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大樓看上去分外有壓迫感。
第一人民醫院處於偏中心方位, 建築勉強完整。
醫院夜裡只有急診開著。
儘管異變在深夜，在急診區的人依舊很多。
短暫混亂過後，出於生命安全反抗, 第一批玩家誕生了。在他們的掩護下，玩家占比急劇提升。
怪物被迫退後，圍出一個包圍圈。
幽綠的光在深夜中搖曳。
血條比饞念更刺眼。
白堇只是一瞥，就收回視線。
只圍不攻。
就算數量再多，也不足為懼。
第一人民醫院外面的狀況讓白堇略微鬆口氣。
起碼裡面的人還有抵抗之力, 比她之前預想的情況好上不少。
她沒有收起法杖。
附著在上面的點點螢光有助於醫院裡的人辨明她的身份。
對彼此都很省事。
指著白堇的法杖默默移開，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白堇成功踩上急診區的瓷磚地板。
不過一秒, 她就被裡面的護士眼疾手快扯進大廳。
「別站在門口！ 」
外圍的怪物蠢蠢欲動。
血條左右晃動, 又安靜的蟄伏下來。
白堇身上沒有傷痕和血跡，和之前來到醫院求援的人截然不同，又是從淵墟列車上下來的，一看就比他們消息靈通。
四周的人都圍了過來。
只是礙於外面虎視眈眈的怪物們，勉強克制著沒有一擁而上。
白堇把在小河村和孤兒院的說辭又重複一遍。
「我來這找我妹妹和幾個同學, 同學和我差不多大，妹妹大概那麼高。」
白堇衝著距離最近的護士比劃。
「是我妹妹白初生病掛號，不知道護士有沒有印象。」
護士搖搖頭。
「今晚太多事了, 我們自己都忙不過來, 記不清。」
「如果沒有斷電, 還能幫你查一下，但現在備用電源也還在搶修。」
白堇不死心。
「社區醫院說是什麼急性病，沒有藥, 高燒不退, 幾個同學才急忙帶我妹妹來第一醫院的。」
這種情況放大醫院還真不一定有印象。
萬幸的是, 旁邊一個護士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帶著綠色荷葉蝴蝶結？」
白堇連連稱是。
護士在前面帶路：「送來的時候已經昏厥了，異變的時候正好在做霧化，剛有點意識。索性有病人成為治療玩家，情況暫時穩定。」
拐進房間，白堇一眼就看見躺在角落的女孩。
臉上紅撲撲的。
血條還在持續掉血。
來醫院的絕大部分都是病號，基礎屬性低，更容易被判定為聖者。
各種加血、增益減益刷下來可以把死亡率降到最低。
當然只是降低。
原住民手上有高階技能的還是少數。
重症、急症病人身上的DEBUFFbuff不好驅散。
怪物數量多。個體對普通人來說傷害也高，不是所有人的血條都能被恰到好處的奶上。
傷亡在所難免。
白初身上還掛著DEBUFFbuff，血條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已經很不錯了。
對於財政捉襟見肘的孤兒院而言，不是實在要命，何必深夜抱去大醫院。
白堇蹲下身，摸摸女孩的頭。
溫度還有點高。
「沒事了沒事了。小初，你小緣姐姐她們呢？」
白初搖搖頭。
「吸空氣的時候我睡著了，醒來後，就沒有再見過姐姐們。」
白堇回望護士。
「我沒什麼印象。」
護士解釋道。
「因為斷電，這娃娃被發現的時候差點閉過氣去，也找不到大人。還是有好心人用了技能才緩過來。你不說是急症，我也想不到這娃娃。」
白堇沖護士感激的笑笑，連忙道謝。
「那我再找找。」
「我只抽到一個驅散技，普攻是加血。走之前還是能幫醫院減輕一點負擔的。」
列車上遇到的畸變體不敢下站。
可就目前看來，第一人民醫院明明很正常。
覺醒面板的人雖然多，但聖者占比大，戰力其實並不高。
是個很好的獵殺場。
連醫院外面的雜碎怪物，都對裡面的人垂涎欲滴——
「哎，好啊好啊。」
旁邊的大爺連聲讚嘆。「我就知道，還是女娃娃有責任、有擔當！」
白堇看去。
依稀記得對方在她三番兩次問護士的時極其不滿，幾次欲罵又止。
大爺和顏悅色：
「娃娃啊，你技能要多久才能好，精力都不夠啊？」
「她們那群庸醫非說我兒子已經沒事了。」
「我兒子躺床上動都動不了，血呼啦啦的流，這哪裡叫沒事！我家三代單傳，可不能斷在這群庸醫手上。」
旁邊的人也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說自己或者家人的情況。
呃——
白堇原想接著玩家身份混入醫院戰力，誰知千打萬算沒料到，自己栽群眾手上了。
帶路的護士暗地裡沖大爺翻了個白眼。
「這些你自己看著來。人多眼雜，注意點小孩。」
白堇應聲，拉起白初的手。
「我技能等級不算很高，CD也長，之前用過，冷卻結束後肯定也是先緊著我妹妹。」
旁邊人道：「手足情嘛，我們都懂。」
「你藍量多少？一小時能放幾次？」
「藍——啊。」
白堇微頓，略一低頭，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數學不好，沒算過哎。應該、差不多吧？。」
救命，無限生存遊戲什麼時候有藍量限制了。
硬要說玩家和開拓副本里的原住民不一樣。
那戚塵生呢？
副本規則下的npc，總和原住民歸為同一類吧？他不也是隨時結法印，想啥時候搖人就啥時候搖人。
白堇頭疼。
這八成又是十九從她這邊照搬照套。
即時戰鬥關卡。
拿命通關 。
高階冷卻按分鐘算。
每條都是要命的，再加個藍量限制，直接抬走。
哪怕這條限制規則目前沒有加在白堇身上，她也得狠狠罵一句——
好的不學壞的學！！
周圍的人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過多懷疑。
畢竟還是高中生，不敢向其他人打聽消息什麼的，挺正常。
旁邊甚至還有玩家幫她解惑。
「只要續航能跟上就行。起碼每小時恢復兩波技能。」
「比如中級技能耗藍5點，你三個技能槽都滿了，戰鬥狀態藍條恢復有每小時12點，就算合格了。非戰狀態回復速度增加25％。就算藍條低一點，只有五十十，也是一個很不錯的戰力。」
「技能等級比較高的，每小時確保恢復一波技能，也能勉強接受。」
黑！
太黑了！
白堇對此表示痛心疾首。
無CD機製做了那麼多年，無限生存遊戲也沒有說負擔不了啊。
現在開拓區蠶食世界開展的如火如荼，就跟不可能出現世界本源不夠用的情況了——
十九搞出的藍量機制這麼摳，是不是該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
是不是急於求成。
是不是沒考慮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是不是左了性情？
白堇離開無限生存遊戲也就兩個多月，藍量機制肯定還處於試驗狀態。
省下的這一點點小能源，連個新副本都創不出來。
就算要倒逼新晉玩家反抗，也不是這樣做的。
白堇搖搖頭，只疑惑為啥之前車上的乘客沒有抱怨。
「那沒事了，我每小時可以恢復3波呢！藍條也有60點。」
說著，揮動法杖給白初刷上技能。
白初身上的病是遊戲還沒融合前就染上的。
半數據化後，病情轉為DEBUFF，可在無限生存遊戲的判定中，連初級都算不上。
儘管這幾乎要了白初半條命——
白光閃過。
白初臉上紅潮肉眼可見的消散。
她懵懵懂懂摸了摸臉蛋，抬頭愣愣的。
「白堇姐，不燙了哎。」
周圍人眼睛刷的亮了。
醫院本來患者就多，要緊著重症患者來，又要兼顧戰力續航。
原先的聖者基本被瓜分完畢也不夠用，新增加的這個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實力很可以！
高中生，好說話！
「妹妹你是要找叫小緣的同學是吧，放心，姨一定幫你留意。」
「如果我幫你找到同學，能不能先把我女兒治好啊——」
「小妹妹，你其他幾個同學都叫啥啊，身上有什麼特徵不？」
更有甚者，直接拔腿就跑去女廁門口蹲守。
病人和家屬有意和她打好關係。
白堇沒藍量負擔，CD堪稱全場最短，有心想拉近乎套情報。
一來二去，她頂著一頭不良粉毛，成功和醫院「本地」人打成一片，得到不少情報。
1.通過熱心原住民的徹查盤問，醫院裡沒有孤兒院孩子們的蹤跡。
2.異變期間醫院有不少傷亡，因死因各異和屍體消散，無法統計死亡人數。
3.十九提高了怪物聚集地的草藥刷新率，同樣增加草藥周圍的怪物數量。
4.白堇開啟【金桐之盟】期間，醫院附近出現不少BOSS級怪物。有受道具影響，但效果有限。
5.有玩家從BOSS怪身邊搶到了靈植，中的DEBUFF有亂碼，幾分鐘人就消散了。
6.搶到的靈植搗成藥泥，加藥劑稀釋，有效緩和了不少重症患者的DEBUFF.
7.醫院有非玩家上了淵墟列車。據說列車開走前，他們盯著醫院的人眼神詭異。
8.白堇是這段期間第一個來到醫院的活人。各個路徑都是。
這段時間，醫院裡的人也從白堇這邊得知了不少消息。
尤其是外面的怪物雖然少，但聖者也少，還沒有種類繁多功效好的靈植，權衡利弊之後，當然還是選擇留在醫院。
當然也有歸心急切的。
想著反正有淵墟列車在，缺血包了直接坐列車回來就行。
趁著每24小時開啟一次的【金桐之盟】，和醫院戰力們談好報酬，跟在後面借著掩護成為玩家。戰鬥出力，運氣好的還能儘量帶一小部分靈植斷回去。
白堇也在第一人民醫院待了挺長一段時間。
孤兒院的孩子們關係很好的，不可能在白初做治療的時候走太遠。
就算異變時，有人結伴去了廁所，也會有人留下來看著白初。
異變時怪物是隨機刷新的，到處都有戰鬥破損的痕跡，看不出她們的蹤跡。
在白初附近的倖存者都說她們那邊的狀況和其他地方差不多。
怪物隨機刷新。
沒有異常。
白堇感覺有些迷茫，來第一人民醫院那麼久，只帶回去一個白初？
看出白堇心情不好，白初抿唇。她比尋常孩子更早知道生離死別。
陪她來的幾個姐姐，失蹤只是說著好聽些。
大概率是化成了螢火。
她乖乖拉著白堇的衣角，垂著頭。
她們不該來的。
社區醫院說是沒有藥，但她覺得，就是頭比平時發燒更燙了一點。
怎麼會有事。
白堇摸摸白初的頭。
「也有可能是大怪物見姐姐們很有天賦，拉去巢穴當儲備糧了。」
白初鼓起臉頰。
白堇姐又誆她，跟還後面這麼久，她從沒見過怪物叼過人，都是直接下死手攻擊！
白初不服氣，剛要理論，聽見旁邊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
難道又有怪物隨機隨機刷新了？
白初握著在白堇保護下得到的法杖，從對方腰側探出頭來。
異變時她早就昏迷了，還沒見過怪物憑空出現的樣子。
視線滴溜溜轉了幾圈，哪有怪物的影子。
白堇先一步反應過來。
聲音是旁邊一個大爺擺弄的收音機發出的。
老式收音機天線豎的賊高，機體被麻繩繞了幾圈纏住。
真難為它還能收到信號。
等等！信號——
不光是白堇，附近的人都很大了眼。
一時間，落針可聞。
但收音機不給面子，只有刺耳的沙沙響，還時不時停頓。
老大爺被團團圍住，尷尬的很，抬手就想照老方法拍拍收音機。
被N雙眼睛死死盯著，這一巴掌終究是沒敢落下去。
好半天，收音機終於傳來了人聲。
「這裡…秦城府向…發出通告。」
收音機太老了。
老大爺小心翼翼的把聲音調到最大，也仍舊有人無法聽清。
白堇感覺自己腰側被人狠狠抓了一下。
低頭看去，是小白初，因為激動，手勁不小。
周圍都是激動的人，喜悅被壓抑著，只有低低的倒吸氣。
「經過供電局…無法……即將告罄。」
「……管理支隊發現…掉落頻道……結伴…管理大隊。」
在通知被播到第九遍的時候，收音機里還傳來極其清晰的怪物吼叫，緊接著人聲戛然而止。
沙沙的雪花聲持續了好久好久。
醫院的人沒有再收到官方傳來的消息。
四周靜靜的。
良久，白堇向醫院領頭者辭行。
「抱歉，是時候該離開了。我想特警隊那邊會更需要我一點，在此之前我想先帶小初回家。」
醫院領頭者只能點頭。
不少玩家緊隨其後，紛紛提出辭行。
這可是官方竭力發出的招募通告！
雖然聽的不是很全面，但結合情況分析，多半是官方發現了某BOSS掉落物可以重建通訊，號召民眾前往相助。
大難面前，重建通訊是通往黎明的第一步。
願往者無數！
沒有出聲的，也是強忍著胸中的激盪情緒，想著這裡的靈植眾多，先守住資源，才方便後續重建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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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盟。
各平台無限直播的屏幕都結束了靜默，彈幕爆發式增長。
【官方沒有放棄，官方也不會放棄】
【如果我們也是這種入侵形式，不敢想像在收音機有信號以後，我會是個多麼幸福開朗樂觀的小女孩】
【我們官方也很棒啊，天知道在副本死裡逃生後看到論壇暗號，我有多開心】
【外面官方也在努力救援吧，只是他們還抵達】
【這個城市好像沒有駐紮軍隊，只有管理隊，雖然輸出數量多，但聽最後的怪物吼叫，估計也很難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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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堇帶著白初，上了淵墟列車。
「白堇姐，我想給管理隊的阿姨叔叔們刷技能。」
白初糾結的掰著手指：「但我不知道名字。」
白初是增益向聖者。
一個群體回藍，一個單體增加回藍速度。
天賦【單體技定向祈禱】。
只要對人有印象，念出名字，單體技能的釋放距離就能拓展到全圖。
完全單方面給技能，不需要對方在視線範圍內，很符合祈禱這個詞。
白堇笑。
「姐姐也不知道呢。實在覺得失落，小初可以給你幾個儲備糧姐姐刷技能呀，不然她們知道了，一定會狠狠吃醋的。」
白初不滿。
她又不是沒刷過，定向祈禱目標不在眼前，她根本不確定自己的技能釋放成功沒有。
她還是舉起法杖。
「定向祈禱，白緣姐姐！」
白堇自己就是大奶，也沒有回藍需求，對白初的技能使用不是很關注。
其實，這是第五輪祈禱。
從地圖上看，第一人民醫院和管理大隊就隔座山林。
它被地圖標黃。
危險等級僅次於紅色警告。
第一人民醫院站的方位離山林有段距離，畸變體還不至於如此投鼠忌器。
除開這個原因，白堇實在想不到呆了那麼多天的醫院究竟有啥異常。
難道還有遺漏線索？
白堇百思不得其解。
列車先到孤兒院門口，白堇只好起身把白初送下車廂，遙遙刷了個驅散。
見院長眼眶通紅的握緊白初的手，她心裡也有幾分酸澀。
等通訊建好。
白堇心想。
只要等交流頻道開闢，就第一時間發帖尋找。
前往廁所的人可能遭遇不測，守在白初身邊的人呢？
整整五名中學生。
消失的一點動靜都沒！
待在一個科室的人都說沒有半點印象，怎麼可能。
白堇想起榕樹怪、想起方莊青藤客棧早就存在的迷竹，想起更早前被副本底層規則控制走劇情。
也許還有人活著。
得儘快開闢交流頻道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