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盛大廈的頂層辦公室內, 裴宴安私人號碼的手機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邊的聲音沉重且略帶怒意,他問:「最近工作很忙嗎?」
裴宴安摘下眼鏡,答道:「還好, 爸。」
「我聽說裴家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已經有意放權,他把百川那邊的幾個項目都給了你堂哥,這段時間夠你忙的了,自己注意身體。」
沈文唐說的內容涉及到了裴家內部一些情況, 裴宴安沒有直接回答,倒不是他刻意避著岳父,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裴宴安說:「我知道。」
沈文唐:「你和寧寧最近是不是見面不多?」
「是。」
他這段時間幾乎忙得腳不沾地, 聞進幾次勸他就在公司休息好了。
但還是想見見她, 每天無論多晚他總會回去,可她倒是時常不在,似乎比他還忙,裴宴安無奈地笑了笑。
「事業和生活之間的相互平衡,我想你是能把握的, 這也是我當初信任你的原因之一。」
「嗯,我知道。」
又囑咐了幾句才掛斷,沈父今天突如其然的電話, 雖沒有明確說些什麼, 但話里話外似有警醒的意思。
裴宴安目光沉沉, 他看著桌面上的擺件若有所思。
「聞進,幫我查一下她最近工作情況如何,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好的, 裴總。」聞進領命後立刻開始工作。
還好太太算是公眾人物, 查起來比較方便, 不然自己真像個抓妻子出軌的私家偵探。
呸呸呸,想什麼呢,裴總和太太感情好著呢。
如果他們真鬧矛盾了,還有他在,誓死要做裴總的愛情保安。
傍晚,聞進拿著文件進了辦公室,進來之後他還特地小心將門關好。他把資料放在裴宴安面前,面色沉重地匯報情況。
裴宴安坐正身子,倚靠在背椅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輕點把手,銀邊眼睛下,雙眸泛著冷意。
「幫我訂明天最早的機票,還有告訴那邊提前行動吧。」
「是,裴總。」
裴宴安回到家裡,發現沈韞寧不在,不知道她今天又是有什麼事,他們之間似乎沒有相互告知行程這樣的舉動,平時也多是聞進替他做這件事。
裴宴安洗過澡後,站在臥室陽台上,樹葉寂寥地輕聲作響,晚風也在藏匿他的心事。
少了她在,這偌大的房子也只剩下空曠。
他拿起手機想要給她發微信,修長的指節往上滑動,看到了前幾天她給自己發的照片,還是像往常一樣,保存後設置為壁紙。
裴宴安放下手機,如同以往一樣,給她足夠自由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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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裴宴安出差,沈韞寧又能經常往返父母家了。
這一次回來,她總覺得父母有些奇怪,偶爾能捕捉到他們眉眼之間的幾分愁容。
許是自己的錯覺,沈韞寧甩開那些想法,歡喜地摟住媽媽撒嬌地說道:
「好久沒吃媽媽做的甜點了。」
「光惦記著我的手藝,怎麼不自己學去?」
在媽媽面前,沈韞寧還是像小女孩一樣:「當然是要媽媽做的才最好吃,就喜歡媽媽。」
江遼被她哄得合不攏嘴:「嘴比蛋糕還甜。」
沈文唐靜靜地走到她們身後,囑咐道:「少吃甜食。」
沈韞寧嘁了一聲,真是煞風景的老父親!
晚飯後,沈文唐為了避免自女兒單獨霸占他的老婆,兩人挽著手散步去了。
沈韞寧發現自己房間裡的墨印用完了,於是去到父親的書房尋一尋。
書房的一切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父親在家的工作一般只會在這裡進行,所以在她的印象里,書房是一個嚴肅的工作場所。
直到有一次,她去裴宴安的書房拿東西,然後被按在書桌上……
嘶,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可能太久沒見,再不想想就要忘記了。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這個邏輯挺有道理。
沈韞寧找到墨印後準備離開,而她的餘光卻看到了一樣眼熟的東西。
她抬手從桌面邊緣的一迭書中,抽出了那邊彩色的雜誌。
沈韞寧微微驚訝,時尚雜誌在他們家其實不算罕見。
可這本封面印著的是自己耶。
由於雜誌被放在最底部,抽出的拖力連著上面幾本也一起帶了出來。
她看了看另幾本,不是自己了。
可又莫名覺得眼熟。
沈韞寧翻了翻,果不其然裡面又出現了自己。
爸爸這是收藏了她的雜誌?
還一買好幾本一樣的?
她自己都不記得這些雜誌是什麼時候拍的了。
一側傳來了開門聲。
「在看什麼?」沈文唐的聲音響起。
沈韞寧合上雜誌封面,故意問道:「爸,你怎麼在書房偷看美女的雜誌,我可要告訴媽媽。」
「臉皮真厚,這樣夸自己?」
沈韞寧將雜誌抱在胸前:「嘿嘿,你居然收藏了我這麼多雜誌,比我都齊全。」
「這算什麼,儲藏室還有好幾箱。」
她一臉驚疑:「你還是我的狂熱粉絲啊。」
「誰還不是個小檸檬了。」檸檬是她的粉絲名,她爸連這個都知道!
她一貫規矩又老派的老父親,此刻竟然說出小檸檬三個字,這著實讓沈韞寧震驚了一把。
「那你……」沈韞寧停頓。
她想到了自己前段時間經歷的好幾次網暴,是不是父母也都知道了?
她突然心口有些發悶,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被網絡上說成什麼樣,但是不想父母因為自己被罵而難過,甚至還有許多言論上升到了他們,那些惡毒的話語,對他們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
「想說什麼?」沈文唐問。
「你要是在網上看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帖子,不要信也不要看,都是假的。」
「還有什麼帖子?」
「還有?」
沈韞寧注意到沈父話里的關鍵詞,還有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之前的那些他們都知道?
她微微蹙了蹙眉,加上之前就有過這樣的猜測,沈韞寧問道:「前幾天的帖子和之前的熱搜是不是你撤的?」
沈文唐短暫沉默幾秒,說道:「是啊,我怎麼可能看著自己的女兒平白挨罵。」
「你們不是不關注娛樂圈的事嗎?」
她沒有刻意隱瞞自己在娛樂圈工作,也沒有特地告知他們,一是不想他們插手自己的工作,二是娛樂圈工作也並非她的主職。
「就隨便看看。」沈文唐的視線有些飄忽,顯然不是說的那樣簡單。
那一瞬間,她仿佛明白了許多事。
也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悄悄地為她鋪好了路,才能讓她在娛圈工作自在又順心。
父母托舉孩子往上一個台階邁去,讓孩子站在他們的肩膀上看更遠的風景。
有時候孩子們總想掙脫,覺得脫離父母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
她曾經就是這樣,在家裡的影響下從小學習了設計,她的想法和稿子大多都能被採用,有時候她也分不清那些人認可的是她的設計還是她的身份。
她憋著那股勁和家裡爭吵過,也有嘗試在其他領域證明自己。
到最後她發現,不是所有人都心懷好意,而只有父母會一直站在身後。
他們從來不是站在對立面的敵人,看到孩子獨立和成長,最欣慰的永遠是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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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雲遮月,黯淡的月輝透過雲層似水浮動。
沈韞寧站在陽台,小臂倚著圍欄,指間酒杯輕輕搖晃,她只著柔軟的綢緞睡衣,身量單薄,周身瀰漫著果酒的香甜氣息。
原本只想小酌幾杯,可是心事繁多,愁上心頭,不多時醉意上頭。
她垂眸思考,下垂的長睫毛在眼瞼處投出一片陰影。
忽地肩膀一沉,一條柔軟的毯子披在了她的肩上。
沈韞寧仰著頭望去,倏地撞進一雙琥珀般的眼眸,銀邊眼鏡下還有未收起的擔憂。
「冷嗎?」他聲音有些低,還殘存了些從外而來的寒涼。
沈韞寧搖搖頭,喝了酒身體暖暖的,她才不冷。
而且聽聲音好像是他比較冷一些。
「喝多少了?」裴宴安拿起旁邊的酒瓶看了看,不是家裡酒窖的酒。
「裴宴宴。」沈韞寧的聲音有些含糊,不過還特地強調道,「我可沒醉。」
「好,你沒醉。」
空氣中偶爾有幾聲蟲鳴,夏天快要來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他靜靜地站在她身邊,陪她看著遠處的風景。
沈韞寧穿的是吊帶睡裙,胳膊裸露在外,在他靠近時明顯能感受到有一股熱量在逼近自己,她不動聲色地收回胳膊,想要往旁邊挪動一小步。
「最近有心事嗎?」
沈韞寧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小動作,抬眸看他,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對上,蟲鳴聲似乎更加吵鬧了。
沈韞寧心虛地別開臉說:「有呀,你說今天的月亮怎麼不圓了。」
「因為月亮回去睡覺了。」
「啊?」
她沒想到自己一個無厘頭的問題他還認真回答了。
「有不開心的事,如果月亮不聽你說,可以告訴我。」
酒香伴隨著清新的植物氣息鑽入她的鼻尖,也許心理防線的塌陷在一句話間,或是在一個眼神之下。
她繃緊下顎,聲音難以抑制地輕輕顫抖:「我今天才知道,原來爸爸媽媽一直在身後幫助我。」
「我有一段時間很叛逆,不喜歡父母給我規劃好的一切,想要脫離他們為我建好的溫室花園。」她沉吟片刻,又說道,「總以為自己在廣闊天際自由翱翔,原來身後一直有人在為我保駕護航。」
裴宴安安靜地聽她講述那些從學生時代開始的故事,他的耳畔溫熱,她的故事裡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愛意和溫情。
沈韞寧說完,舉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總結似的發言道:「爸爸媽媽真的好愛我,我也好愛他們。」
她並不是想要抱怨什麼,或是有什麼難解的心結。
只是想說一些話,想有人聽自己說這些話,說出來了心裡也就舒服不少。
裴宴安盯著她的眼睛,寂靜的環境,似有什麼聲音在破殼而出。
他的聲音又低又模糊:「那我呢?」
沈韞寧表情古怪。
好半晌,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變得靈動俏媚,她大聲說:「你是大笨蛋!」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讓裴宴安忍不住笑了,霎時間喉結上下震動,清俊的眼角眉梢染上深深笑意。
「你笑什麼,仙女豈容你嘲笑。」
沈韞寧醉眸微醺,不悅之色浮上臉龐,說完她就想用手去遮蓋住他彎著的唇瓣。
許是吹了太久涼風,往前瞬間她腳底虛浮,直直撲進了他的懷裡。
裴宴安有力的胳膊及時托住她的身體。
她的心臟猛地劇烈跳動,也不知是酒意催發還是剛剛嚇的。
裴宴安將她扶好,然後問:「仙女為什麼下凡了?」
「當然是來普渡眾生了,想要我渡你嗎?」
「怎麼個渡法?」
「怎麼著也得轉帳一千萬吧,裴總不能是想白嫖的吧?」
他清透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眸中笑意更沉了。
喝醉了還是個小財迷。
沈韞寧滿意地看著他拿起手機又放進口袋,問:「好了?」
「嗯,現在可以說說怎麼渡了吧。」
「我得先檢查一下。」
沈韞寧打開手機,果然收到了銀行卡轉帳的簡訊提醒。
看她盯著屏幕良久,裴宴安問:「看清楚上面有幾個零嗎。」
「我又沒醉,這有什麼看不清的!」她美目慍然,開始數道:「一二三四……」
欸,怎麼不太對,是眼花了嗎。
沈韞寧揉了揉眼睛,肯定是因為沒有燈才沒看清的。
怕他發現了取笑自己,她在心裡又默數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
好奇怪,再一遍還是沒數清。
沈韞寧的唇角向下揚,不滿地為自己辯解:「你怎麼都不轉點有含義的數字,比如1314之類的,全是零這麼難數。」
她全然忘了這是前面自己要求的數字。
裴宴安笑了笑:「轉帳了也不給我好臉色嗎?」
沈韞寧的臉上出現幾分驕慢:「你又不是我的金主爸爸,為什麼要給你好臉色!」
「都轉帳了還不算嗎?」裴宴安捏了捏她粉嫩的臉蛋,笑道,「好沒良心的小醉鬼。」
沈韞寧噘起唇瓣,覺得臉上燥熱得難受,抬手要揮去他亂動的手。
不料她忘了手間還握著酒杯,杯子從陽台外側落下,翻了幾圈直直砸向一樓花園的泥里。
月光透過玻璃折射出微亮的光,果酒順著杯壁往外溢,紫色的液體滲入土壤。
「我的酒……」沈韞寧哀嘆一聲,幽怨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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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在生物鐘的驅使下,沈韞寧醒了,她睜開沉重的眼皮又合上。
她現在處在腦子醒了,眼睛眼睛醒了,意識還沒醒的階段。
她在腦海中稍微回憶了一下昨晚的事,好像喝酒了,好像還哭了。
床榻一側有起身的動靜,沈韞寧有些惱,怪他打斷自己的思緒,睜開眼就要責備,卻看見眼前的人上身赤.裸。
裴宴安此時去到靠窗一側,拉開了窗簾。
陽光傾瀉而入,白光刺眼得有些不適。
沈韞寧被光晃到,喃喃道:「好亮。」
聽見了她的聲音,裴宴安將窗簾拉回一些。
待適應後,沈韞寧看見裴宴安的後背竟有好幾道抓痕,不用想也知道是經歷了什麼。
可惡,她竟沒有印象了。
她欲蓋彌彰地說:「你昨晚不會是打架了才回來的吧。」
他轉身向她走來,沈韞寧才看清他前胸的慘況。
血印微紅,從胸口到脖子都清晰可見,他的頭髮未經打理,也沒有戴上平日的眼鏡,一副被凌虐過的樣子。
她絲毫不想承認這是自己乾的,還先聲奪人地問道:「大早上的,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裴宴安慢條斯理地用布擦拭鏡片,隨後戴上,眼前恢復清亮,也看清了她微微泛紅的臉頰。
他的視線從她的眼睛向下移,嘴唇輕啟,聲音平淡卻言簡意賅:
「衣服,在你身上。」
沈韞寧:!!!
她趕忙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去,還真穿著一件男士襯衫,衣扣錯亂地繫著,從縫隙間露出裡邊的肌膚,原來她的身體也幾乎沒多少好地兒!
她的眉毛輕蹙了一下,想起了一些片段,埋怨道:「我昨晚都說了幾次不要,你還這麼對我!」
裴宴安輕笑了一聲,他的腿抵在床邊,慢慢逼近她:「你是不是忘了,昨晚用腿勾著我不放的人是誰?」
沈韞寧乾笑兩下,神色略顯尷尬。
是她。
欲望上頭,他根本沒給她喘息的機會。
再加上後來他從上到下把她伺候得四肢酥麻,身體極致蘇爽。
怎麼可能忍得住。
沈韞寧還在床上害羞,裴宴安已經換好了衣服。
可是他的脖頸處,都是痕跡,就這麼去公司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昨夜是有多激烈嗎!
她羞惱地說:「等等!我幫你處理一下脖子。」
裴宴安的指腹從喉間旁滑過,她不說他都忘了。
他本就是已婚人士,有性生活再正常不過,不過為了防止某人惱羞成怒,他還是順從地嗯了一聲。
化妝間裡沈韞寧把他摁在凳子上,拿起遮瑕膏,在盤上調了調顏色。
她俯下身,兩人愈發貼近,氣息交纏,她的髮絲垂落,在他胸前輕輕蹭著。
皮膚痒痒的,心口也痒痒的。
幾下功夫,她很快說道:「好了。」
沈韞寧站直身子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平常經常給自己化妝,區區遮點吻痕還是小意思的。
而裴宴安在這時起身,她被嚇得往後踉蹌了小半步,剛要問他為什麼突然站起來。
只見眼前的人臉龐不斷擴大,他低頭在她唇瓣印上一吻,很快便離開。
沈韞寧猛地紅了臉:「你你……我幫了你,你還占我便宜!」
裴宴安唇角含笑:「晚上我可能會晚點回來。」
這畫面頗有點多年夫妻,清晨恩愛不舍的樣子。
「哦。」她不自然地應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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