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晚飯時間, 有很多家長圍在校門的圍欄處,等著給孩子送飯。沈瑜年過五關斬六將,混入了取飯的學生里。
當然, 趙梧楠平時工作非常忙,肯定沒法給女兒送飯。
沈瑜年捧著手機,手機停留在兩杯酸奶和一份炸雞的頁面,兩份外賣預計送達時間前後差不了五分鐘,而她要做的是……
和保安大爺鬥智鬥勇, 順利取到外賣!
自從張校長上任後,嚴打學生在校期間偷點外賣,被抓到的輕則通報批評, 重則要記過。
可是為什麼此種現象還是屢禁不止呢?
很簡單, 同樣的飯不要說吃三年,就是連吃三個月都會膩。
再者師大附中地處市區黃金地段,附近商區林立,美食店鋪層出不窮,不吃白不吃, 不吃浪費青春。
對於成年人思維的沈瑜年來說,覺得這未免有些太小題大做,只是稍稍顧慮了一下後果, 手就不聽使喚地, 果斷下單!!!
當然, 她給那位名叫「王萌萌」外賣騎手備註:
[您好,麻煩請裝成學生家長。]
[暗號:姐,你吃晚飯了嗎?]
第一份炸雞顯示送達, 沈瑜年做賊似的抬頭, 在聚成一堆的家長里, 尋找接頭對象。
因為她待在這裡太久,已經引起了保安大爺的注意,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沈瑜年環視一圈,發現疑似的身影,只見那位阿姨手裡提溜著一個大盒子,十分像她的炸雞。於是沈瑜年上前,大聲說出了她們的暗號:
「姐,你吃晚飯了嗎?」
阿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意識到是在和自己說話,接著平視前方。
沈瑜年心下明了,以為「王萌萌」女士是在躲保安,心道還得是他們見多識廣,業務熟練且嚴密,且包售後。
等保安稍微走遠,沈瑜年再次對阿姨說:
「姐,你吃晚飯了嗎?」
阿姨一臉懵,左觀右看,最終猶豫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沈瑜年眨眨眼,「是啊。」
阿姨這才反應過來,說:「我是來給我兒子送飯的,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向來臉皮厚實的沈瑜年,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此時臉上也有那麼點掛不住了,只得悻悻致歉。
但她實在是餓了,又找不著人,索性堂而皇之大聲問:
「萌萌姐姐你在嗎?我餓啦!」
然後一個一米九的壯漢,擠到家長前面,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地說:「您好,請問是你定的酸奶和炸雞嗎?」
男子滿臉橫肉,鬍子拉碴,憨厚樸實,長得和「萌萌」兩個字屬實不太搭界,其人兇悍的外貌讓周圍家長不由得對他退避三舍。
沈瑜年也愣了,過了片刻,輕聲道謝後還是不忘吐槽:「不是大哥你這名字起得也太……具有欺騙性了。」
王萌萌有些委屈:「我後來發消息說我是男的……」
沈瑜年悻悻笑笑,「還是謝謝您,萌萌大哥。」
炸雞還是溫熱的,酸奶里的冰碴仍是脆脆的,一切都是剛剛好。
她提著外賣轉身離去,就對上了保安大爺審視的目光:
「這是什麼?」
沈瑜年瞥了一眼袋子,裡面的外賣單都被萌萌拿了出來,鬆了一口氣,面不改色地撒謊:
「我哥給我送的飯,你說說他,就愛整些垃圾食品,您可千萬別誤會這是外賣。」
保安大爺半信全疑:「真的?」
「真的,那還有假!」沈瑜年嘴上很堅定,內心很慌張,大腦飛速運轉,尋找下一步對策,終於……
她看到了走進校門的生物關老師。
關敘川難改年輕人的本性,就算當了老師也喜歡搞搞特殊,偶爾點個外賣。
「關老師好!」沈瑜年看見救星來了,連忙上前熱情地打招呼。
關敘川微笑頷首,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要被套路了。
沈瑜年:「我哥給你帶的酸奶,都畢業那麼多年了,他還想著你!」
關敘川眨眨眼,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兒,見學生向他拼命使眼色,又注意到嚴陣以待的保安大爺,才算反應過來。
「哦哦,好,替我謝謝你哥。」
保安大爺就算再有懷疑,也只能把人放走了。
進班後,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沈瑜年勾勾手指,示意女兒出來吃晚飯。
還沒走進,沈白曜就聞到了誘人的炸雞香,滿臉期待:「行啊你,這都被你帶上來了。」
「那是,我是誰!」沈瑜年把牛油果酸奶遞給對方,自己喝起那杯山楂的,甚是享受。
母女兩人坐在水房窗前今夜萬里無雲,星子墜落海底,就算相隔遙遠,仍能看到一輪明月在海面灑下清輝。
宛如白鯨潛游海底,在深色的海水中躍動,削減了夜的濃厚,怎添了些靜謐時刻的華美。
炸雞酥脆,肉質鮮美,一口下去,肉汁險些迸濺到衣領上。
沈白曜眺望著倒映夜空的海景,心裡無垠的遼闊,似是被這口炸雞填滿。
她偏頭看向吃得正香的「趙栩」,油光糊了一嘴,毫不在意形象,不禁笑出了聲。
「咋了?」沈瑜年抬眸,還不忘在啃一口炸雞。
沈白曜輕輕搖頭,接著小口吃雞腿。
沒什麼,就是覺得遇見你挺好的。
……
期中考試終於迎來最後一天的最後一科,地理。
下午五點考完之後,同學們回班,有的在對著答案,有的在討論周末怎麼放鬆,有的甚至趁著休息的十分鐘,去小賣部購物了。
「準備上數學晚自習了,待會兒講期中卷子,都拿出試捲來。」
數學李老師抱著一摞期中答題卡,在同學們不情願的眼神中,準備無縫銜接開講數學卷子。
18:20下晚自習,也就是說他們剛考完地理,還要再苦熬一個多小時,大腦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李老師自動屏蔽那些苦哈哈的眼神,環視四周,沒發現自己的課代表,正巧對上「趙栩」亮晶晶的雙眼。
「老師,我幫您發吧。」沈瑜年看出了老師的為難,主動接過答題卡。
李老師正在往大屏上掃描期中試卷,看到「趙栩」有些意外,笑道:「謝謝你啊,回頭讓唐嘉禮和靳如墨請你吃頓午飯。」
「好好。」
沈瑜年一想到不靠譜的兄弟倆可能還在小賣部排長隊,心下好笑。
第一排的沈沅眼疾手快,幫她分擔了一半答題卡。
剛小憩片刻的沈白曜把埋進臂彎頭抬起,活動了活動壓麻的手臂,揉著睡眼,也起來幫忙了。
沈瑜年注意到沈白曜的額心被壓出的線狀紅痕,突發壞水,忍不住戳了一下,調侃道:「二郎神嘛你。」
沈白曜還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觸碰,側身避過,卻還是被逗笑了,「你在我旁邊,那你是什麼?」
沈瑜年反應過來,微微一孝,正好發到沈白曜的答題卡,拿起紅筆,大筆一揮,畫了只Q版「哮天犬」。
班長俞鋒就坐在第二排,聽到笑語,視線不禁落在「趙栩」的酒窩上,而後移開目光,走到兩人身後。
「我也來發。」
沈沅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桌面,開始分發,「直接把答題卡分成六摞,讓排頭往後傳更快。」
坐在沈沅旁邊的姜伊凡,聽到他們說話,也從短暫的休息中醒來,望著他們放空了幾秒,也起身騰出自己的桌子,幫忙分答題卡。
目前還是單人單桌,只待等期中考試成績一下來,班主任就會根據個人科目長短,安排同桌。
沈瑜年把答題卡放到第一摞時,無意間瞥見俞鋒眉頭稍擰,目光轉向他手中的答題卡,最後兩道大題幾乎空著。她再抬起頭時,正好對上俞鋒溫和的目光。
「是不是題量太大了。」沈瑜年也沒看清是誰的答題卡,隨口說了一句。
俞鋒搖搖頭,「我數學比較差。」
原來這是他自己的答題卡!
沈瑜年頓覺無比失禮,小聲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沒事。」俞鋒並未放在心上,轉而問:「我一直想問,你上次幫我洗筆袋用的洗衣液,是什麼牌子的?」
什麼洗筆袋?
沈瑜年微微仰頭,又搖了搖頭表示忘記了。她洗完就忘,還認真地想這是哪年的事情。
兩周前地理課,她把對方的筆袋碰掉,然後放學說什麼也要拿回家給人洗乾淨……沈瑜年把這件小事全然拋諸腦後了。
俞鋒見她目光呆滯,驀然一笑,道:「算了算了。」
洗衣液的味道很好聞,每當他趴在桌子上,梔子花的清香就會撲面而來。
他記得有部校園小說里好像有一個情節:
女主為了找到男主校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專門跑到超市挨個嗅了一遍。
起初俞鋒認為這個舉動簡直不可思議,直到他上周末去逛超市,行至洗衣液專櫃時,鼻腔里的嗅覺細胞即刻調動起來,竟也有了荒唐的衝動……
在同學們的幫助下,不過兩三分鐘,就迅速完成任務,沈瑜年心理暖暖的,笑著致謝:「謝謝大家。」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
離上晚自習還有兩分鐘,打起了預備鈴,走廊傳來了兩個交織急促,由遠及近的跑步聲,震得地板咚咚作響。
靳如墨在前面跑著,喘著粗氣,「下節數學晚自習,咱還沒發答題卡。」
他在心中叫苦連天:插隊的早不插晚不插,非挑上數學課之前插隊。
錯錯錯,是我的錯行了吧!!!
數學李老師是位三十多歲女士,性子潑辣,還有那麼點嚴厲,對於抓遲到是出了名的嚴格。
唐嘉禮趁著他發牢騷的空,很快超越了他,在飛奔進班之前……他們被溫老師攔下了。
溫老師對於這對遲到慣犯,儘是無奈,「別跑這麼快,小心摔著。」
「不准有下次了。」
「老師對不起。」兩人悻悻點頭,見老師沒多說什麼,趕緊進班。剛坐下,正式上課鈴就響了起來,唐嘉禮偷偷抬眼看向數學老師。
老師看著他們這副「有錯在先,卻裝得比誰都委屈」的樣子,欲言又止,終究看在課代表的「情分」上,沒多說什麼,然後拿出這次期中考試的試卷,稍作總結:
「這次月考,題目是出得稍微難了點。」
有同學在底下小聲交頭接耳,「就是就是,出得就是很難。」
「最後一道大題我都沒看懂……」
數學老師拍了拍講台,「但是150分的題,考個100分以上,應該不成問題吧?就像這個高斯函數,是咱們高一階段必考,我也講過幾道同類的題目,怎麼還有那麼多同學錯選漏選?」
望著數學老師不算和緩的神情,班裡逐漸肅靜下來,靜待暴風雨的降臨。
想像中的批評沒有來臨,數學老師嘆了口氣,「雖然咱班的數學這次不太理想,但距離期中還有一段時間,部分同學還沒找到學習高中數學的感覺,老師也能理解,繼續努力還來得及。」
「答題卡運回來後,我簡單批閱了一下同學們的選擇填空,有兩道題卻是偏難,但是……」
李老師加重語氣,「80分的選填,如果拿不到70上,肯定過不了130分!」
「只錯兩道……」
「真的假的?」
李老師拍拍桌子,「我批了全班選填,絕大多數同學錯在三道及以內,還有三名同學是全對的。」
「傅蒼雪、趙栩、沈白曜。」
沈瑜年聽到女兒如此爭氣,自豪不已,抑制不住唇角的笑容,那可真是比自己全對都高興。
那不必須的麼!
這才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不過她似乎忘記了,昨天她是怎麼質疑女兒的化學水平。
或許這就是,薛丁格的「有其母」。
大題看似麻煩,在本次考試其實還算中規中矩,比之刁鑽的選擇填空難度小了一些,所以數學老師選擇先講大題。
「倒數第二道大題,這不幾乎就是步步高上的原題變個數麼?」
「這樣吧,我找同學上來寫,其他人在底下重新完整寫一遍步驟。」
數學老師掃了一眼講台底下,「第一問,唐嘉禮,你上來寫。」
唐嘉禮捧著答題卡,看著列印出的答案,很明顯,他第一問就算錯了,後面做得再對,幾乎沒怎麼得分。
數學老師看過全班同學的答題卡,雖不能全部記住,但對於幾個典型,還算了如指掌。
她看著自己粗心無比的課代表,氣不打一處來,「deta都能算錯,要不要回初中重修?」
唐嘉禮訕訕一笑,拿起粉筆重做第一問。
「第二問。」數學老師看向下面,放緩神色,「沈白曜,你來吧。」
「咳咳。」靳如墨忽覺嗓子不適,對上唐嘉禮幾欲殺人的目光,嗓子頓時不敢痒痒了。
唐嘉禮以眼神示意: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靳如墨眨眨眼,暗送秋波:我的嗓子,有自己的想法,它想來一曲好聲音,被我拒絕了。
沈白曜拿起答題卡,走到了講台上,徑直在第二塊黑板上做起題來。
唐嘉禮此時正在第三塊黑板寫題,不必轉頭,都能聞到絲絲芒果的清甜香氣。
時間好似靜止了,他的耳邊連粉筆觸碰黑板的聲音也聽不到了,能聽到的,只有胸膛傳來清晰的敲擊聲,以及在靜悄悄的曠野里,一個人的暗自雀躍。
他大抵是對芒果過敏,不然怎麼解釋,每次他靠近沈白曜的時候,心跳就會不受控制。
沈白曜當然沒注意到他的心裡戲,因為她正在用最小不等式的方法重做第二問時,步驟偏多,稍微麻煩。
面對求增減性的問題,她會下意識用求導做,雖然導數不是她們現階段要求掌握的內容,但高中考試只要能做對題,不拘方法。考試時,為著時間緊張,她當時也顧慮會不會給分,結果真的對了。
乍然間,強風吹拂,蓬起了窗簾,同學收攏不及,暖陽傾瀉而入,如同在黑板上鍍上一層煙火。窗簾很快恢復平整,還是有光線從空隙穿過,宛如黑雲中的一道裂紋,附在唐嘉禮的側臉。
陽光晃了眼,沈白曜下意識抬手去擋,卻無意間瞥見,那張被暖光勾勒出的英挺曲線,恬靜柔和,映出了少年模樣。
怎麼說……長得還不錯。
沈白曜稍稍移神,手還在動,「咔吧」一下用力過猛,把粉筆折斷了。
唐嘉禮即刻半跪在地上,替她拾起,虔誠無比地捧著半截的粉筆,仰起頭望著沈白曜。
仿佛手中的粉筆不是一毛兩根,而是千金不換的至珍。
因為是俯視的角度,沈白曜看清了少年英挺的眉眼,五官已顯出與年齡不相符的俊朗。
利索的短髮烏黑,露出半截白淨的脖子,少年脊背挺拔,沐浴在燈光之下,周身籠罩著一片和煦。
儘管此時已然天黑,少年仍是熠熠生輝,仿佛他是不落的日光,就該向陽而生。
沈白曜輕聲道謝後,拿回粉筆的剎那,不小心碰到了對方溫涼的手。
一股帶著甜味的流體,即刻在兩人的指尖逸開。這種魔法藥水具有通感的特效,在寂靜的教室里,無限放大了心動的聲音。
為著少年是仰頭的姿勢,沈白曜察覺到他喉結似是微動,等發覺過來時,即刻別開目光,切斷了心跳引發源。
在前排的靳如墨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撿粉筆撿出了求婚的既視感。
又幸福了,禮。
沈瑜年整張卷子都會,當然不會安心做題,台上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情況,大大的有。
數學老師趁兩名同學在上面板書,下來巡視其他同學的做題情況,邊走邊說:「手一定要動起來,看會了不代表做會了。」
靳如墨抻著脖子,見老師沒注意到這邊,做賊似的舉起手機,嘴上默念:
一二三。
茄子!
相機一按,立刻出圖!
照片裡的兩人,女生微微愣神,打量著男生的側臉;一個稍稍偏頭,嘴角上揚,眸中飲著今朝和煦的秋水,向光而生。
多年後,從校服到婚紗。
他們在黑板一起做題的背影,是婚禮那日的宣傳照。
靳如墨完美收官,轉身把手機放回書包時,後背卻一陣寒涼,餘光里更是有一個不屬於學生的身影。
他惴惴不安地看向走廊側的窗,正好與溫老師那雙犀利無比的眼睛對視,嚇得手一哆嗦,手機摔到了地上。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靳如墨暗叫青天大老爺!
哥們兒,為了你,我可是搭進去一個手機!
在窗外的溫老師,本來懷孕也沒多大反應,但見到這種上課還敢公然用手機的,忽然一陣氣悶。
於是用眼神示意靳如墨:
等著吧,馬上就給你換個帶你學習的同桌。
(本章完)
作者說:家人們可能覺得這章比較眼熟,不是錯覺,這個劇情思前想後放在這裡比較合適,又精進了一些,寫得更甜了。
原來的地方用其他劇情替換了~請堡堡們原諒一個新人的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