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陽光亮得扎眼。
扎得淚腺都酸澀, 讓人本能想終結這場漫長的夢。
段初雨睜開眼睛。
大概是歸國的日期將至,近來夢裡,越來越多出現蘇老師的身影。
這些夢境中, 尤其以與蘇老師的初遇,最為高頻。
在蘇老師出現之前,段初雨,或稱夏雛予,對家鄉的記憶, 更多停留在灰紅色。
灰是水泥的灰,紅是流血的紅。
直到,蘇老師手持畫筆, 如仙子降落在小鎮裡……
畫筆尖的顏料, 給家鄉填補了所有顏色,至此,變得五彩斑斕。
——那是段給自己衝擊最大的,也美好得最為純粹的歲月。
大概也正因此,那段日子的記憶, 才會反覆出現在段初雨的夢境裡。
起身,洗漱,讓微涼的水珠驅散夢殘留的印象。
段初雨抬頭看向鏡子, 卻被水霧迷茫的畫面, 迷了眼睛, 一時恍惚——
鏡中的自己,竟也帶了點蘇老師的影子。
養回冷白色的原生肌膚,與少女時期健康且原始的黝黑皮截然不同;
長發過肩, 發末垂下, 被水打濕, 油亮的黑與過往染得像雞毛撣子的短雜毛判若兩人。
眉眼已然變得冷艷且高貴,不復當年略帶純真的野性。
像是蘇老師閒聊時曾描述過的,更「欣賞」的女性的類型。
還是夏雛予的時候,或許是中性的打扮和自帶的安全感,她很容易吸引班裡情竇初開的少女。
所以,試探蘇老師對女生的喜好時,她本以為,也會得到類似「帥氣、安全感」之類的回答。
結果:
「喜歡怎樣的女生?」
或許蘇老師從未往這方面想過,乍一聽這個問題,還有些陌生,手指戳著下巴仰頭思考:
「嗯……長發飄飄的,優雅有教養的。在此基礎上,如果對方還是個含蓄堅定的女性,我會忍不住更加關照她;而如果恰好她又很漂亮,我大概會忍不住經常約見她。」
蘇詩亦是段初雨的老師。
從她還是夏雛予的時候開始,便一直是。
是她教她,開一家小店,用體面的方式養活自己,以生活代替生存。
是她教她,充分利用自己的智商,好好讀書,爭取更高的地位,來碾壓野蠻的暴力。
以及,也是她教會她,何為「女人的魅力」。
在作為少女的她還混沌懵懂的時候,以一種無辜又強制的姿態,啟蒙了她對女人的綺思。
以至於無形之中,從夏雛予轉變為段初雨的過程中,她越來越像她——
一舉一動,逐漸沾染蘇詩亦的味道。
一言一行,變得越來越像蘇詩亦描述過的女人:
優雅有教養,內斂且堅定,長發並美麗。
這次回國,段初雨並沒帶過多行李。
只有一個小型的手提箱,裝了點貴重物品和資料,帶著與這段海外經歷斷舍離的決絕。
在機場待機時,她看到同校的一個華僑少女,正和誰打著電話。
隻言片語傳進她耳中,她判斷,對方應該正和戀人聊回國後的慶祝活動。
待機室很寬敞,以至於段初雨並不能很清晰地聽見那少女每一句話。
但哪怕只能聽到碎片,她依舊能聽出,對方的語氣,很雀躍,很快樂。
段初雨低頭看向息屏的手機,一晃,手機屏幕亮起,鎖屏頁面沒有任何消息橫幅。
沒有人找她。
就像她出國時一樣,是個靜悄悄的秘密,她的回國,好像也是件無人在意的小事。
她想:如果當時段文成沒有強制她與國內斷聯,她會不會還有機會,和蘇老師一直保持聯繫?
她想:如果她們到現在一直關係都很好,蘇老師今天是不是也會給她打電話,興奮地說「你終於要回來啦」,說「我好想你」,說「我們一會兒去哪裡慶祝」。
現實是,並沒有這樣的關係,也並沒有這樣的來電。
現實是,段初雨回到國內時,未必可能會遇到蘇詩亦。
甚至二人在街頭擦肩而過時,她能認出蘇老師,蘇老師卻必然認不出她了。
待機室的負責人過來提醒她,可以準備登機了。
段初雨點頭,收起手機,起身隨著去了。
行過廊橋時,她突然心情好起來——
雖然以前沒有,但以後,說不定就有了。
未來與蘇老師見面的第一句話,對方會說什麼?
如今這樣的自己,會不會符合蘇老師的審美,終於令其為自己心動?
*
實際上,依舊沒有那麼多的偶遇。
回到國內,段初雨還是單方面關注著蘇詩亦的動向,就像她在海外時一樣。
也幸好蘇詩亦是個頗具才華的畫師,所以失聯的這段時日,段初雨也能一直得到與對方有關的消息。
所以,這個月蘇詩亦有幾場畫展,出了幾幅新畫,有幾個代言,有幾次採訪,段初雨都了如指掌。
像一個粉絲一樣。
只不過身價有變,她甚至不能像普通粉絲一樣,出現在蘇詩亦面前,親昵喊一聲姐姐,找人要簽名。
「小段總,這是您第一次去公司上任。沒想到,您的反應很鎮定。」Cathy對見面次數無多的女生恭維著,「您是能成大事的人。」
「嗯。」段初雨卻只是冷淡地應了聲,並未因為這聲誇獎而有半點喜悅。
這一細節也算讓Cathy摸到了點段初雨的性格,她瞭然閉嘴,不再打擾。
「等一下,繞個路。」經過一個街區,段初雨突然說。
司機按段初雨的指示換了路線,在小段總說「慢一點」時,適時降速,緩緩開過一條小徑。
這是家藝術展館門前的小道,本容不下這麼多車流和顧客,這天門口卻異常熱鬧喧譁不已。
段初雨搖下車窗,將視線投出去。
她看到被人群簇擁的女人,一頭棕栗色的長捲髮,著一條水藍色的長裙。
美貌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旁人與女人說話,女人沒有絲毫不耐煩,面帶淡淡笑意,開口時,唇與牙形成漂亮的色差。
讓人移不開視線。
目睹著眼前的人,段初雨腦中一時間無數畫面湧出——
都是過往的回憶。
初次見面時黑髮柔順、令人驚艷的女人。
小巷月光下救贖她的,潔白長裙的女人。
在混亂灰暗的小鎮裡,嬌柔得有些天真的女人。
在一眼看不到光的黑暗裡,為她指明道路的女人。
與眼前依舊美艷的身影,完美重合。
女人好像這麼多年,從未變過。
依舊美好得一如初見。
「好巧,沒想到這裡還有個展覽。」Cathy注意到段初雨的視線,便問,「小段總既然對藝術感興趣,需不需要我去找這些人要個聯繫方式?以便之後可以展開合作……」
展開合作,只是名義上的藉口。
憑段初雨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她開口,得到的不僅僅只有與那個人合作而已。
但段初雨並沒有點頭,只是搖上車窗,收回視線,看向司機,說:「不。走吧。」
Cathy以為自己又拍錯了馬屁。
可意外地,這回,她在氣壓低了一路的小段總臉上,看到了幾不可查的笑意。
*
「蘇女士的生日宴將至。據可靠消息,今年,蘇氏準備將她推上交易桌,作為償還負債的籌碼。」
段初雨雖沒主動和Cathy說過自己的私事,但合作共事多年,Cathy也摸清了自家這位領導的脾氣和喜好。
所以這個消息,Cathy剛收到,便急匆匆向段初雨轉達。
段初雨的反應不算大,Cathy並不意外——
這種程度的消息,段初雨如果得知的比Cathy還要晚,反倒才奇怪。
不過,剛進辦公室就能感受到的極低氣壓,還是令Cathy忍不住打了個顫。
她眼見段初雨起身,從辦公桌後繞出,停在落地窗前。
背影輪廓被明光鍍得發亮,襯托得其身完全被關進陰影里。
「幫我約一次和蘇老闆的單獨會談吧。」段初雨淡淡說。
「好的。」Cathy看似平靜地應答。
實際上,眼看著小段總默默關注那位蘇女士,卻從未貿然接近打擾,Cathy心裡是有點急的——
在名利場打滾多年的她,見慣了有錢有權的人,肆意揮霍手頭的資源,看上哪個男人女人,直接就往床上拐,玩膩了就像丟棄玩具一樣甩掉。
哪有人坐在小段總的位置上,還會在意一個人,在意得如此小心翼翼?
Cathy想:如果有錢人的世界真的還有愛情……
那大概,段初雨真正擁有了這種稀有的情感。
所以,這次蘇詩亦生日宴的危機,Cathy著急的同時,也隱隱有些期待。
危機亦是機遇,或許這是一次機會,給小段總與蘇女士真正建立聯結的機會。
Cathy辦事牢靠,很快,與蘇老闆的會談順利結束,段初雨開出了對方不容拒絕的價碼。
生日宴前夕,Cathy本想替小段總取回給蘇女士的見面禮,可領導執意要跟著一起去。
在高定服裝店,段初雨站在那身套在衣模上的禮裙前,神情平靜。
伸出的手指卻微微顫抖,停在禮裙紗邊幾厘米外的位置,連只是要送給對方的禮物,都不敢主動觸碰。
「小段總,你給的尺碼很準確。我相信,蘇女士穿上這身裙子,一定會很漂亮。」
這回,Cathy奉承對了,段初雨終於笑了。
雖然只是很淺很淺的笑意,像是一道水紋,轉瞬便消失。
卻令旁觀者動容。
「也不知道蘇女士會不會驚訝,居然有人的見面禮,定製得像是婚紗一樣鄭重。」
Cathy開了個玩笑。
豈料段初雨沉下臉,並非生氣,而是若有所思。
緊接著,Cathy聽到小段總下令:
「禮物,你送過去。」
Cathy:「……」
壞了。
開了個玩笑,又給人嚇慫了。
領導的成命不得不服從,這套禮物,還是由Cathy聯繫蘇氏轉交了。
只不過,偷偷留了個心眼,Cathy故意遺漏了完美搭配禮裙的白晶鞋……
(本章完)
作者說:然後小段和蘇姐姐的故事就開始了~
Cathy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你幹得好哇)!
故事到這裡就真的告一段落啦!
後面還會有章福利番外作為回饋,不過要等晉江完結流程,得一段時間~
寫故事的時候能侃侃而談,可真要給讀者們說點什麼,就變得詞窮了……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老掉牙的,「謝謝你們的陪伴!」
我會繼續努力成長,讓我們在下一個故事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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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真香歌手A x 反差哭包影后O
一檔百合戀綜官宣嘉賓六名,其中三對是前任。
影后omega袁覓柔的粉絲紛紛開始猜測,出道起零緋聞的姐姐,前任到底是何方神聖。
戀綜開播首期,袁覓柔舉止得體,與每位嘉賓友好寒暄,唯獨不和某歌手說話。
歌手alpha方簡絨開朗大方,與每位嘉賓迅速親近,唯獨不和某影后說話。
粉絲們:……懂了。明牌。
方簡絨請眾嘉賓喝果茶,五杯解暑西瓜,僅有一杯碧色青梅。
有人問起,她漫不經心,「萬一有人對西瓜過敏呢?」
極少數會對西瓜過敏的袁覓柔:「……」
寵物店,有嘉賓想把小奶貓抱出籠子,袁覓柔條件反射制止。
對方不解,她似是隨意,「萬一有人害怕小動物呢?」
極少數連動物幼崽都怕的方簡絨:「……」
粉絲們:全世界都知道是前任,她倆還在裝不熟?
*
錄製期間,二人雖極力避免,但孽緣每晚都將她們湊成室友。
方簡絨心想:只要不搭理,應該就沒事吧?
結果她那影后前任總哭!
連衣裙拉鏈卡住了,袁覓柔委屈地哭。
方簡絨於心不忍,上手幫忙。
淚水散發omega誘人的香氣。
……於是天雷勾地火。
喝醉了頭疼,袁覓柔難受地哭。
方簡絨心懷惻隱,主動照顧。
淚水刺激alpha壓抑的張力。
……於是乾柴遇烈火。
後來,有朋友問:「你不是發誓絕不破鏡重圓嗎?」
方簡絨:「我也不想的。但她太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