人的經歷去猜了。

  「原來此處求姻緣很靈驗。」衡沚掛著淺淡的笑,問道,「那還真是來對了地方。不知我娘子何意,我是要求姻緣的。」

  這話說得,農婦聽不甚明白了,「怎麼,這位娘子不求嗎?」

  阿姀覺得莫名其妙,「我們已經成婚了,還要求什麼姻緣嗎?」

  良人在側,不是已經很美滿了嗎。

  「哎呦,我的娘子。」農婦拍掌大笑,「世間的姻緣,哪有求到頭的說法呦!未婚前來求婚姻順利,成了婚來求百年白首。求夫君專一不變心,求家宅安寧子嗣昌盛,那都是有的呀。」

  阿姀回望衡沚,清澈的雙眼中,似乎不大相信他會變心。

  「兩人相愛,便是緣分一絲一縷交織。」阿姀搖搖頭,「若是郎君要變心,說明他虛偽又不誠懇。既是這樣的人,即便是求了佛祖,他也不會回心轉意的,沒什麼用處。」

  農婦一時說不出什麼來。

  話雖如此,事實也是如此。可人心中想存留一份希冀,哪裡又是什麼錯處呢。她心中笑這小夫妻二人到底新婚,一切都想得如此簡單。

  「我娘子是有注意有脾氣的人。」衡沚打著圓場,又添了些熱水給阿姀,「她做生意厲害,在家鄉遠近聞名。只有我求她不變心的份,何至於讓她求我呢。」

  原來是,倒插門啊。

  農婦再看向衡沚,眼中多了幾分瞭然的同情。既如此,想必在妻家也沒什麼說話的餘地,如此謹慎,倒也有情可原。

  不過,這世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也有女子做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地方。

  「敢問兩位從何而來?我還很少聽說有女子做生意的呢!」

  「我們從北地恪州而來。」阿姀先答了她的疑問,才繼續道,「做生意有何不可,在我們恪州,女子還可以同男子一般念學堂,做教書先生或是帳房的。」

  她大大方方說出來的,都是衡沚這些年的辛苦所得。

  其實有人在的地方便會有保守的思想,阿姀也是知道的。

  就像她從前女扮男裝,去村子裡教書,被發現後幾乎被斥罵著趕出村子一般。女子在很多地方還承受著不見天日的苦楚。

  衡沚對待所有的女子皆一視同仁的守禮,雲鯉在他府中這些年,幾乎與他和雲從幾人一起長大,也從沒有得到任何輕蔑或折辱。

  除了對她,初見便又捆又騙的,也算是端方的君子。

  這些都與他母親徐夫人的教導分不開。

  「真好啊,還能念書。」農婦羨慕地道,又嘆了口氣,「我有個女兒,從小便聰明機靈,她哥哥去學堂學的詩文,她都會背會念。我想讓她也去念書,也能嫁得好些。可十三歲時,她爹便做主將她遠嫁給劍南道的一戶屠夫家去了。算起來,也有十多年不曾見她了。」

  做母親的,最難提及的便是兒女遠在天邊,不得相見。

  劍南道距蜀陽不算遠,要是走官道,即便是水路,十天也足夠到達了。

  十日的路程,十年還未走到,可見捆住她們的,並不是長路漫漫。

  阿姀想說什麼寬慰她一二,卻又怕自己更傷了她,只好默默低頭喝茶。

  這世上的人,出身有所差異,是自己不能選擇的事。她與衡沚所幸生在富貴家中,自小衣食無憂,便不該在聆聽旁人的苦難添油加醋。

  這是做人的良心而已。

  農婦自覺失言,抹了一把臉,「天色也不早了,行夜路也多有不便,我看兩位不妨住下,明日接著上山吧?」

  這是個好提議,路過了這一處有人聚居的地方,再往上走,萬一沒了人跡,夜裡興許會遇見野狼。

  「那便麻煩您一夜了。」阿姀歪著頭,瞧著俏皮可愛。

  「不妨事,不妨事。」農婦擺擺手,帶他們去看屋子,「我男人恰巧帶著兒子去打獵了,只怕今日不會回來,有你們與我作伴,總好過我一人。」

  夜裡,阿姀獨自坐在農婦家小院前的石墩子上,抬頭看著漫天繁星。

  這裡離天幕更近,星子也更大更亮。明日定是一派晴朗,阿姀想。

  「怎麼坐在這兒。」衡沚洗漱過,便不見屋裡阿姀的蹤影。找出來一看,才發現她如兔子一般,窩在這石頭上坐著。

  「恪州好啊,有些想家了。」她微微彎著唇,不假思索地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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