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走神了, 沒聽見他們剛才在講什麼。
五條悟不滿大手一拍，夏油傑的背一聲巨響，黑色的丸子頭踉蹌, 搖晃著劉海。
夏油傑握緊拳頭，面色難看地正對五條悟。
銳利的眼，殺人的目光。
「很疼啊，拍殘了你付硝子的出診金！」
家入硝子彎著眉梢捂嘴笑：「傑付我的藥費不算多哦，看在是同學的份上還打折了。」
五條悟：「問你話呢, 橫濱感覺怎麼樣？」他掂量手提的甜品，塑膠袋颯颯作響，隱約能被看見花花綠綠的包裝。
橫濱幾乎匯集全日本的異能力者, 不對外開放。而且咒靈數量也不多, 不知道為什麼很少有一級以上的咒靈產生。
夏油傑被派去橫濱出任務。自星漿體事件後，他和五條悟就很少一起出任務了。
他想起什麼，隨口說道：「橫濱的話，沒什麼特別的咒靈。比較讓人感興趣的就是『橫濱的秘密』這個傳言，聽說有一本書可以實現願望。」
「你有拿到嗎？」
實現願望的書, 很不可靠的樣子，但五條悟意外很感興趣。
夏油傑搖頭，垂下的睫毛蓋住細長的眼睛, 徒增陰影。
「沒有哦。」
他似乎又走神了, 前進速度跟不上大步流星的五條悟。
家入硝子捧著病理書站在最後, 夏油傑不知不覺越走越慢，五條悟哼著調子蹦跳著走，他沒有回頭, 嘴裡嚷嚷著：「傑, 動作快點。」
五條悟沒有聽見回應。當他回頭時, 他們已經漸行漸遠了。
高三，夏油傑屠殺村莊，背叛咒術界。
堆積如山的回憶有時只需要簡單的字眼就能喚醒。
「橫濱。」
五條悟揉了揉太陽穴，將心中紛雜的回憶堆積到角落裡占地方，注意力先集中在面前的任務上。
2015年，橫濱突然發生巨大爆炸，形成可怕的空洞。人心惶惶中，咒靈橫生，造成的傷害急劇增加。
「特異點？」
什麼東西？
純咒術師的五條悟看不懂這份任務。
這份任務由橫濱政府發出，聯繫咒術界後，監督部又轉到了五條家，最後落到五條悟手裡。
五條悟並不擅長結界術，不代表五條家沒人擅長。他又認真地看了一遍任務要求，「殺死特異點和咒靈」和「最好能禁止橫濱有咒力」，心裡有數了，點了幾個本家裡構築結界強的咒術師，和他一起前往橫濱。
不過到橫濱後，「殺死特異點」這部分任務內容被撤銷。
聽說，是因為特異點跑沒了。
五條悟笑點不高，當著異能特務科成員的面，拍桌狂笑一分鐘多，隔著門都聽到那魔性的笑聲。
「接下來，我方希望希望五條先生您可以立下帳，效果是禁止在橫濱使用咒力。」灰原將合同擺在桌面上。
對於橫濱來說，多加一夥咒術師的勢力完全沒有好處。要不是特異點引發的後續問題太大，他們也不會求到咒術界，更不會把這個咒術界的殺神請到橫濱來。
這些異能者還查過咒術界？
五條悟揮揮手，五條家的結界師上前一步。
「我們當然可以做到。」五條悟欺身上前，一隻手撐著臉頰，一隻手指著合同，「你們的報酬呢？」
灰原燁皺眉：「我們已經將定金交給了你們的監督部——」
「不，我想要一些別的東西。」
要怪只能怪「橫濱」這個詞讓他回憶起了不想回憶的事。
手指敲在桌子上，拼成雜亂的樂曲。他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要書，就那個可以實現願望的書。」
「哈？」
五條悟委委屈屈地坐回位子：「你當然可以拒絕嘛，不過不給我就不做任務。五條悟都不做的任務——我好心提醒一下——無論咒術師還是詛咒師都不會借這個任務哦。」
「我還會住進橫濱，看看有沒有來刺殺我，找個理由搗亂。我這麼強又這麼閒，無所謂啦~」
一米九的大個子覺得自己很委屈。他語氣特別不耐煩，好像真的特別委屈，好像在說你怎麼可以不答應他。
灰原燁：……
他心中有萬字髒話狂奔而過。
這就是又強又屑嗎？
「橫濱因為咒靈亂成一團，先不說您要的書存不存在，您這樣趁火打劫不好吧？」
五條悟驚訝地捂嘴：「不好嗎？我覺得很好呀。」說完，他點頭贊同自己。
灰原燁無語。他和五條悟又是幾番機鋒，在相互限制下達成了共識。
五條悟與五條家殺滅橫濱的咒靈，並設立帳來隔絕咒力。帳的效果是「禁止咒術師的誕生及禁止咒力的使用，對應咒靈在橫濱不能被觀測、存在但不事實以及保證五條悟在帳外」，因為五條悟的絕對實力差，隔絕咒力的結界術反倒非常堅固。
而五條悟得到了一張書頁，還立下束縛「五條悟必需時刻攜帶書頁且只能使用這一張書，寫下的內容僅能作用於本人、不能傷害別人」。
「有點虧？」五條悟喃喃自語。橫濱的甜食他還是很喜歡的，不能進橫濱的話，他只能派別人幫他帶了。
異能特務科的人聽了都想打人，要不是咒術師可以立束縛，他們怎麼可能給五條悟書頁！
關鍵是，五條悟真的會隨便搓光炮亂丟……他們迫於和咒術界的外交及財政等原因，不得不答應五條悟的要求。
甚至知道橫濱書有目錄和頁碼時，五條悟還提要求：「我可以自己選頁碼嗎？」
灰原：你好煩啊。
他表面上，嘴角上揚微笑，語氣和藹可親：「當然可以啦！」
他看著薄薄的本子，嫌棄地說：「那給我37頁吧。」
他選了個合心意的數字，跟生日有關。
五條悟退出橫濱的那一天，異能特務科將書頁和筆交給五條悟。
一排排整齊制服的人恭送五條悟離開橫濱，然後齊齊罵了一聲狗屎。
「不要想我哦！」五條悟又折返回來，沖他們飛吻。
「狗」的音才剛吐出，「屎」這個音節卡在喉嚨里，差點沒把特務科的人憋死。
「再見！」
再也不見！
五條悟心情好起來，他迫害別人的唯一目的就是快樂自己。
他從沒想過害人者人恆害之，直到被關進了獄門疆。
獄門疆哪都好，很適合養老，安靜沒人擾，空間還不小，不用擔心水電生活費，放聲歌唱還有3D環繞，關的不是他那就更好了。
「神說，要有光。」五條悟按下手機手電筒，照在書頁上。
要不是有束縛在，這三年裡，他早就把書頁忘記了。
他不相信可以實現一切願望這種事，要不是想起夏油傑曾經對這個感興趣，他也不會選擇拿書頁。
但是他做了個美夢，他夢見自己分裂成兩個人，在熟悉的人一起快樂生活。
他慢慢醒來。
無邊黑暗籠罩他。
他心想，真是好夢啊。
五條悟第不知道多少次掏出書頁，但第一次動筆。
他隨意塗寫著，帶著點輕佻，因為書頁只能作用於自己，便將自己從二十八歲開始殺到二十五歲。
從出生到被封印，原來自己的人生這麼無聊。
五條悟直接沿襲他生活的背景，形成的書中世界。書頁要寫上合邏輯的故事才能創造世界。這些世界最開始沒什麼差別，五條悟總是自殺死或者被羂索封印。
「嘖。」
他不爽，也沒法跑進書頁世界裡打羂索一頓。
五條悟還是沒把書頁當真，他把書頁當做小說模擬器，以現實為背景發展各種情節，但對現實一點用也沒有。
直到書頁被寫了又塗黑，直到殺到五條悟二十五歲，直到編了第四段故事，書中世界開始改變。
分裂的五條悟和江戶川亂步相遇了。
五條悟不知道這是誰。
咒術師和普通人怎麼會有交集呢？
五條悟近乎嘲笑，決定笑看這段故事的結局。
「一定是悲劇吧？」
他轉動筆尖，寫到：灰原燁將書頁交給了江戶川亂步。
書中世界開始迭加——江戶川亂步在書中使用了書。
而五條悟是唯一的觀眾。
「又死了。」
「殺我？！原來還可以這樣。」
「他在堅持什麼啊……」
「永遠相信他？」
他看見書頁上的墨跡重重迭迭，睡意都被攪亂。
他合上筆蓋。命運是沒法改變的。五條悟決定這段故事結束後就不再寫了。
書頁漂浮在獄門疆內，骷髏幽暗的螢光照亮層層迭迭的命運。
他撈過書頁，想用筆塗黑書頁，捏住紙張的一瞬間卻看見江戶川悟與亂步重逢。
「算了……」他閉上眼睛，連呼吸都平靜。書頁被抱在他懷裡，露骨的骷髏包圍他，獄門疆里時間如往常一樣停滯。
沉眠快樂。
骷髏忽然碰撞，響起類似粉筆划過黑板的令人討厭的尖利聲音。
五條悟沒有搭理。
「五條悟？」
絕不可能響起的聲音在獄門疆里迴蕩。
他先是不可置信，連扯下眼罩的動作都搶先腦子一步，然後看見白的發光的少年。
「歡迎來到獄門疆。」
五條來到江戶川悟，替亂步擦去他眼角的眼淚。
不要哭。
你已經是一個奇蹟。
「所以——你是開始？」灰白髮色的少年問道。
五條悟將一切娓娓道來。
「那你的書頁呢，筆呢？」江戶川悟伸出手，「給我。」
「在這。」五條悟高舉書頁，想要逗小悟玩。
少年直視五條悟的眼睛：「我要繼續寫書。」
五條悟歪頭，略帶疑惑地把書頁給小悟：「只剩一半了。就算他費勁千辛萬苦把你送出來，又能代表了什麼？」
現實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啊？
「那是因為哥哥沒法確定外頭是什麼情況。」小悟繼續伸手，「把筆給我。你定的束縛是什麼？」
五條悟講給小悟聽，講完又發笑。
憑你，又能改變什麼？
「我又不是五條悟。」
少年摘下美瞳，露出紅色的異瞳：「現在，我們可以改變除五條悟以外的人了。」
五條悟一怔，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顯露尖齒：「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將看到無數次絕望的失敗。」
哥哥說，要永遠相信他。
江戶川悟指尖還能感受到離開哥哥時的恐懼。但他已經離開哥哥很久了，他可以克服。
他冷冷地說：「那就失敗，儘管絕望地失敗——你難道會害怕這種失敗嗎？！想要改變命運就給我老老實實地承受！」
「再來一次輪迴。」
「這一次，『江戶川悟』將出現在別的時間節點。」
「無論幾次，我都要把命運給改變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五條悟卻喜歡這種狂傲：「你已經是個奇蹟。再來一次，你會死。」
「對於哥哥來說，『江戶川悟』的存活是必然的必然！」江戶川悟肯定地說道。
因為哥哥要他永遠相信他。
因為哥哥說他愛他。
所以無論多少次，他都會對亂步說：請再來一次吧。
請永恆不變地走下去。
把所有結局都寫盡。
選你最喜歡的那一個。
(本章完)
作者說:就剩兩個結局，正文就結束了。
回看之前的【番外一】新年印象中的最後一段，應該會有不一樣的閱讀感受吧？
以及
2月3日夏油傑，12月7日五條悟。我本來選37是因為1+2+7，然後發現3+7也可以，奇妙的點增加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木木祭司、任小年 1瓶；
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