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冶扣在台面邊緣的手指, 在聽到席璵這句「現在我們扯平了」時,指尖不受控制地動彈一下。
他抬頭,這次目光沒有再躲躲閃閃, 而是安靜又仔細地看著鏡中的席璵。
席璵也仍舊在看著他,臉上剛才那種亢奮的情緒已經消退,看起來似乎很平靜,又像暗涌不斷的水面,保持著平靜的假象。
空氣中瀰漫著的雪鬆氣息似乎濃郁了許多, 又像是蘇冶自己的錯覺。
也許是嗅覺已經習慣了,蘇冶很少能這麼敏感地聞到自己身上有什麼味道。
冷冽卻不會顯得太過鋒利,像蒙在松針上晶瑩的雪在陽光下逐漸化開, 真正屬於內里的白玫瑰似的淡淡香氣千百倍地翻湧上來。
空氣中流動著曖昧氣息。
蘇冶無聲地看了會兒, 垂下眼轉身,手指撥了下仍舊凌亂貼著臉側的頭髮。
剛才那雙柔瀲眼中的可愛羞怒淡去,蘇冶眼神重新軟和了下來,雖然沒說話,但整個人的氣質呈現出一種外人沒有機會看到的鬆弛美感。
蘇冶輕輕甩了下袖子, 極其小聲地低頭自語。
「那也不能.」
說到一半,蘇冶的聲音頓了頓,縹緲好聽的聲線有些發啞, 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抬眼, 視線自下往上, 在雲翳似的眼睫下為難又困窘地瞄了眼席璵,隨後眼神撇到一旁,嘴巴似乎還在細微地動著, 不過沒說出什麼成句的話。
腰封是理好了, 不過蘇冶腰側那幾條絡子卻更亂了, 毫無章法地絞在一起。
「你總不能一直躲著我。」
席璵伸手把纏在一起的絡子離開,解救出那枚可憐的玉扣,好好掛在蘇冶身前。
蘇冶的手指按著不算圓潤的台面,指腹磨得輕微腫痛。
席璵是很細心的人,當然也能看穿他種種行動下的內心。
咚咚。
化妝室的門被敲響兩聲。
蘇冶拍掉席璵的手,迅速站直。
「哈嘍,蘇老師休息好了嗎——啊席老師你也在啊!」
剛才的造型師冒出個頭,看見席璵驚訝地張了張嘴,開門的瞬間聞到空氣中有很濃郁的苦橙與雪松的味道。
造型師忍不住嗅了嗅。
按理說這兩種香氛不是很搭調,但後調卻恰到好處地繾綣在一起,很奇妙地完美融合。
清雅溫暖的玫瑰香和有一點冰涼感的薄荷味。
造型師接觸過很多香水,鼻子很靈,笑著隨口一句,「蘇老師和席老師用的香水很棒哦!」
席璵瞥向蘇冶,蘇冶果然微偏了下頭,含糊地應了一句。
「攝影棚已經準備好了,蘇老師和席老師要準備去拍海報了哦!」
「好。」
「嗯。」
兩個人的應答聲重迭在一起,一個聲音溫和,一個聲音冷淡。
「兩位老師準備好,門口的工作人員會帶領老師們過去。」造型師剛準備走,「哎,蘇老師的發套好像亂了點,稍等我一下。」
蘇冶胡亂點點頭,造型師非常細節地重新理好後才離開。
「走吧。」席璵看了蘇冶一眼,傾斜下的黑髮不再細微散亂,席璵心裡略微有些遺憾。
蘇冶沒動,低著頭道:「你先去。」
席璵默然一瞬,「要我扶你嗎?」
蘇冶一下子抬頭,這次不像之前那樣用力睜眼,而是真的狠狠瞪了席璵一眼,眉尾痣紅得像一點血。
不過仍舊沒有太大威懾力,眼裡像藏了把鉤子,警告也只能是點到為止的程度。
席璵友好地退開半步,讓出路來,蘇冶抱著寬大袖擺,風一樣走了出去,卷得席璵鬢髮飛起來一下。
他無聲地笑了笑,跟在那個難得腳步飛快的身影后,走向攝影棚。
「席璵老師和蘇冶老師到了!」場務喊了聲,周圍立刻有助理引路。
旁邊沈萌興奮難掩地趁著蘇冶和席璵之間拉著一段距離時過來,快速誇了幾句。
「蘇冶哥,造型NICE!拍攝加哥你怎麼了?」
雖然沈萌在來的路上很興奮,但真到了現場還是有些拘束。剛才看到蘇冶和席璵挨得近沒敢湊過去,等兩個人分開時才走過來遞了杯熱茶。
「嗯?沒怎麼呀。」蘇冶接過喝了口。
沈萌欲言又止地看著蘇冶。
蘇冶平時的表情一向溫和又迷糊,現在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生著悶氣似的,出聲之前嘴角一直抿著,眼神頻頻變換,透著一股懊惱和小小的氣憤。
而且眼下有些微微泛紅。
沈萌腦袋一晃欣賞了一秒,隨後立刻緊張起來。
「蘇冶哥,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給你看臉色了?」
蘇冶總感覺背後被一股視線看著,聽沈萌的話時注意力不太集中。
「嗯嗯?小萌你說什麼?」
蘇冶輕斜著的眼神轉了回來,落在沈萌身上,臉上的懊惱更濃了些。
怎麼見到席璵之後就一直在走神,自己助理在旁邊說話都沒聽清。
沈萌拳頭硬了。
是吧!蘇冶哥這個表情,肯定是被誰欺負了!
「蘇冶哥,有人欺負你的話你就說,你是季茹導演拍板的人,沒人能給你穿小鞋!」沈萌雙手捧住蘇冶的手,堅定又嚴肅地開口。
蘇冶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麼說。
「沒事的小萌,我只是——」
「他只是有點累。」
蘇冶的手腕被抓住,從沈萌的手裡抽出。
沈萌低頭,再抬頭,迎面一眼看見了站在蘇冶身後的席璵。
席璵也做了造型,同樣是黑色長髮,不過和蘇冶慵懶松垮的髮型不同,造型很低調,配合服裝看起來有一股生人勿進的味道。
沈萌嘴裡的話一下子咽了回去,無聲點了點頭,接過蘇冶手裡水杯退到場外。
席璵一言不發地直接拉著蘇冶往造型師那邊走。
「席老師和蘇老師的關係真好啊。」旁邊路過的場務羨慕地說了一句。
蘇冶低著頭,匆匆跟在席璵身旁。
停下後,席璵轉身,蘇冶正好抬頭,臉上微紅一片,眼神像是解釋著什麼似的看著席璵。
「別嚇唬她,小姑娘剛接觸這份工作,要是被嚇.」
席璵靠近,聲音放低,「蘇老師被人欺負了?」
蘇冶嘴裡的話卡住,眼睫微動,剛才還落在席璵臉上的眼神移開,聲音全部壓回了嗓子眼裡。
席璵微微側頭,臉上透出一點不解,落在外人眼中只是和蘇冶隨意說著話。
「蘇老師被誰欺負了?」
蘇冶也學著席璵的樣子壓低聲音,「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
席璵腦袋偏了偏,似乎思考著什麼,慢慢安靜下來,垂著眼沒再出聲,和蘇冶記憶里很不一樣。
空泛又安靜,像抽走了全部情緒。
記憶里的席璵雖然算不上鬧騰,但一直有些孩子王的氣質,恣意又帶點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傲慢。
蘇冶張了張嘴,心裡湧上來一點愧疚。
被席璵一撩撥,他有一瞬間差點忘了。
五年了啊。
席璵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似乎鬆開了一些。
蘇冶心裡一軟,手指勾進席璵的掌心裡撓了撓。
蘇冶靠近一些,小聲放輕聲音,鼓起勇氣頂著隨時會被周圍人察覺到的風險,隱在寬大袖口裡的手撥著席璵頎長的五指,服軟一般捏了捏。
他搜刮著合適的措辭,有些猶豫,「.席璵?我們去拍攝吧,好不好?」
席璵仍舊沒出聲,側偏著頭,連垂搭下來的睫毛都沒動彈一下。
蘇冶看得一顆心緊了一瞬。
「席璵,席璵?」
蘇冶輕聲叫著席璵的名字。
退到場邊的沈萌還是有點不放心,隔著調試設備的場務們眺望著蘇冶和席璵那邊。
蘇冶和席璵都是身高優越的那類人,一個182,一個189,站在人群里十分顯眼。
沈萌蹦躂起來,隔著人群拼命瞧了一眼。
自家哥似乎正在跟席老師說話,距離太遠,沈萌看不到蘇冶臉上是什麼表情,只能看到旁邊席璵微偏著頭,似乎也在仔細聽蘇冶說話。
看起來像是在討論著什麼,沈萌放下心來,在待機區坐下。
蘇冶這身服裝的袖口相當繁複寬大,多虧於此,兩個人又站在場邊,那些台面下的細小動作被完全遮掩住,誰都看不出來。
蘇冶一顆心懸著,又勾了勾席璵的手指。
他開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順勢輕拽了下席璵的手,「你怎麼不說話呀。」
蘇冶不安的同時又有些迷糊,明明被撩撥的是他,怎麼到頭來不高興的卻是席璵?
好不講道理.蘇冶悄悄瞥了眼,心裡默默想著,沒有說出口。
席璵的頭微偏,眼神隱在睫毛下,蘇冶硬是偷看了好幾眼,都沒看出席璵現在是個什麼狀態。
「是不是不高興了?」蘇冶又小聲一句,還是沒能得到席璵的回應。
真的好不講道理!
不遠處某個場務喊了句,「A組監視器調試準備已完成。」
蘇冶眉頭微蹙,深呼吸一口氣,一把橫下心來。
掩在袖角下羽毛似地一下一下勾著席璵的手指忽然鬆開,然後摸摸索索地主動擠進席璵的掌心,細長手指鑽進席璵的指縫。
蘇冶盯著地面,雙眼下那片最薄的皮膚紅了一片。
十指相扣後,蘇冶大著膽子搖了搖席璵的手,比起安撫,更像是毫無自覺地撒嬌。
蘇冶又靠近一點,微揚起頭,剛好能湊到偏著頭的席璵耳邊,雙唇悄悄張合出聲。
「席璵,你理理我呀。」
說完這句,蘇冶明顯感覺到被自己握住的手動了一下。
蘇冶瞬間鼓起信心,再接再厲。
「早點完成工作,之後還要寫專輯——唔!
蘇冶和席璵的距離不斷縮近,一句話還沒說完,蘇冶終於看到了那雙桃花眼裡的眼神。
含著無聲戲謔的笑,眉骨投下淡淡陰影,顯得席璵整個人俊美又惡劣。
蘇冶睜大雙眼,心臟跳動了一下,慢慢升起一片不可置信的情緒,又怒又羞。
袖口裡扣著的五指一下子鬆開,立刻就要縮回。
席璵的動作更快,在蘇冶反應過來之前就牢牢抓住,拽得蘇冶一個趔趄,被席璵順勢扶住。
蘇冶那雙狹長的眼睛罕見地睜得圓圓的,整個人忍不住縮了縮。
耳垂傳來溫暖又微濕的觸感,蘇冶不確定是自己撞上來的,還是席璵扶他時不小心蹭到的。
席璵在他耳邊低聲開口,無數粉絲追捧的聲線隨著呼吸一起往蘇冶耳朵里攥。
「沒生氣,哥哥想多了。」
蘇冶感覺自己整個人著了火。
遠一些的場務看到了,隔著喊了句,「蘇老師沒事吧?」
蘇冶掙開席璵的手,拽回自己的袖子,眼神飄到一旁,一個字一個字擠出嗓子眼。
「沒事,別擔心。」
「.哦,沒事就好。」場務一愣,點點頭沒多想,繼續轉過去工作。
怎麼感覺蘇老師剛才聲音里有點惱羞成怒的味兒,錯覺嗎?
蘇老師明明一直都很溫柔,錯覺吧!
「兩位老師,設備調試好了,可以開始了!」
季茹拿著個大喇叭,站在監視器後面,「各單位就位,記住今天拍攝的主基調和要點,不要歪主題!」
拍攝計劃是先拍幾組單人,後拍雙人合照。
場中間已經布好了景,背景是藏青與明黃交織的主色調,半扇鏤空月洞門,後面放了一株桃樹,細節處理的很厲害,幾枝含苞桃枝順著鏤空處伸出,藤枝般曲折蜿蜒纏繞,虛如幻境的美。
月洞門前是一把古樸的黃梨木太師椅,細微處鑲金嵌玉,椅背上搭著幾匹映襯著主色調的薄紗與綢緞,稍微帶起一些浮華感。
「小冶你先隨便坐著,攝像調整一下參數。」
蘇冶點頭,坐在太師椅上。
椅背上一塊淺黛色的薄紗立刻隨著蘇冶的動作垂落下來,剛好搭在蘇冶半邊肩上。
蘇冶準備牽回去,季茹一看,眼睛亮了起來。
「就這樣,小冶不用管,麻煩造型老師和道具老師按這個感覺再整理一下。」
蘇冶接過道具師遞過來的煙杆,造型師在旁邊忙上忙下,又撥亂幾塊薄紗,做成自然垂落的樣子。
月洞門後的半空中也有吊著不少輕柔垂落的綢緞與薄紗,柔軟彎曲垂掛著,在鼓風機下微微搖晃。
兩位老師比了個「OK」的手勢。
季茹戴上眼睛,親自上場給蘇冶講了下想要的效果。
「宋承芷這個角色呢,我想突出一個頹廢美的感覺,要又慵懶又勾人,儘量不要收著,全部打開,不用太拘謹。」
「好。」蘇冶點點頭,其實有點捉摸不出「勾人」這個要怎麼來表達。
懶他懂,慵也可以靠凸,但這個勾人
蘇冶心裡有些苦惱,又立刻給自己打起氣來。
既然決定要進組了,就要努力跟上季茹的標準。
蘇冶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
從現在開始,他是宋承芷,瘋狂又陰晴不定的一國國君。
如果要用動物來形容宋承芷,蘇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蛇。
無聲遊走,在暗處也泛起一層冷暗光澤的美麗毒蛇。
蘇冶睜開眼。
席璵在季茹旁邊安靜地看著。
蘇冶換了個姿勢,腰部放軟,鬆散斜倚在太師椅中,臉部微揚,給出一個偏四分之三的角度,側臉線條流暢又漂亮。
那雙柔瀲的狐狸眼呈半俯視的角度,眼睫擋去一點眸光,顯得幽深莫測,無法看透至眼底。
頂光恰到好處地流淌在蘇冶細密的睫毛上,邊緣點落淺淺光澤,投下一小片陰影,加深了那份幽暗的美。
「不錯,男團出身表現力還是很專業的。」季茹低聲誇了一句。
蘇冶捏著煙杆的那隻手沒有像眾人所想的那樣靠近唇邊,而是垂搭在扶手邊,手心向上,袖口滑落一截,露出雪白手腕,煙杆被一根食指輕扶著,懶懶懸在半空中。
席璵坐在折迭椅上,上半身微傾,雙眼微眯了一下。
旁邊季茹瞧見了,「怎麼了,小璵有什麼看法?」
席璵緩緩思考著,漫應一句,「太規矩了。」
沒能展現出蘇冶一半的美麗。
季茹怔了下,也盯著監視器琢磨著。
太規矩了?
她瞅了會兒,是看出點不對,處女座心理發作,季茹立刻轉頭徵詢席璵的意見。
「總感覺差點什麼意思,是布景太循規蹈矩了嗎?」
席璵活動了下僵硬的肩頸,「張力不夠。」
季茹一下子反應過來。
「.確實!怪不得怎麼拍都覺得踩不到點!」
她回頭,剛想叫幾個場務上去調整一下,誰知晃眼看見席璵忽然按了按脖子站起來。
「季阿姨,我來吧。」
季茹和旁邊幾位主創商量了下,爽快點頭,同意讓同團出身的席璵去試試。
也許能抓出不夠了解蘇冶的人抓不到的一面。
「行,小璵你去吧,有什麼要求和道具老師說。」
仍舊坐在原位的蘇冶看見遠處的一群工作人員們交頭接耳了一下,不明白是怎麼了,轉頭看到席璵忽然走了過來。
蘇冶蹙著眉問近處的場務,「是要換人拍攝了嗎?這麼快?」
場務想了想,「我去問問,蘇老師稍等。」
「等等——」蘇冶還沒來得叫住人,場務已經躥了出去。
蘇冶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坐在原位,謹慎著看席璵一步步走近。
這是要幹什麼?
席璵走到蘇冶面前,看見蘇冶臉上露出警惕又疑問的表情,似乎在無聲地等著他開口。
蘇冶仍舊保持著剛才斜倚的姿勢,但原本松垮搭著的手腕立了起來,神情也一掃冷淡與慵懶,變得有些針尖對麥芒。
席璵則仍舊站在前面,什麼都沒說,只是向蘇冶伸出手。
蘇冶塌著的腰立刻繃直。
遠處季茹看著,忽然偏頭打了個響指,「攝像不要停,這一段也抓幾張。」
旁邊攝像老師早就心有靈犀地拍下了剛才那一幕。
季茹相當滿意,笑眯了眼。
「幸好這次我有先見之明,讓他們倆都做了造型,靈感這不就來了。」
之前蘇冶和席璵那場完美的對手戲沒辦法當作素材使用,讓季茹一直耿耿於懷。
監視器里,席璵的手伸向蘇冶,臉上似乎沒什麼表情,但單看眼睛卻能看出一點笑。
而蘇冶後背微繃,像是防備著什麼,搭在一旁的手腕起了勁兒,用力抵著扶手。
兩人的角色地位高低分明,但那個處在低位的人卻僅用一個動作,就讓高位的人繃緊了情緒。
反差感這不就來了。
旁邊宋編摸著下巴喃喃自語,「小蘇和張力之間差的就是個席璵吧」
季茹一下子笑出了聲,「還真是!」
處在他人話題中心的兩個人僵持著。
確切來說,只有蘇冶在僵持著。
席璵今天的出格舉動實在太多,遠超蘇冶的預料,蘇冶根本沒想到兩個人五年後第一次正式見面,席璵就可以做到毫無距離感,肆無忌憚。
蘇冶瞥了眼遠處的器械,一邊肩膀忍不住蜷了一下,壓著聲音問:「做什麼?」
席璵不語,伸出的手沒停。
蘇冶感覺自己整個人隨著那隻手繃緊到了極點。
直到自己脖頸處有一層輕飄飄的東西被拿走。
蘇冶眨了眨眼,放鬆的同時有點茫然,看著席璵手裡那塊垂感良好的淺黛色薄紗。
嗤拉。
「你不覺得這些道具有點太本分了嗎?」
席璵吐出一句話,迎著蘇冶愕然的目光,將原本規矩整潔的薄紗撕碎,變成帶著雜亂抽絲的兩塊碎布。
但那些質感良好的織物即便是被破壞開來,破碎邊緣仍舊在光下泛著漂亮的光澤。
蘇冶的心在聽見布料扯爛的撕拉聲時,難以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堪堪挨著地面的寬大袖角提起,蘇冶抬起手伸向席璵,層層迭迭的華服錦緞不可避免地順著滑落,露出一大截白得耀眼的手臂。
雪白勻淨的手臂抓住席璵準備繼續用力的手,蘇冶的聲音動搖不已。
「你做什麼?」
席璵提著撕碎的薄紗,鬆手。
薄紗輕飄飄落回蘇冶的肩上,但這一次,氛圍感完全不一樣。
凌亂、破碎、瘋狂、混亂的美。
那截雪白的小臂怔怔鬆開,垂落回身邊,瞬間又沒入層層錦緞下。
蘇冶感覺自己整個人的思緒完全陷入混亂,怔怔地在一片撕扯聲中坐著,看著席璵站在他身前,將他身邊的薄紗全部細緻撕碎。
那些漂亮的薄紗仿佛變成了一片片雪花,從半空中飄落,輕柔又可憐地悉數落在蘇冶的身上。
「這樣才對。」
蘇冶看見席璵望著他,逆著光緩緩露出一抹笑。
「啪嗒」一聲,蘇冶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煙杆從指尖里滑落,清脆掉在地上,陷進松垮的薄紗中。
剛才小跑著說去問問的場務又氣喘吁吁地小跑回來。
蘇冶慢慢吸了一口氣,僵著脖子看向場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場務站穩後對席璵開口。
「席老師,還需要些什麼嗎?」
蘇冶整個人都傻了。
他看向場務,歪了歪頭,漂亮的臉上茫然又困惑。
蘇冶身上四處落著破碎的薄紗碎片,整個人就像一個被按在椅子上的漂亮人偶,華麗無用的東西堆迭身邊,也比不上蘇冶一個眼神挪轉。
場務呆了一下,「季導說——」
「正好。」席璵出聲,「後面布景里吊著的那些布料全部往前移,移到他坐的這個位置,放低,讓布料能稍微蹭到他的程度。」
場務點點頭,「好嘞,這就去!」
頭頂傳來機械滾動的聲音,蘇冶抬眼,看見無數片空中悠揚著的綢緞移至前方,慢慢降低。
眼前忽然一片陰影投下來。
蘇冶收回眼神,看見席璵俯身環過他,一隻手撐在椅背上,抓住身後的那株桃樹。
季茹為了追求拍攝效果,這株桃樹是真樹布景。
蘇冶聽見細微的「喀嚓」一聲。
他心裡一緊。
蘇冶不由自主仰頭,能看見席璵的下頜和伸長的脖頸,喉結在頸骨下滾動。
那截脖頸動了動,俯著身的席璵低下頭來,居高臨下的位置看了蘇冶一眼。
現在的蘇冶,整個人像是被禁錮在太師椅上,哪兒都不能去,而且還想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席璵把東西拿到手後,蘇冶終於看清,眉毛頓時心疼地擰了起來。
果然,是一大截桃枝,上面還帶著不少花苞,在席璵的手裡顫顫巍巍。
「這又是要——你到底要幹什麼!」
蘇冶剛想無奈地問一句,忽然一條腿被抬起,整個人像貓一樣渾身上下炸開。
「別亂動,會受傷。」
席璵蹲在蘇冶面前,一隻手捏住蘇冶往後縮的小腿,另一隻手脫下了蘇冶的鞋子。
白生生帶著細傷的腳立刻暴露在空氣中,似乎是被冷到了一般,腳趾輕微蜷縮了一下。
蘇冶越發緊張起來,席璵又一直抓著他的腿不讓他往回縮,他只好按住席璵肩膀,小聲開口,又覺得現在的席璵捉摸不定,只能輕聲催促著,不自覺用著祈求的語氣。
「在幹嘛呀,快放開我.」
「蘇冶。」
席璵忽然抬頭,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蘇冶既為難又不好意思地看著席璵,聽見席璵開口。
「你相信我。」
蘇冶一怔。
席璵又低下頭去,讓蘇冶赤腳踩在自己膝頭,又脫下蘇冶的另一隻鞋。
蘇冶的腳仍舊縮了一下,但沒再亂動。
那截桃枝被席璵放在散落著凌亂薄紗的地面上,他手指撥亂上面的花苞。
「輕輕踩著這截桃枝,不要用力,小心被劃傷。」
「嗯。」蘇冶輕聲。
席璵鬆開手,蘇冶腳尖輕點在桃枝上,襯得雪白刺眼。
席璵又扯下幾片桃花花瓣,散落在蘇冶的腳背上,隨後退開。
那些空中垂下的層層綢緞恰好也在這時從蘇冶上方垂落下來,縹緲搖晃。
蘇冶整個人垂在一片浮華又散亂的光景之中,美得像畫。
監視器前的季茹幾人都放輕了呼吸。
席璵退後,直到完全走出攝像範圍內。
「蘇冶,抬頭看我。」
一片輕飄飄的薄紗拂過蘇冶的臉側,蘇冶應聲抬眼,目光準確無誤地投向席璵。
瞬間,喀嚓一聲,閃光燈的白光亮起。
(本章完)
作者說:席哥,你就專逗你可愛水水老婆玩吧!!-
頭疼,沒來的及捉蟲,有錯字的話我之後更改,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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