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31
轉眼間就來到了二零年的最後一天。過去一年如掌中流沙, 意圖緊握而流逝。
沈白曜前幾天翻了本書，名為《時間的秩序》，裡面提到一個觀點, 大致可表達為：
[在不同的地方，時間的流逝擁有不同的速度。]
結合過去跌宕起伏的366天，她不禁對此想法產生實感。
緊張的中考備戰、中考、充實的暑假生活、查分、進入高中、認識「趙栩」及六班的同學……一切的一切，似是塗在灰暗背景板上的燙金，驟然有了溫度與色澤。
或許, 她真的換到了時間流逝變快的土地。
正沉浸在奇思妙想中，沈白曜的頭髮被輕輕揉了一下，她即刻回過神來, 原來是姑姑許晚棠和表哥紀凌雲來了。
出公差的許晚棠, 帶著兒子來定海市走親戚，在跨年的當天，選在酒店敘舊。
說起來，這一家子的組成比較不同尋常，姐弟姓氏不同, 源自兩人同母異父。
馮昭筠和許晚棠的母親馮矜是從政家庭出身，她的第一任丈夫是許晚棠的父親，在家族背景上門當戶對。
結果感情不和, 離婚之後, 馮矜去R國留學, 遇見了馮昭筠的父親——來去自如的畫家，他們的戀情遭到家中長輩的反對，最後馮矜只能帶著年僅一歲的兒子回國。
姐弟二人雖說異父, 但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
兩人的性情各自遺傳同姓的長輩, 一個帶有天之驕子的傲氣, 走上了與父親相同的政治之路，與門當戶對的、現為醫院院長的丈夫成婚。
一個秉性若春風化雨，和母親一樣出任大學教授，唯獨喜歡自由且有趣的靈魂。
「姑姑好。」沈白曜站起來，仰起頭咧嘴一笑。
紀凌雲生性靦腆，站在媽媽身後，不自覺地扶了下眼鏡，小聲向舅舅和表妹問好。
「凌雲你坐下。」馮昭筠輕聲招呼，他看出母子之間氣氛一般，故而選座刻意隔開了他們，把點餐的平板遞給紀凌雲，「你和白曜想吃什麼就點。」
「好。」紀凌雲點開菜單，放到他和沈白曜中間，侷促道：「白曜想吃什麼？」
和表妹許久不見，他這個當哥哥的，高興歸高興，卻不知道如何相處。
沈白曜端過平板，滑動菜單。
這家酒店主打粵菜，各色菜品品目繁多。
「我瞧瞧……」說話的功夫，選上了三個菜：燒鵝、鯪魚餅、叉燒包。
紀凌雲指指叉燒包，「待會兒要吃正菜，要不取消這個吧。」
沈白曜聯想到什麼，忽地沉下聲調，故弄玄虛道：「你聽說過人/肉~叉~燒~包~嗎？」
紀凌云：「額……」
從聊天到聊死。
「我給你帶了禮物。」紀凌雲遞給妹妹一個手提袋，「打開看看。」
沈白曜剛喝下一口橙汁，看到袋子上的logo，放下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謝謝哥。」她拆開香水的盒，打開蓋子聞了聞，鮮活的甜脂香悄悄散開，沁人肺腑。
她問：「這款香水叫什麼？」
紀凌云：「海嶼青柏」
沈白曜覺得這個名字甚好，隨即揚起嘴角，又強壓下去，看起來無比嚴肅。
「是不是送給女生，人家不要的轉贈給我？」
紀凌雲把表妹說的話當了真，趕忙否定：「絕對沒有，是我到網上查的，這款好。」辯解著，臉都紅了一圈。
沈白曜不嚇唬他了，幫表哥續上果汁，「說真的，我也沒聽說你交往女朋友，學醫就忙成這樣？」
「真挺忙的，上大學千萬別學醫。」紀凌雲拘束地扣著手指，「忙到沒時間談戀愛。」
學醫忙是真話，沒有喜歡的女生是假話。
大抵是內向的性格使然，令他不敢主動出擊，後來女生約紀凌雲出去吃飯，他很高興，結果被他母親的熟人撞上了。
許晚棠言辭激烈，批評他不務正業。一來二去，他和女生就此告吹。
紀凌雲在氣惱的同時不解，為什麼上大學了，他還要活在父母的管教之下？
鑑於他沒有實現財富自由，也不能多說什麼，只能暗自生悶氣，等攢夠了資本再「反擊」。
「可能……」沈白曜絞盡腦汁地想安慰的話，最後一錘定音：「你和那個小姐姐緣分還不到。」
「是嘛……」紀凌雲默默抿了一小口果汁，眉眼處悒悒。
沈白曜無法理解表哥擁有強勢的父母，該是怎樣無奈的心情；紀凌雲則是羨慕表妹，有那樣開明的父母。
在他看來，舅舅說話從來都是溫聲細語，而舅媽……
紀凌雲不由得想起小時候，他和白曜偷偷去買辣條吃，被媽媽抓到了，難逃鋪天蓋地的訓斥，是舅媽擋在他身前回護：
「姐姐您能不能講點道理，孩子是不能隨便打罵的……」
要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治紀凌雲那位眼高於頂的母親，既不是家裡位高的祖父，也不是性情淡泊的祖母，更不是他不苟言笑的父親。
估計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舅媽沈瑜年了。
思及此處，仿佛方才喝下的不是果汁，而是承載著記憶的烈酒，燒得他嗓子生疼，順帶著灼熱了眼眶。
不敢再回望，回不來的人，儘管僅是匆匆而過的溫暖。
沈白曜以為表哥還耽於「失戀的痛苦」，暗道了一句沒出息，就接著低頭選好吃的菜。
大小社恐一時無言。
一旁的姐弟正在論及老熟人再婚的事，許晚棠想趁著這個話題點撥一下弟弟。
「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小戚，估計等女兒中考完就要再婚了。」
馮昭筠裝作聽不出話里的意思，不動聲色幫姐姐倒茶，淡然道：「是嗎？我看過那位未婚夫的照片，比起她的前夫差遠了。」然後加重了語氣，「我為逐玉感到不值。」
話中有話。
沈白曜眼睛盯在點菜界面，實則在細細琢磨，按照她爸爸的性格，絕不會在背後論人長短。
說這話，已然是不滿的前兆了。
正在分神，她的手指碰到了屏幕上的「蝦仁滑蛋」，紀凌雲偏過頭問：「你不是不吃雞蛋嗎？」
沈白曜醒過神來，訕訕地笑：「你們可能愛吃。」隨後收起笑容，猛地一下劃拉，去找糖水敗火。
許晚棠並不放棄，轉言道：「方佳言現在和你在一個專業任教吧，那個姑娘真不錯……」
馮昭筠微微頷首，「只是同事，了解得不算多。」
一時間飯桌上氣氛不算和睦，紀凌雲再怎麼遲鈍，也知曉了大人話中的彎彎繞繞，看見礙於情面不能發言的表妹和舅舅，素來不敢反抗媽媽的他，倏然膽大起來：
「媽，我談戀愛您管管就算了，舅舅都快40歲的人了，您就別操那麼多心了。」
在其餘三人意外的注視下，從不敢反駁媽媽的紀凌雲，竟然說了一長串話，說完後，氣息也不穩了，臉也紅透了。
「大人說話……」許晚棠一時語塞，被馮昭筠攔住了，他打圓場道：「白曜，先和哥哥去外面的遊戲區看看，待會兒等上菜了我再叫你們。」接著使了個眼色，沈白曜心領神會，趕忙把一臉後怕的表哥帶了下去。
關上門後，紀凌雲心情不佳，默默垂頭，用腳不自覺地平整著地毯。
「謝謝表哥。」沈白曜沖他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笑。
紀凌雲扶了扶眼鏡，輕輕搖頭。
……
酒店的遊戲區很大，類似於商場的「大玩家」性質，抓娃娃、賽車、舞池應有盡有。
今天是跨年夜，趙梧楠和客戶來這個五星級酒店談生意，又捨不得留姐妹在家跨年，就給她們單獨找了個包間吃飯。
怎奈何，姐妹兩人不思吃飯，是個閒不住的。
此時，沈瑜年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抓娃娃的爪子，趙檸作為姐姐的忠實粉絲，雙手捧著裝遊戲幣的小框，姐妹兩人凝神屏氣，只待此局成功！
爪子起初搖擺不定，沈瑜年借著爪子晃動的巧勁，把星之卡比抓上來了。
「好誒，姐姐好棒！」趙檸眼疾手快地取出掉落的星之卡比，把小粉抱在右邊臂彎里，左邊是幾分鐘前抓獲的草莓熊，此刻的她左摟右抱，人生贏家。
「還喜歡什麼，姐姐給你抓。」沈瑜年一挽袖子，大有用50元遊戲幣拿下所有款式娃娃的勢頭。
她的技術精湛，抓了兩個娃娃，兩元一次，只花了10元。
趙檸環視十幾個娃娃機，恰好注意到沖她偏頭微笑的沈白曜。
「姐姐。」趙檸邊向沈白曜招手，邊拽沈瑜年的衣角。
沈瑜年把心思全放在娃娃上，目不轉睛地說：「稍等啊，皮卡丘馬上就上來了。」
直皮卡丘落地的那一刻，沈白曜和紀凌雲也站到了她的身後，當沈瑜年心滿意足地抱起皮卡丘時，正好對上了沈白曜戲謔的目光。
沈白曜裝大人口吻，「都多大了還抓娃娃，幼稚！」
「這不是保有童心老得慢嗎。」沈瑜年摸著皮卡丘的耳朵，發現了她身旁的紀凌雲，笑容一滯，隨後展露了更為欣慰的笑。
遙想當年，紀凌雲是個不愛說話的小男孩，但尤為喜歡《玩具總動員》。
每次看見沈瑜年都會主動抱上來，並滿眼期待地問她，有沒有給自己帶娃娃。
轉眼間，就長成了一米八多的大人。
更難得的是，紀凌雲算是等比例放大，小時候就是文縐縐的書生相，長大之後面容清秀。
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因常年不自信，他的背部總是微彎。
「你好。」沈瑜年向紀凌雲伸出手，禮貌微笑。
紀凌雲望著面前長相甜美的女生，耳根附上淡粉，頓時亂了方寸。
除了幼兒園手拉手，他從未碰過女生的手，一時間愣在原地，緩了幾秒才續上思緒，徐徐伸出手，回應道：「你好。」
與她手交握的那一刻，紀凌雲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不敢直視對方……
沈白曜無奈地笑笑，第二次心想：
沒出息。
「喜歡哪個，我給你們抓。」
沈瑜年的目光轉了一圈，先看向沈白曜，最後鎖定了紀凌雲。
就當是作為舅媽，補給他的小禮物。
沈白曜對機器里的丑娃娃不感興趣，搖了搖頭。
紀凌雲則大為意外，眼神一亮，慢慢抬手，指向面前的娃娃機。
「我想要胡迪或者巴斯光年。」
(本章完)
作者說:這兩天比較焦慮開學加之卡文就沒更。
要開始備戰考研了，接下來更得可能不會那麼勤快，見諒，但這篇絕對不會坑！！
今天整了個新封面，不久之後就能看到了，美美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