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測像是生活的小插曲, 新奇後是普通的日常。
三人組坐在車後排，睡得亂七八糟，像普通青年一樣。
小悟在副座, 筆直立著。
駕駛位的監督奇怪地問：「我已經開了一天的車了，怎麼不見你睡呀？」
「暈車，暈的反胃，睡不著。」江戶川悟回答。他的手指在車窗上寫寫畫畫，一個個圓圈被線連接, 除了他沒人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思。
他們四個一同出新任務，任務地點在冬木市。合作對象是之前配合過的隱神偵探事務所，據說五條悟委託他們在冬木市找一個人的蹤跡, 順便促進妖界和咒術界的互相學習。
而他們的任務是調查冬木醫院執勤人員的死亡案。冬木市缺少警察、咒術師和監督, 所以調查也要他們來。
發布任務的順序是窗匯報可疑事件，監督部核實後派合適的咒術師袚除；但有時監督部的人會死在調查途中，無法確定具體咒靈等級，就可能安排有一定能力的咒術師去探查，主要任務是調查而不是袚除。
暗夜籠罩, 遙遠的橋對岸，路燈十分明亮。
新監督不是伊地知，是個沒見過的男人。他憨憨地撓頭：「是嗎！真的太糟了！你要吃暈車藥嗎？」
江戶川悟搖頭：「不用。」藥對他沒用。
他都不敢跑步跑太快, 要是不小心跑摔倒, 磕破皮血會止不住。
他正在查五條悟的資料。十二年前, 五條悟高二時與同級生參與了星漿體事件，並在此後實力大增，變成名副其實的咒術界「最強」。
他十三歲, 和十二年很接近了。
雖然有點噁心。但他在看到這條消息時, 還是會忍不住去想：我難道就是五條悟自體分裂的嗎？五條悟這麼強？
而且好煩人啊, 這個身體，怎麼這麼弱？
轟隆——
橋那邊炸了。
而車內，監督還在臉色平靜地開車，他的三個朋友還在迭迭樂地睡覺。
「那個，窗外——」
監督介紹道：「你指橋？這是冬木市著名的景點……」
他們完全看不到窗外的風景。
江戶川悟閉嘴了。
六眼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他驚喜。
開進市區，他們與隱神他們匯合。下車時，虎杖的髮型像雞窩，伏黑的頭髮像是刺蝟的尖刺骨折了。
只有釘崎，下車前好好打理了自己，她小聲抱怨著：「這什麼鬼天氣。等會弄完任務，我就要去逛街，你們會陪我一起吧？」她不是請求的語氣。
「是，釘崎老大！」不過虎杖非常配合。
「五條先生把你們託付給我了，之後的一周，都請你們在冬木市進行袚除工作。」隱神遞給他們雨傘。
高專四人：……真是「驚喜」。
心靈和身體雙重落湯雞。
「那我們住哪？」
「我事務所隔壁的旅館。」
去旅館放下根本不存在的行李後，大家來到事務所。
與其說是偵探事務所，不如說這是一間小小的家。
隱神和他的員工們嬉嬉笑笑，好不熱鬧。
[有點羨慕啊。]
隱神指著盡頭的房間說：「絕對不要靠近那裡，不要打開門。」
監督和四人不明所以地點頭應好。他們領完任務後就啟程去醫院調查。
這是一家新開不久的私立醫院，工資很高、設備先進、醫療資源豐富。
走進這家醫院就跟走進酒店一樣。釘崎和虎杖不停哇塞哇塞，伏黑捂臉幾乎想要遁走。
富麗堂皇和人間生死竟然巧妙地在醫院結合。
監督皺眉，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大腹便便的負責人三步並作兩步走下來，看見監督立馬迎上去握手：「您就是負責處理這個事的人嗎？真真是一表人才……」
他把監督誇了又夸，又轉頭看向四人組，先是吃了一驚：「還有小孩？您的徒弟嗎？真是青年俊才！」
監督總算找到可以插話的時機：「他們才是處理事情的人。」
負責人皺眉，已然輕視幾分，若有若無打量他們：「我帶你們過去吧。」
他們在來的路上已經看完了任務詳細信息安保人員在巡邏至太平間時總會暈倒，暈倒幾次後就會死亡，已經有兩個人死亡。奇怪的是，暈倒的保安總是搶著讓自己負責太平間，這不是一份好得出奇的差事，沒必要搶。
太平間在地下二樓，走廊設計類似計算機數字8，共有四個樓梯和兩架電梯。電梯設有監控，樓梯沒有，而病床上下移動常用電梯。
江戶川悟逛了一圈，沒有發現咒靈也沒有發現殘穢，一丁點都沒有。
「能打開冰櫃嗎？」他問。
負責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你們行嗎？我都帶你們進來這麼久了，還沒找到你們說的那啥咒靈？」
虎杖站到小悟身前，隔開負責人與小悟：「請打開冰櫃。」
虎杖「西中之虎」的名號不是白得的，他一杵那，渾身的肌肉就讓負責人後退幾步：「我去叫人開。」
等負責人走遠，伏黑惠問：「我怎麼覺得不像咒靈乾的？小悟你發現了什麼？」
「一點殘穢也沒有，要麼這與咒靈無關，要麼這是能隱藏自己殘穢的咒靈，它等級一定很高，或者是術式特殊的詛咒師。」江戶川悟肯定。
但這件事解決得出奇的快，負責人帶著保安把冰櫃一打開，檢查後發現有一具中老年人屍體裡少了內臟，有個保安刷的就跪下來。
他哭著說他和另外一個保安在做器官倒賣，經常收買第三個保安讓他守太平間，然後晚上迷暈第三個保安讓那保安以為自己困暈了，偷偷摘器官，但是第十幾次的時候那保安被藥弄死了，他的夥伴害怕就自殺了。
「多麼清白無辜的言論，這麼就自爆？」江戶川悟捏緊鼻子，來到屍體前翻查。
負責人臉色刷白，幾乎六神無主。
看見江戶川悟拿起手機，他用超越軀體的靈活性撲向小悟：「不！不能報警！」
報警的話，就會把有人在醫院倒賣器官的事傳播出去，這家新興醫院就毀了。
虎杖撈起小悟躲開負責人，伏黑惠把負責人按倒在地，釘崎舉起錘子和釘子，把保安也一起踹到負責人身邊。
「想幹嘛呢你！」釘崎給負責人一個劈頭蓋帽，「說話就說話，你動什麼手！」
江戶川悟拿著手機給負責人看，上面顯示「隱神」：「我剛才沒報警。」
負責人剛鬆口氣：「這件事，直接私了——」
就聽見江戶川悟說：「你那麼急的跳出來，另有隱情吧？」他看見屍體腹腔里殘留的透明塑料碎片。
保安搖頭：「我良心一直不安……我一直想說……我，我知道自己會被判刑，我只是想拖一拖……」
「如果，真按你說的，倒賣器官不應該新鮮的最好嗎？」江戶川悟指著屍體說，「這可是老年人啊。」
「你很確信那人是被藥死的，另一個是自殺。在樓梯沒有監控的情況下你想怎麼編都可以。」
「但是，如果把這具屍體拿去化驗。」
保安瞳孔一縮。
「啊嘞，我猜對啦？」江戶川悟笑道，「你們才不是倒賣器官呢，而是利用屍體轉運藥物吧？」
……
「歡迎回來，事情處理得真不錯，想吃夜宵嗎？」隱神圍著圍裙，問他們。
伏黑惠擰起眉頭：「你怎麼知道——」
「對吧對吧！小悟好帥啊！」虎杖一把衝過去，拉住隱神的手上下搖動。
「我的朋友告訴我的，他希望江戶川悟能和他見一面，他就在我說絕對不要進的房間裡。」隱神蹲下來，看著江戶川悟，「你要見見嗎？他叫米哈伊，是吸血鬼，全能但是喜歡網遊，雖然性格有問題但……問題挺大的。」
江戶川悟走進房間，昏暗裡唯一的光源就是電腦。
「呀，你好。」那吸血鬼帶著耳機，身子都不轉，「你留給我們的禮物很有意思，所以我也扔還給你了。」
他因為時間長，什麼都學了，只有網遊可以消耗時間，所以成為家裡蹲吸血鬼。
江戶川悟心想：難怪我所有的竊聽器都失效了……
六眼告訴他，米哈伊很強很強。
「不過，我暫時還挺喜歡你，留下來做我奴、僕人吧！」
「恕我拒絕。」
米哈伊還在打遊戲：「嘛，無聊。」時間停頓了一會，正當江戶川悟想要告辭走人時，遊戲勝利的音效響起，電競椅轉動，米哈伊手撐在兩側，紅色的瞳孔注視他，「你喜歡扔竊聽器？這可不禮貌。」
江戶川悟不知怎麼回復，只好沉默不語。他應該每天都有檢查自己，這個吸血鬼到底把竊聽器放他身上哪裡了？
「不過，你和那誰的討論還挺有意思的。」米哈伊像逗小狗一樣招手，「過來，靠近點。」
小悟慢慢靠近他，他伸手揪下悟的白髮：「看，我的新型竊聽器，柔軟貼合。」那根頭髮在他手裡漸漸變形，變成一隻半拳大的蟲子。
[……好噁心。]
「好噁心。」
米哈伊高傲地揚起下巴：「反正你發現不了就是你不行。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想要知道的我都有了解，比如妖界的結石、冬木市的聖杯、橫濱的書……」
「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我就把這些都告訴你。」
江戶川悟有點心動：「什麼事？」
米哈伊笑了笑，指著電腦：「有個雙人組隊遊戲，通關以後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款遊戲的內測版本，我的其他奴、僕人都不太會玩，你幫我通關。」
今晚他就算在這裡住下，不睡覺他也要把這遊戲通關了！
江戶川悟搬個椅子坐到旁邊。
三個小時後，遊戲裡死了一千多次的兩人攤在椅子上：「這遊戲誰做的，我要給他差評。」
「我看看，百分之十，我們才走了百分之十！」
「不會吧，我們已經遇到大BOSS了啊。」
早上，隱神敲門，把吃的放門口。三個腦袋冒出來，看見這兩個相處還行，鬆口氣去出任務。依江戶川悟的身體狀況，他們還是希望小悟能待在安全的地方。
下午，任務結束的幾人悄悄打開門，發現那兩個竟然還在敲鍵盤。
他們退出來掩上門。
「真的是在打遊戲嗎？怎麼敲鍵盤的力度好像要殺人。」
「殺氣很重。」
第二天晚上，夏羽來送吃的，江戶川悟癱在地上休息。米哈伊雙手操控鍵盤：「你休息好沒有？我自己來的攻略速度會慢百分之三十。小僕人，麻煩拿兩瓶可樂。」
夏羽點點頭，放下托盤，出去拿飲料。
食物的香氣傳來，勾起飢腸轆轆的吸血鬼停下對遊戲的進攻。米哈伊沒看地上，踢踢腳邊小悟：「醒醒，起來繼續。」
可是地板上的人始終沒起來，拿著可樂走進來的夏羽蹲下，伸出手指放在江戶川悟鼻前：「他好像沒有呼吸了。」
米哈伊轉頭：「哈？？？」
他蹲下來，把江戶川悟身體擺正，解開衣服，手指按在小悟的頸動脈，耳朵湊到小悟鼻子前，眼睛看胸脯起伏，靜數七秒，「臥槽……真的沒有心跳呼吸，」他抬起頭，「你快去找隱神，叫他叫救護車，問有沒有AED！快！」
夏羽馬上跑出去。
他開始做心肺復甦。
四分鐘到六分鐘後，呼吸停止會導致不可逆轉的腦損傷，超過六分鐘一般已經腦死亡，這時救回來人也變成植物人了。所以搶救的最佳時間只有四分鐘。
米哈伊不知道江戶川悟什麼時候呼吸停止的。
如果腦死亡的話，把江戶川悟變成吸血鬼也沒用。
他把自己的血液輸進江戶川悟的身體裡。
隱神跑進來，遞來AED。
電磁聲起——
江戶川悟的身體上下震動。
……
搶救已經過了四分鐘。
隱神祈求地看向米哈伊，米哈伊拍拍他肩膀：「我輸了血，看他運氣咯。如果他變成沒腦子的低級吸血鬼，我可是要殺他的。」
隱神嘆氣：「我該怎麼和五條悟解釋……還有他的同學們。」
米哈伊扭開頭：「打個遊戲而已，我怎麼想的到他會心臟驟停？」
啊嘞。
他低頭看地板。
「聯繫建立了。」
隱神立馬蹲下觀察江戶川悟，小悟慢慢睜開眼，好像沒什麼變化？
「你沒事吧？！」
江戶川悟搖頭，他很疑惑地看著大家：「怎麼都圍在我這裡？發生什麼了嗎？」
「沒事就好，剛剛你心跳驟停、呼吸停止，等會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啊，好。」他愣愣地應著，然後扭頭對米哈伊喊，「我想知道的東西！」
米哈伊已經坐回椅子，懶洋洋地應道：「等你回來就告訴你。」
江戶川悟被扶起，送去特殊醫院檢查。
……
高專三人組聽說這件事時都要暈過去了。
釘崎搖著江戶川悟的肩：「你要是像虎杖那樣我會殺了你的！！！」
江戶川悟被搖得口吐白沫：「薔薇姐，我其實暈過去醒來後發現身體變得很不錯。」
當他抬頭看向釘崎時，才注意到她眼角有淚珠，她袖子一擦，氣勢洶洶地喊：「哪有人在醫院卻說自己身體很不錯的啊！」
「因為我變吸血鬼了。」小悟張開嘴，露出自己的尖牙。
高專三人組：？？？
「所以你現在不老不死了？」了解完情況後三人問道。
江戶川悟搖頭：「據米哈伊說，我只是暫時轉化，正式變成吸血鬼要接受他的初擁。不過等我把體內的血液通過□□循環排出體外，就會變回正常了。」
「那你現在是不是只能喝血了。」虎杖誇張地做動作，「吸吸吸，好可憐。我們晚上吃披薩呢。」
江戶川悟無語，虎杖你到底多愛披薩。
「可以吃正常東西啦。我真的沒事，現在健康的很。」他笑著回答，還擼起袖子把幾乎沒有的肌肉擠出來給同學們看。
他們嬉嬉笑笑鬧作一團。
心臟在健康地跳動。
砰砰。
他可以聽得見這種充滿活力的聲音。
江戶川悟看著他們笑。他沒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他們聽。
吸血鬼血液排出後自己還會活著嗎？
畢竟搶救時，自己已經不知道停止呼吸多久了。
他低頭看自己的掌心，掌紋從虎口延伸，每個細小的分支都有意料不到的走向。
山姥說：「你本不應該存在。」
他好像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從詛咒師那，他意識到自己可能與正常人不一樣。
從五條悟那，他知道了自己是五條悟的一部分，自己缺少「獨特」，並不屬於人。確認詛咒師話的一部分是正確的。
從女鬼山姥那，他得知自己可以被轉化，自己本不該存在，是人為創造出來的。這又證實了詛咒師的話。未證實的部分，只有那句「接觸就會被吸收」。
日漸虛弱的身體算證明嗎？
所以，「江戶川悟」可以是除了人以外的任何造物、任一概念。
「江戶川悟」本不該存在。
那麼現在，關於自己，只有成因和死因不明了。
成因是橫濱的書嗎，願望書能造人嗎，又為什麼要創造他，怎麼創造的，造他又要幹什麼？
死因會是日漸虛弱致死，還是在某場任務中被咒靈殺死，或者被咒術界判處死刑呢，或者吸血鬼血液排出後死亡？
就算把五條悟封印，他也找不出自己的活路。但是，他已經能夠面對了。他已經面對過很多死亡，有的是安靜平淡，有的是波瀾萬丈，有的是缺失，有的是遺憾。
在沒有哥哥的，江戶川悟一個人過的日子裡，他真的有很多成長。可他竟然還是起了隱秘的期待，像當初孤兒院事件一樣，他向某人展示傷口，得到關注。
這種期待是可恥的，他在受到良心譴責前就意識到這是錯誤的，比前兩次快多了。
但是。
死局坦坦蕩蕩擺出棋盤，邀請他落子，給他最佳的觀賞視角。
那天，灰原擺出監控錄像，他看到江戶川亂步說「我會不得不殺了他」時，他激動得手腳都發涼，心臟難得有力地在跳動。
[如果你要殺我，我能不能期待一下。]
[我盛大的死亡。]
江戶川悟知道這種期待是不對的，他應該主動去尋找求生方法，他應該更主動一些，把謎團早一些解開。
被動在束縛他。
[抱歉，我是廢物哦。]
就算這麼說，也不會有哥哥的擁抱了。
有人碰了他一下，把他從低落的情緒里拉出來。
虎杖手裡拿著披薩，亮著眼睛看著他：「我那天就想說了！一直沒機會，你推理的時候好帥呀！」
「這還用你說。」釘崎野薔薇笑起來。
伏黑惠端起裝著食物的碗，遞給江戶川悟。
「沒有……沒有虎杖說的那麼厲害。」江戶川悟的臉都燒紅。
嘴角勾起。
想壓住只會讓笑意更濃。
比起封印五條悟，肯定還有其他方法。
江戶川悟註定的死，五條悟的被封印，虎杖體內的兩面宿儺……
小悟想要主動。
他想要找到破局的那顆棋子。
——
「江戶川，你弟變吸血鬼了。這算不算是意外？」伏黑甚爾在窗外，倚靠著樹幹，給江戶川亂步打電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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