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 林期月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站了起來，朝下走了幾步之後朝姜歲伸出手說道：「走吧，以後我們每一年的冬季, 都出去旅行怎麼樣？」
「我只要再學習一段時間，很快就能夠賺到錢。」她的步調輕盈，毫不掩飾地開始展望將來，「到時候我們在地圖上隨便挑選城市，雖然我的拍照技術……一般般吧。」
「不過我可以學。然後在我們老到走不動路的時候, 就可以一起躺在搖椅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翻我們的相冊。」
從這個角度，姜歲只能夠看到林期月的後腦勺, 她的發尾還有些濕潤, 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著，空氣中泛著一股潮濕的泥土氣息和海風的鹹味。
她們身上不知是汗還是雨水的痕跡很快就被這日光蒸乾。
「這樣的話。」林期月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問道：「算是幸福的一生麼？」
陽光恰巧透過枝葉在她的臉上留下搖晃著的光斑，姜歲微眯起雙眼，突然覺得此前糾結痛苦的一切都不在重要。
「對我來說, 當然算。」
因為才下過雨的緣故，這條路只有她們兩個人。
林期月很快就高興地回過頭繼續朝前走著，姜歲快走兩步和她並排而行。
不遠處已經出現了大海揚起的浪花, 黑色的懸崖高聳, 一座燈塔就佇立在懸崖之上。
越往前走, 周圍的人就越多，一架裝飾著許多鮮花的花車巡遊了過來，林期月眼疾手快接住了一支從車上拋在她面前的鮮花問道：「這是在做什麼？」
一旁在身前端著箱子售賣的, 有著獨屬於海邊褐色皮膚的女人搭話道：「當然是每年一次的花車巡遊啦, 雖然現在由於遊客眾多, 已經發展成了每周一次。」
「要看看東西麼？」她熱情地將箱子擺放在林期月面前介紹道：「這可是從獨屬於這片海域的貝殼中挖出來的粉色珍珠，佩戴在身上的話有著耳清目明的……」
「每周一次是不是太多了……」
「花車巡遊，我居然完全不知道這回事。」
兩人同時說話，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默契地沒有繼續在別人面前發表什麼意見。
賣小飾品的女人還在繼續介紹著箱子中的物品，林期月趕緊假裝挑選。
女人在看見她手上的戒指之後眼睛一亮，與有榮焉地說道：「您這枚戒指上的寶石是在我們這邊購買的吧？我們這邊除了珍珠之外，寶石也特別純淨，畢竟從海底火山口附近挖掘，我一看就——」
「不是從這裡購買的。」旁邊有人看著追隨著花車遠離的人群，撇過頭來說道：「這種純淨度，能讓我想到的只有那顆。」
「而那顆還未真正打磨而出的寶石，現在還在國外的拍賣會現場，三天後才會進行拍賣。
「而且寶石的判定是很嚴格的，你只用肉眼來判斷是對它們的不尊重。」
花車走後在街道上留下了一堆五顏六色的花瓣，只有遠處的人群擁擠，才能夠勉強窺探出這裡剛才的熱鬧。
幾日都望向他。
「其實也不一定。」男人拿出了放大鏡，想要放柔聲音，卻還是十分僵硬的找補道：「只要讓我再仔細看看，說不定就是……」
林期月抿了抿唇，將手收了回來說道：「這個多少錢，我買了。」
那是一隻憨態可掬的胖蜜蜂，用黃色的寶石做底，雖然內里有些渾濁，但別有一番可愛的味道。
女人趕緊將那個大熱天還穿著皺巴巴的西裝，莫名過來搭話的男人擠開，「女士，您可以再看看這個，與這隻小蜜蜂是從同一塊石頭上切下來雕刻的，兩個一起購買的話可以打八折……」
姜歲望著那個人尷尬地收起放大鏡倉皇離開的背影和期月那為難的表情，垂下眼瞼沉思著。
土黃色的向日葵，土黃色的胖蜜蜂。
很貴，非常貴。
等她從那個女人舌燦蓮花的吹噓中反應過來時，已經給錢了。
林期月一手端著一個，想要讓海邊的風把冤大頭三個字從腦子中吹走。
在經歷了一場完全被牽著鼻子走的購買過程後，她暫時陷入了奇妙的思索中。
海水潮起潮落，朝夕變幻。
她們坐在燈塔的瞭望台上，看著夕陽墜入海面。
那一處乳白色的雲層被染上了瑰麗的色彩，潮汐的夾雜著海鳥的和鳴，海面也被染上金色的光芒。
「姜歲。」她依舊端著那兩樣東西，一臉嚴肅地說道：「你說，我是不是被騙了。」
「這兩樣東西哪裡值這麼多錢。」
姜歲依舊和她並排坐在一起，聞言從她的手中拿走了那顆向日葵，裝模作樣地對著夕陽照了一下。
「我覺得挺值的。」她絞盡腦汁誇讚道：「向日葵和蜜蜂，真的挺可愛。」
在暗處顯得土黃的向日葵，經過陽光的照射顯現出一種流淌著蜜色的琥珀色，像及了她的雙眼。
林期月眨眨眼睛，突然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確實挺值的。
她將那隻蜜蜂也像姜歲那樣放在陽光下，並不刺眼的光穿透它的身軀，在她的睫毛上留下柔和的色彩。
「現在我也覺得它們很可愛了。」
系統聽見這句話，終於忍不住從她的口袋中跑了出來，圍著那隻蜜蜂轉了一圈，【哪裡可愛了？我的顏色才是最多的！】
林期月沒有回話，只是看著落日很快墜入大海之中，剛才還有著繁多顏色的雲朵變成暗沉的紫灰色。
夜風將一整個白天的燥熱吹散，第一顆星星逐漸出現在她們的視野中，海上的輪船鳴笛，一艘艘船隨著燈塔的指示歸入港口之中。
一瞬間萬籟俱寂，她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看著海面泛起波瀾，船隻變為海面上飄蕩的暗淡剪影。
姜歲將頭緩緩靠在林期月的肩膀上，然後閉上了雙眼。
這裡的夜晚並不暗淡，林期月可以借著頭頂的星光，看見她纖長卷翹的睫毛，和隨著她的動作散在脖頸的半長不短的黑髮。
海面上緩緩浮起瑩白色的微光，林期月睜大了眼睛，在姜歲平穩的呼吸中小聲說道：「我其實比較喜歡單一的顏色。」
姜歲睜開眼睛，用在微弱的燈光下泛著微光的眼睛看了過來，「我知道。」
不遠處的城市似乎又在開慶典，將海面映照成各種混在一起的顏色。有人站在搭建好的舞台上，但以她們現在坐著的位置只能看見一點虛影。
林期月撐著欄杆站了起來，伸手說道：「要去看看麼？」
她抬起右手搭在眼前，遙望著城市中的熱鬧，「好像挺有趣的。」
姜歲握住她的手，笑著點了點頭。
往下的樓梯似乎永無盡頭，前方的人提著燈走在她的前方，好像能就此帶著她躲過襲來的風雨，奔騰的海浪。
「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這裡晚上很危險？！」
「我們是——」
姜歲抬起頭正想解釋，但林期月只要一聽見人喊話就會跑得飛快，很快就將這人的呼喊聲給拋在腦後。
她們鑽進一條小巷，手中拿著的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林期月嫌麻煩而扔掉，等她撥開眼前遮擋住她們視線的帘子，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舞台的位置。
一束強光打在她的身上，台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主持人露出了懂得都懂的笑容，「歡迎我們的最後一位參賽者，得勝者將會獲得里斯卡酒店贊助的情侶套房三日居住權！」
這裡的人還真的挺開放的，林期月被主持人拉到她的身旁，看著舞台底下當著眾人的面熱吻的情侶，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想著這種毫無緊要的事。
她越緊張，面上就越會保持平靜。
所以在其他人看來，她站在那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其實我們……」林期月剛想說話，主持人就立刻開始說些俏皮話來打斷，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姜歲從後台走上前來，開口說道：「抱歉，我們不參加。」
台上開始宣讀贊助商台詞的主持人怔了一下，笑意盈盈，「這位女士，不要害羞嘛。我看你的朋友好像還挺樂意的樣子。」
姜歲看向林期月的樣子，立刻說道：「不，她不願意。」
「還有，我們不喜歡參與這些活動，你找別人吧。」
說完，她不顧主持人的呼喊，轉身帶著林期月走了下去。
主持人很快暖場，又強行綁架了一個人上台表演。
兩人站在台下，看著上方的小遊戲逐漸變成了某些曖昧推拉的東西，或許只有那些想著占便宜的人才會覺得這種活動很有趣。
林期月鬆了一口氣，雖然她就算參加也不會做這些事，但是在這之前就離開當然更好。
姜歲這時開口解釋道：「這裡的人有著不同於我們國家的風俗，她們婚後若有某一方出軌，會斬下自己的右手，以示懲戒。但與之相比的其他時候，只要對方同意，一夜情在這種地方並不少見。」
她轉頭看向一臉茫然的林期月，第一次認真地表現出自己的醋意，「……我不想你參加這種活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