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歲將雙手放在自己併攏的膝蓋, 用一種正襟危坐的姿態一動不動得坐在酒店的圓床上。
只要浴室里的水聲稍微停止，她就會忍不住探頭看過去，然後又像是被燙到了一樣, 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顆星星被她妥帖的安放在襯衫胸口的口袋處，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然後又有些雀躍地勾起了嘴角。
浴室門咔噠一聲開啟，姜歲趕緊收起自己的表情，務必要在她面前展現自己完美的一面。
林期月打著哈欠從裡面走了出來, 將還濕潤著的長髮全都披散在身後，「姜歲，你可以去洗了, 還好酒店現在居然還有房間, 我還以為像今天這種日子，酒店裡應該人滿為患才對。」
她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浴袍，過長的袖口被她挽到小臂處，裸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一股濃郁的香味迎面撲來, 濕潤的霧氣被阻隔在門後，她踢踏了一下腳上的拖鞋，露出了筆直修長的雙腿。
姜歲胡亂點點頭, 並不敢認真看眼前的女人隨意袒露的雪白肌膚, 「我剛才點了夜宵, 等東西送到我再去洗澡……」
「你的手怎麼了？」林期月快步走了過來強硬地掰開了姜歲的左手，手心血跡斑斑。
姜歲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用力將勉強癒合的手心又重新撕扯開來。
但這並不是此時的重點，她看著面前半蹲著身體, 用不贊同的表情看過來的人, 很想現在就立刻躲進被子裡, 但又害怕抓住她的人生氣，於是就只能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動作說道：「只是不小心抓破了。」
「原來是這樣。」林期月沒有對這麼明顯的謊言多說些什麼，只是在抽屜里翻找了一下，發現並沒有找到消毒用具後說道：「那我先下樓去藥店……」
「不要下去！」姜歲突然反手抓緊了她的手，然後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可以讓人送上來，現在雪這麼大，路上也不好走。」
林期月不知道這種隨時都有人掃雪的大街上有什麼不好走的，但經歷了許多，她也算是知道了姜歲的一點心結。
「這樣也好，那你先去洗澡。」她板起面孔，「不要和我說等東西送到再去洗，濕掉的衣服還穿在身上一定會感冒的。」
姜歲還在猶豫，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她真的很害怕期月趁她洗澡的時候像之前那樣消失不見，就好像之前許多次一樣。
不，這次還是不一樣的。她不僅能夠觸碰，還能夠對話，甚至還告訴了她的名字。
或許……
林期月看著她猶豫的模樣，福至心靈的察覺到了她的本意，「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不會走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
她歪頭想了想，用一根細繩將自己的左手腕綁上，然後將繩子放在了她的手心，抬眼說道：「這樣可以嗎？」
「只要你握住這根繩子，我就沒辦法跑了。」
姜歲緩緩抓住了這根一扯就斷的繩子，然後將它從她的手腕上解了下來，小心纏繞在自己的手上，然後露出了一個笑臉。
「嗯，我相信你。」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加令她愉悅的事了，原來這不堪的命運也不是總會捉弄於她。
姜歲乖乖進去洗澡了，果然六年前的姜歲比未來那個好哄多了，林期月將窗簾拉上擋住了窗外的雪色，然後撲倒在床上，在軟和的床鋪上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上稍顯刺眼的水晶燈。
窗外的雪還在簌簌落下，門外響起了門鈴聲。
「姜小姐您好！餐食已經準備好了。」
林期月打開門，看著來人推著餐車低著頭站在門口，她想了想，問道：「可以麻煩你幫我再送幾樣東西過來嗎？」
很快，門口又歸為了寂靜。
姜歲抬手擦掉鏡子上的露水，看著自己的倒影。
這個雙眼濕潤，臉頰上泛著粉意的女人，試圖露出一個羞澀的表情，但或許是因為常年累月的面無表情的緣故，這個表情特別的怪異。
她忍不住偷偷地鼓了一下臉頰，但看著手中的細線又很快高興了起來，她默念著那個人的名字，林、期、月。
像這樣呼喊她時，舌尖會捲起，嘴唇會露出微笑的弧度。然後那個人就會用黑亮的瞳孔認真的看過來，就好像全世界，都只能看到一個人。
如果可以永遠只看著她一個人就好了。
如果可以留在這裡，永遠陪著她就好了。
光滑的鏡面上又布滿了霧氣，她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清理手心再一次留下的血跡。
門外出現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認真清洗的動作一頓。
「好的……小心……東西……」傳進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姜歲可不能忍受現在這種關鍵時刻有其他人來打擾她們之間的感情。
她打開門，剛才還明亮的燈光已經變成了像是黃昏一樣的暗淡顏色。
砰——
姜歲條件反射抬手遮擋，五顏六色的禮花從林期月手中噴涌而出。
她依舊穿著那件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但是原本披散下來的長髮被她紮起，露出了修長白皙的脖頸，她彎起眼笑道：「姜歲，祝你二十三歲生日快樂。」
「從今後開始的每一年，我都會陪你過生日。」說完，林期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將碎發挽在耳後，「不過這一次我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酒店替我翻了儲藏室，還幫我跑腿去外面買了一些東西。」
牆上掛著的倒三角形彩旗真的很俗氣，擺在桌子上的蛋糕很小，只在最中心處草草擺放了一顆草莓，周圍還散落著沒有整理好有些亂糟糟的彩帶。
林期月看著姜歲望過去的眼神，忍不住解釋道：「雖然這一次你的生日並不完美，但我發誓！明年我一定——」
她突然閉上了嘴，有些手忙腳亂，「哎，你別哭啊！哭的話就，就……」
「就不好看了。」姜歲紅著眼接話道：「但是你答應過我，以後會一直陪著我。」
雖然林期月暫時還不理解好不好看和以後一直陪著她有什麼太大的關係，但是這種時候，當然是哄人比較重要，「當然，我答應你。」
她指著桌子上的蛋糕，「要不然我們先許願吧，怎麼樣？」
「蛋糕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奇怪的話，但她看著美人垂淚突然就理解了那些為博美人一笑而散盡千金的人的感受。
兩人終於落座，林期月開始介紹擺在桌子上的這些東西，「這個是你最喜歡吃的。」她將手邊的檸檬撻推了過去，期待地說道：「吃吃看？」
「……我最喜歡吃的。」姜歲看著眼前單手撐著下巴目光灼灼望過來的女人，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這個？」
她當著林期月的面笑著咬了一口，一股酸澀又夾雜著苦澀甜意的味道侵入她的唇舌，然後囫圇將其吞了下去。
當然是因為我和你在未來吃過好幾次飯，所以才知道的。
但經過上一次的失敗，林期月知道，很多事情其實根本沒必要說的這麼清楚，否則很容易造成嚴重的後果。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先不說這個，來許個願吧。」
姜歲將整個檸檬撻吃乾淨，然後伸出舌尖捲走了手指上的碎屑，燈光暗了下來，眼前搖曳著的燭火如此溫暖。
她隔著燭火看著對面有著暖黃色光暈的臉，認真許願道：「那我想要你、」她停頓了一下，想要什麼呢？她的願望早已達成，一直想念著的人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生日願望了。
林期月等了等，好奇問道：「想要我什麼？」
姜歲仿佛聞到她飽滿的唇瓣在燭火下散發著的濃郁的香味，如果親上去會不會像乳白色的奶油般有著香甜卻又輕盈的味道呢？
她的眼神僵了僵，迅速低下頭，繼續說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林期月眨了眨眼，依稀記得是有這麼一個規定，「那好吧，下一步是吹蠟燭。」
姜歲點點頭，將蠟燭吹滅。
房間內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窗外的雪反射著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鑽入，映在林期月暴露出來的小腿處，像是在溪水中晃動的那一抹瑩白亮色。
「好了，現在該吃蛋糕了。」
燈光開啟，姜歲眯了眯眼睛，問道：「……期月，你真的不會突然消失不見嗎？」
「會不會在切完蛋糕，完成了我的願望之後，你就會離開？」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林期月的身上尋找她不會離開的證據，「我不是不相信你，就算你離開……我也、我也能夠接受。」她們隔著一張桌子對視，姜歲認真說道：「只要你幸福就好。」
林期月想了想，突然放下手中的餐盤，雙手撐住桌子往她的方向湊近，然後輕輕吻在了她的嘴角，「現在相信了嗎？」
她在姜歲期待又怔忪的眼神中說道：「我看見你傷心，心中就會同樣悲傷，如果你微笑，那麼我也會發自內心的喜悅。」
「在和你去溫泉山莊的那一天，我獨自一人想了很久。」
她的眼神有些疑惑，但又很快平靜了下來，「我想，我現在一定是愛著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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