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夕陽的顏色鋪在車窗的邊緣。
回家的路上, 段初雨倚在靠背上養了會兒神，被金光晃進眼皮，才睜開了眼。
她垂眸, 往閃光的方向看去，只見手肘上竟沾了塊彩片，是剛才清理時忽略了的。
她哼笑一聲，回憶起方才幾個與她關係不錯的員工胡鬧的場面，心情倒也還算好, 只將那彩片取下，並無它話。
是的，段初雨開始能夠接受, 有外人與她保持可以稱之為「不錯」的關係。
雖說不至於到朋友的程度, 私下也不會有過多交流，但像剛才那樣，在她生日這天突然推個蛋糕出來、噴她一頭彩帶，她也不會生氣。
反而開始從這種喧鬧的慶祝活動中，感到一點新奇與樂趣。
換作是一年前的段初雨, 絕不可能允許這樣的「冒犯」。
或者不如說一年前，不可能有員工敢對段初雨做出這樣僭越的行為。
比起過去，如今的段初雨在生意場上依舊殺伐果斷, 只不過面對下屬時, 多了點包容。
段初雨的這份鬆弛, 可以說是和蘇詩亦結婚的這一年，被慢慢養出來的。
沾在指尖的彩片悠悠然飄落時，段初雨才意識到, 不知不覺間, 她們已經結婚快一年了。
有蘇詩亦陪伴的生日, 今天是這輩子的第二次。
不知道一會兒，蘇詩亦會準備怎樣的生日驚喜？
想到這裡，工作一日的疲憊煙消雲散，加之剛才小憩片刻，段初雨又精神起來。
到家，下車。
進門在蘭姐的迎接下換好鞋，段初雨問：「詩亦呢？」
「……嗯。」蘭姐沉吟一聲，似乎不好回答。
段初雨一聽就是有異常，追問：「在哪？」
「現在在小樹林。」
「小樹林？」段初雨一怔，「靠近樹屋那片？」
「嗯。」
「……」
壞了。
這下分不清到底是要在那裡布置驚喜，還是黑歷史鞭屍了。
按蘭姐的指示，段初雨重新出門，來到了小樹林中。
莊園中的樹林可淺分為不同區域，徑直走過一片遮天蔽日的，就到達一塊樹影稍疏的地帶。
建在古樹之上的樹屋，也就在這一片區域。
段初雨先到樹屋上掃視了圈，沒找到蘇詩亦的身影，攀梯下來想回林中找，腳剛落地，就在稀疏樹影中，看到了一個清麗的身影。
夏日陽光最為燦爛，哪怕是夕陽時分，也依舊光線充足。
帶著橙色暖調的光束形成丁達爾效應，漏過林梢的濾鏡，落在沙地上。
不遠處，一個黑髮白裙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拾起一朵完整的花。
陽光將那女子的輪廓鍍得像精靈。
緩緩起身時，無袖露出的大片白皮膚晃了人眼，披散的頭髮後面紮起一小束髮絲，用復古法式的珍珠夾抓了起來。
段初雨一看那髮夾就覺得眼熟。
很顯然，那是她曾私藏在樹屋裡的，蘇老師用過的髮夾。
誰還敢不經允許，擅自用她段初雨私藏的，與蘇老師有關的物件呢？
段初雨心裡有了答案。
她倒是不介意，畢竟對方就是正主，心情愉快地走過去，正要打招呼。
就見蘇詩亦轉了過來。
純白的裙擺一晃，段初雨看著更熟悉，這裙子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如此優柔嫵媚的裙子，當然不是段初雨平日穿衣的風格，但她卻對這件裙子有種熟悉感，是那種時隔數年未見的恍惚感。
等蘇詩亦走到面前，段初雨才依稀想起來，這裙子，似乎是蘇老師當年穿過的。
「你怎麼穿成這樣？」段初雨微勾嘴角，視線從白裙轉上對方又黑又直的髮絲，「還有你的頭髮……」
然而，不止段初雨驚訝，蘇詩亦看起來也很驚訝。
目睹段初雨，對方的眼眸先是一亮，隨後彎著眼睛笑起來，說：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像雛予。」
「什、什麼？」
「你該不會就是雛予吧？」蘇詩亦靠近一點，「都長這麼大了，認不出老師來，也很正常。我是蘇老師呀！以前教過你。雖然你不記得我了，但我一直都記得你。」
「……」
一個魔幻的猜想湧進段初雨的腦中。
與此同時，樹風像是變涼，瞬間帶走了她的體溫，讓她的四肢像氣球般被空氣鼓滿。
她腳底虛浮地晃兩下，艱難下判斷——
什麼意思？眼前的老婆是七年前的蘇老師？
蘇老師穿越了？！
「你……」段初雨很難相信，但對方此時說話的神態、聲線，都與她熟識的蘇詩亦有著微妙的差距，相似的只有未施粉黛素麵朝天的臉，依舊和現在的蘇詩亦一樣，看不出絲毫歲月輪轉的痕跡。
相比於現在愈具成熟魅力的姐系蘇詩亦，此時出現在段初雨面前的蘇老師，因為年齡差的存在，反倒呈現出清純天真的妹系感。
「怎麼了？」蘇詩亦，不，此時應當稱之為蘇老師，她背著手，說話時腳尖會稍稍一踮，頗有幾分俏皮的意味。
段初雨更加恍惚：
原來，以前的蘇老師，居然這麼可愛。
也是，過去對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以老師的職業身份出現，並沒有太多機會，對學生表現真實的自我。
「老、老師……」段初雨有些結巴，「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啊。」蘇老師聳肩，「我一眨眼就站在這裡了。倒是你，為什麼看到我出現在這裡，居然不驚訝？」
「啊？」
「就是說，蘇老師出現在你面前，你都不驚訝嗎？」
驚訝。
哦。對。
在蘇老師的視角里，她自己和夏雛予只是師生關係，怎麼會想到她倆現在已經戀愛，甚至還結婚了呢？
「我們……」段初雨感到點臊，指背磨著臉側，不知道該不該把她和她的現狀告訴蘇老師。
奈何蘇老師窮追不捨，「為什麼我穿越到未來，偏偏是出現在你面前，而不是別的學生面前呢？」
接著，蘇老師又環視四周，「剛才我在這裡逛了圈，這裡似乎是私有住宅。難道，這麼大的地方，全都是你家嗎？」
「嗯……是的。」段初雨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決定坦白，「而且，還有就是……蘇老師，未來的您，其實，和我結婚了。」
「我們結婚了？」蘇老師掩唇驚艷，眉眼彎彎地笑，並不反感。
段初雨鬆一口氣，繼續說：「還有，現在的我改名叫段初雨了。和以前的夏雛予，還是有很多差別的。」
「確實差別很大。你成長了不少呢！」蘇老師隔著距離和段初雨站著，這種分寸感，在反覆提醒段初雨，眼前的愛人，還不是如今與自己親密無間的那位。
見段初雨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蘇老師又說：「那麼……陪我散散步聊聊可以嗎？」
「好。好。」段初雨舒一口氣，想著散步聊天，可以緩解現在這種侷促的氛圍。
然而，蘇老師的下一句話，就讓段初雨倒吸了一口氣——
「我們，是怎麼結婚的呀？」
「咳……咳咳！」
「怎麼了？」
「結婚……雖然一開始是商業聯姻，但最後成婚時，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哦~」蘇老師繼續和段初雨並肩在林中散步，感嘆道，「原來，我們居然戀愛了。那我們誰追的誰呀？」
「我追的你。」段初雨不假思索，又紅著臉補充，「雖然不知道您穿越過來的時候，那時的我是否跟您告過白。但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沒停止過喜歡您。」
「所以你是夢想成真了？」
「嗯。」
「真好！」
意外的是，蘇老師居然並未對這樣的坦白表現出負面情緒。
這與段初雨記憶里，自己當年告白時，老師的反應截然不同。
「老師，所以……」段初雨斗膽猜測，「您其實那個時候，也對我有好感嗎？」
「你確實是個聰明又特別的孩子，我當然對你有好感。」
「您知道我在問什麼。我問的是，像我們現在這種，結婚的好感。」
「那怎麼能有呢……」
「既然沒有，為什麼你對和長大後的我結婚這件事，接受得這麼良好？」
畢竟在這位蘇老師的視角里，二人應當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段初雨看向身側的人，等待對方的回應。
也就是這一眼的打量，讓段初雨注意到了老師表情一閃而過的尷尬……
以及黑直發縫裡，摻的一絲蘇詩亦如今棕捲髮的質感。
段初雨瞬間瞭然。
她默默收回視線。
與此同時，剛才深信對方是穿越者時，自己表現過的慌亂和緊張，讓段初雨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
隨即，就是回過味來後的抱怨：這女人怎麼結婚一年了還玩這種小把戲？
還摻了點兒報復的小心思。
於是，段初雨將計就計，路過一棵稍粗的樹，便直接把蘇老師……
不，此時當稱為蘇詩亦了。
她直接把這胡鬧的女人按在樹幹上。
「你……」蘇詩亦沒料到會被來這麼一下，嚇了一跳。
被人摁住的第一反應是驚訝，隨即才會根據對方是誰進行下一步反應。
是不熟的人會猛然推開躲避，是信任的戀人，才可能依戀地適應。
果不其然，蘇詩亦的第一反應是含羞帶怯地一瞥，正欲調笑著回應，下一秒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補了句「雛予別這樣」，作勢推了推段初雨的肩。
段初雨也沒打算揭穿，就著這戲碼演了下去——
「老師，既然你以前喜歡我，為什麼要拒絕我？」
「別鬧，我只是你的老師……」
「是欲迎還拒嗎？」
「你別這樣……」
「是推拉的藝術嗎？故意用這樣的手法，讓我對你念念不忘？」
「你別胡說八道。」
「蘇老師……」第一個字本就是氣音，段初雨還故意含著一口氣，特地垂在蘇詩亦的耳側。
等看到被自己圈起來的女人紅了耳朵，才得逞一笑，說：「那你得逞了。老師。」
而後，徑直湊上去，舔了下蘇詩亦的耳垂。
惹得人一陣輕顫，不禁發出似風過葉的輕吟。
搭在段初雨肩頭的手不受控地戰慄，本能地推阻，等到段初雨的吻從耳後落到頸上，才反迎上去攬住段初雨的脖頸，將人勾在胸前。
段初雨收了唇舌，抬眸看人。
就見蘇詩亦面上一片潮.紅，垂眸對上段初雨探究的視線，撇撇嘴說：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段初雨迎著蘇詩亦的胸線站直，吻了下她的嘴唇，淡笑回應：
「如果你是穿越來的，不應該說『一直記得你』。因為從七年前的蘇老師視角來看，你就像是剛看到夏雛予，轉眼又看到了段初雨。怎麼會用『一直』這種表持續性的詞？」
「一開始就發現了？」蘇詩亦歪頭，「你那時的反應可不像哦？」
「確實。一開始我被騙到了。但老師，你確實演技精良，只可惜遺漏了太多類似的邏輯錯誤，讓我識破了。」
「然後就這樣故意欺負我？」蘇詩亦報復似的狠啄了下段初雨的嘴唇，「壞！」
「故意在生日這天欺負我的蘇老師……」段初雨也有意在這個稱呼上壓了重音，「難道就不壞嗎？」
「好。壞。」蘇詩亦笑，「我們都壞。壞女人和壞女人就是絕配。」
「嗯哼。」段初雨本將人禁錮在樹幹上的手，摸上了人的身體，忽重忽輕地，「所以老師，來教教我，我這麼摸你會舒服嗎？」
「幹什麼？」林中分明只有兩個人，蘇詩亦還是壓低了聲音，「這可是在外面！」
「這也是在家裡。」
「別鬧。嗯……」
「老師，看你的表情，這樣摸舒服是不是？」
「段初雨！」
「你得告訴我呀？」段初雨又在人耳邊笑，笑得人難耐，「你不教我，我怎麼學得會？」
「非要我教是吧？」
突然咬牙發狠的聲音響起，蘇詩亦隨即將段初雨反壓在樹幹上。
段初雨力量更佳，但卻沒故意反抗，只順著人的意思被按住。
兩雙長腿插空交迭。
「老師……唔！」
「你不是說對老師時期的我有過肖想？所以，這就是我給你的禮物。」
「禮物怎麼不讓人拆啊？」段初雨笑。
「可以拆，但，要讓老師來教你怎麼拆。」蘇詩亦媚笑著吻上去，在唇舌交換間纏了一句話，「來，跟著我學。我要驗收課堂作業的。」
話語被吹散在夏風裡。
與風共同搖曳的林中，有一棵樹晃出了額外的頻率。
似夏季叫人熱汗淋漓的氛圍。
*
等兩個天作之合的壞女人「上完課」，回到主宅，蘭姐已經無語了。
一桌子熱菜都等涼了，要給兩位小祖宗吃溫過的飯菜，又覺得對不起人家支付的薪水。
「算了。」蘇詩亦抱歉朝蘭姐笑笑，「我們吃生日蛋糕就好。」
於是，俗套地點蠟燭、許願，吹燭火。
昏暗室內顫動的光熄滅，二人在暗棕色的燈效里繾綣對視。
蘇詩亦用指頭勾了下蛋糕上的奶油，段初雨見狀閉眼。
本以為對方會把奶油糊到自己臉上，可等了許久也沒感覺到。
段初雨睜眼，卻見蘇詩亦偷笑，而後將那奶油送入口中……
再起身撐在桌上，越過那蛋糕，低頭與她深吻。
奶油的香甜味在舌尖化開。
與這甜味相似的，是蘇詩亦呢喃的祝福：
「生日快樂，寶貝。」
——全文完——
(本章完)
作者說:預收《給死對頭當貓後暴富了》求收藏～
破產老闆貓貓攻 x 清冷首富主人受
唐今思遭奸人所害，創業破產，背負巨額債務。
夜裡醉酒澆愁，她在巷中渾渾噩噩亂撞，抬眼卻見皎潔月光下，站著死對頭楚清琅光鮮亮麗的倩影。
二人在商界互爭首富多年，一直老死不相往來。
「這女人是來看我笑話的嗎？」唐今思自然如此猜想。
來不及聽到答案，唐今思就暈過去了。
等唐今思醒來，竟發現自己臥在死對頭枕邊。
正當她震驚時，楚清琅坐起身，睡衣滑落懶懶露出香肩，對她嬌俏抿唇：
「忘了昨晚發生的事嗎？是你黏著我求我帶你回家。」
唐今思當即開口抗議死對頭的造謠，發出來的卻是脆生生的一個字：
「喵？」
*
唐今思變成貓了。
變成了一隻粉鼻子大眼睛的白色布偶。
還被死對頭撿回了家。
除去新主人是看不順眼的楚清琅外，靠撒嬌賣萌就能有吃有喝的日子，還算快活。
直到一日楚清琅在家談生意，唐今思旁聽，忍不住按貓爪，提醒多購入某支股，眾人分析後發覺箇中玄機，大為震驚。
於是，楚清琅家的小貓，逐漸聲名遠揚——
會看股市、會挑基金，會在一堆求資人中看中最有潛力的那一個。
先是商界出頭，而後民間聞名，唐今思作為一隻貓迅速爆紅，積累諸多粉絲，引流吸金無數。
楚清琅將因貓賺得的巨款，存進開給小貓的帳戶。
據說，後來有人常看到首富家那隻粉鼻子小貓坐在陽台，邊翻存摺看數字，邊快樂地露出肚皮打滾。
*
唐今思感覺，自己以前討厭的死對頭，有點可愛？
在外冷淡，回家卻獨自脆弱，偶爾偷哭的表情惹人生憐。
在外喝冰美式裝酷姐，回家卻暗地狂吃甜點，滿足地笑起來時，嘴角有甜甜的小梨渦。
正當唐今思糾結，自己對死對頭究竟產生了怎樣的想法時，她聽到一夜楚清琅的夢囈：
「唐今思……你去哪裡了？
……我有點……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