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同均病逝, 自呂中庭見了阿姀的第二日便發喪了。
這事攪得阿姀兩夜都沒睡好,人沒緩過精神,脾氣更大了。
是以衡沚徹底轉醒後, 阿姀很少去見他。
這時候沈鈺仍倒是往槍口上撞了。
他發來一張帖子,上面寫明說朝事不能久而不決,加之嚴同均乃兩代君主的太傅,德高望重,臨去之前還想著朝政, 那朝廷不能無動於衷。
金鑾殿中開朝會三日,商議整飭之大事。
實際上是金昭儀同他生氣不願見面,他躲在王府里還有大臣日日不厭其煩地求見叩門, 他實在受不了了, 便想拉上阿姀一塊受罪。
臣子們倒是想來煩阿姀,但誰人不知召侯重傷在尚書府靜養,門前由那袁衛將軍帶頭守著,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誰敢擾了召侯養傷的清淨?
「好啊。」阿姀冷笑一聲, 這時候倒是想起她來了,那可別怪她火氣大了。
於是第二日,阿姀換好了宮裡送來的衣裙, 衣冠楚楚地走進了金鑾殿。
「凡事哪有本王置喙的權利, 本王乃廢帝隨便封的閒王罷了, 還得是元寧做主才是啊。」沈鈺仍像個衣冠禽獸,一本正經地在一眾臣子間胡言亂語。
「咳……咳咳……」刑部的張侍郎眼尖,發現阿姀走了進來, 便刻意地咳嗽著提醒。
沈鈺仍渾然不覺, 「張大人是怎麼了, 早秋燥熱,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啊!」
張侍郎哀其不幸地避開了眼。
「是嗎,小叔原來還精通岐黃之術啊?」阿姀勾起朱唇,瞧著就不好惹,「侄女我近日肝火旺盛,小叔不然替我調理調理?」
沈鈺仍後背一僵,識趣地閉了嘴。
他這人,平生沒有野心還怕惹麻煩。除了讓沈家斷子絕孫,再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推上去繼承帝位,既如此,不如安心地做個草包到壽終正寢,反正也是吃皇糧。
朝廷需要了,就出來辦點事顯擺顯擺,不需要了便在府中過舒坦日子,不必什麼都強。
無獨有偶,阿姀也是這麼想的,甚至連朝廷的需要都不願考慮,已經在計劃著等衡沚傷愈就天高皇帝遠去了。
反正已經有個小崽子能繼承皇位了,好好培養他,將來說不定能成賢君呢。
阿姀身穿一件火紅的裙子,人看起美艷凌厲。這還多虧了雲鯉為她上的妝,在眼尾的位置輕輕一掃,氣勢上就強了許多。
「各位,除過不幸去世的,早就逃難出都城的,還有稱病告假的,人也差不多齊了。不妨有事說事,也不耽誤諸位回家用午膳。」
龍椅之下,置著兩張梨木圈椅,上面放了蜀錦繡的軟墊。各自面前還放著一張案幾,以便提筆或宮人來奉茶。
其餘的臣子們,也為了方便商討,按人數放了桌椅紙筆。議事之舒適,比有皇帝在的時候可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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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點瓜果茶點,便要從議政變成宴會了。
阿姀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往椅子背上一靠,對著底下一片寂靜,好一副敵不動我不動的場面。
「沒人說?」她不耐,乾脆將自己方才寫下的幾條捋了捋,「既然各位大人們都羞於開口,那本宮可就先開口了。」
臣子們面面相覷,更是不敢多說一個字。
「國不可一日無君,相信諸位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如今宮中只有金昭儀所出這麼一位小皇子,自然堪當大任,該立為新君。諸位,投票決議吧。」
阿姀揮了揮手,旁邊的宮人立刻捧著匣子,挨個桌去收字條。
「這……殿下,怕是不妥吧?」說話的是御史台的曹均,「臣以為,向來立嫡立長,應立奕王為君。」
早就有所預料的阿姀撐著下巴,人似看戲般看了眼沈鈺仍,「那還是要看小叔的意見才行啊。」
沈鈺仍迅速擺擺手,「不成,本王雖是武安帝子嗣,但生於草野,何來稱帝之能?再說本王也絕無此野心!」
這倒是稀奇。
曹均又看著阿姀。
「瞧我做什麼?」阿姀好笑,「我是女子,且已婚配了。有皇子親王在,皇位與我何干啊。」
曹均看得流汗。這古往今來,皆是為皇位拼死廝殺,雖說如今大崇這攤子是爛了點,但這兩人竟然都對此避之不及。
稀奇啊。
「曹大人還有什麼意見?沒有的話,本宮可要著人唱票了。」宮人已經將所有人的字條收來,阿姀站起身,準備宣布結果。
臣子們上朝議政,這怕是最匪夷所思的一次了。
冊立新君這樣的大事,竟然用投票來決定。
呂中庭不發話,這些人也不敢言語,只好由著小黃門在一旁唱票,幾乎是壓倒性的贊同,通過了。
阿姀滿意地點點頭。
「第二條,皇子生母金昭儀,雖為逆賊金峰之後,但從不與之同流合污,反而幫助清流搜集金峰罪證。既有功勞也有苦勞,宜在冊立新君後冊為太后,諸位意下如何?」
皇帝的玉璽皇后的金印,此時就並排放在阿姀面前的桌上。
公主一副擋我者死的形容,任誰看了都汗流浹背。
何況如今宮裡宮外,都由顧守淳帶人把守,那可是先皇后的家臣!
全然同意,又過了一條。
如此,十分順利又高效地,解決了皇位繼承、冊立太后,以及為嚴同均辦國喪,功臣封賞一概事宜。
有幾個硬是胡攪蠻纏的,不是金峰一黨尚未被波及的,便是不滿阿姀做主,想要強出頭的。也由阿姀當場貶了官,扣了俸祿。
畢竟中書省的印,也帶在呂中庭身上,而國庫也實在空虛。
臣子們雖則幾乎是被牽著鼻子走,但後知後覺地一想,這是事,可不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嗎?
「散朝吧。」
公主心情大好,實現了大臣們提早回家用午膳的承諾。
呂中庭出了大殿,笑得有些無可奈何。
如此雷霆手段之行事,還說自己無才無能,推辭也不找個合適的藉口。
不敢想像,我朝若是真出一位女帝,江山該是什麼樣子。
不過他也懶得去想,眼下他最重要的事,還是辦好嚴同均的喪儀才是。
金鑾殿上的事傳回尚書府時,阿姀路過衍慶樓買了壺酒,一兜子新做的點心,滿面春風地剛踏進後院的門。
雲鯉和雲從在給花花草草澆水。
衡沚靠在躺椅上曬太陽。
公羊梁在挑揀他那些草藥。
「各位,我請了衍慶樓的廚子。」阿姀站在她親手植的果樹下,一笑便是活色生香,「叫了顧大人,袁衛將軍與晁將軍,晌午一起用飯吧。」
說著,還晃了晃手中的酒壺。
「但是。」她湊近到衡沚身邊,「你不能吃,但我早起就讓廚房熬了粥,方才去看了,很香。」
衡沚撩起眼皮瞄她一眼,又閒散地閉上了。
「你不能喝。」黃雀在後般,公羊梁趁著阿姀彎腰與衡沚說話的功夫,奪走了她手上的酒,「殿下的藥已經配好了,今日起,便與小侯爺一起忌口吧。」
阿姀唇邊的笑頃刻消散了,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
這次輪到衡沚溺愛地笑著,抬起沒受傷的手臂,摸了她的鬢髮,「好了,你我現在同甘共苦了,夫人。」
他今日一早便聽到公羊梁說昨日給阿姀診脈的事,便特意忍著疼跑到院子裡來躺著,就是為了問清楚她究竟怎麼了。
好在公羊梁挑挑揀揀地說了大半,無非是氣血虛,肝鬱多思一類的問題,喝幾帖藥調理一二也就成了。
不過今日在金鑾殿上痛痛快快做了回主,想著她這郁思,也能好了大半。
「對了,我有件事要與你商議。」阿姀端著椅子坐在衡沚身邊,正經起來,「你也知道嚴同均病逝的事吧?我想為他立碑撰文,你來寫,我來刻,可好?」
衡沚一睜眼,她上了妝,如榴花般明艷的一張臉便近在眼前。
「緣何不是你寫我刻?」
阿姀還真思考了這事,「嗯……你不是傷著了嘛,我怕你力氣不夠,趕不上他出殯。再說了,我對撰文一事向來不如你文採好,但刻碑我是師承懷先生,倒是有幾分水準。所以你寫,這樣也不耽誤養傷。」
「嘶。」衡沚吸了口氣,撐著上半身坐起來,捏著眼前人的下頜,「力氣不夠?就這么小看我?」帶著威脅的意味。
阿姀心虛地別開眼,語氣都虛了幾分。
「不是,你這次傷這麼重,我想讓你好好養著嘛。再說了,你本就失血太多,又躺了這麼久,肯定手上沒勁兒啊。」
衡沚右手攏著她的脊背,一下用力將她攬到自己身前,「有沒有勁兒,今晚過來試試不就清楚了?」
阿姀被他惹得低下頭笑,「仔細你的傷口!正經點吧小侯爺,院子裡這麼多人在的。」
衡沚早對他們分房睡這件事有了意見。
除過剛成婚不久那段日子,就算有傷也不曾分房睡過。何況他們本就聚少離多,衡沚都快忘了抱著阿姀一夜好眠的滋味是什麼樣了。
「我那張床小,你有傷睡不開的。」她耐心地講著道理,「現在一切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還怕沒有在一起的日子嗎?」
「怕啊。」衡沚收斂起來,落在她眼裡的目光柔似春水,「中書令一直想扶持你為女帝,怕你始亂終棄。」
「是嗎?」
阿姀故作懷疑的神情,「那我得去找他好好說說這事,待登基了,第一個削你的藩。」
說著便要轉身離開,衡沚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去哪兒?」
生怕她真的有此打算似的。
阿姀回頭,見他慘白著一張臉。但實在生得好看,露出一點點落寞的神色,都無端令她憐愛,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也就不想同他玩笑了。
「陪你喝粥。」
(本章完)
作者說:阿姀:老師能不能別讓我家衡沚受傷了每次他露出這種表情我都受不了我一受不了我就要遭殃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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