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hy走進總裁辦公室時, 見段初雨正坐在桌前小憩，雙手交迭撐在桌面，額頭抵在虛握的拳頭後。
是典型高位者試圖強撐, 卻依舊難掩落魄的姿態。
什麼時候會見到段總流露出這種脆弱呢？
答案只有一個，和夫人有關的時候。
有兩三天，段總都沒機會見到夫人，二人不同進不同出，大概率暫時也沒住在一塊。
Cathy猜, 段總應該又想夫人了。
「段總，劉經理那個項目，要過去看看嗎？」Cathy主動給領導鋪好了台階。
聽到問話, 段初雨抬頭, 卻否決了她的提議，「不了。」
Cathy確定：一定不是因為不想見夫人。
那麼就是因為這一招用的次數太多，沒有創意了。
接過Cathy遞來的文件，段初雨又回到工作時嚴陣以待的狀態。
Cathy看著眼前女人陰影分明的下頜線，精明如上世紀末英倫畫報的摩登女郎, 美得脫離了活人的情感。
這種狀態下的段總，理智得讓作為下屬的Cathy，足夠有安全感。
可畢竟從這位空降高管之位時, 就一路陪伴至今, 作為人心都是肉長的, Cathy還是不忍心看到段初雨強掩心事，逼自己裝出機器人的狀態。
「段總，」Cathy狀似隨意地問, 「要不要給老劉項目組的大伙兒辦個動員宴？」
一般公司流程中, 是沒有「動員宴」這一環節的。
哪怕真有, 也頂多是項目經理這種直系領導，私下掏錢帶下屬嗨一圈，屬於團建性質的個人消費。
明知如此，段初雨卻接受了這個設定，好奇地看向Cathy。
見段總有興趣，Cathy連忙解釋：「動員宴很有必要的！畢竟這是集團這麼重視的、傾注了如此多資源的項目，組員的士氣非常重要！我們租個高端轟趴館，聘五星大廚來烹飪，再找幾個擅長活躍氣氛的dm或主持人……
這樣喜歡熱鬧的，就跟著dm一起玩桌遊；喜歡清靜的，可以吃吃喝喝安靜讀書看電影；想辦公室戀情的，剛好良辰美景，偷偷公費談戀愛……」
Cathy的話一頓，注意到段初雨暗了一瞬的眼神，假裝自己最後一句話不是在內涵領導，無辜道：
「雖然公司不鼓勵辦公室戀情，但也不明令禁止吧？總有那麼幾個小年輕，平日見得到摸不著的，領導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人家小年輕一個機會吧？」
段初雨：「……行。」
「那我去籌辦了？」
「……」段初雨幾乎都要同意了，轉而想到什麼，抬頭看向Cathy，本想補充，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一擺手，「去吧。」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Cathy默默誇獎自己：
又是為領導排憂解難，即將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的一天呢！
段初雨雖最後有話沒說，Cathy卻能猜到對方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籌備動員團建的第一步，不是訂場地、不是預約名廚，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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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蘇詩亦的檔期。
為了不讓幕後主使暴露得太過明顯，Cathy迂迴地托劉經理負責聯繫。
能做到經理這個位置，老劉也不是吃素的，對上頭的暗示心領神會——
「蘇老師，今晚我們要動員團建，都是組裡的熟人，您來嗎？」
蘇詩亦不疑有他，消息回得很快：
「大家都會去嗎？」
蘇詩亦的意思是，大家都去，她就去。
但在劉經理看來，她不去，大家就沒活動去。
於是劉經理回覆：
「大伙兒可都期待你來參加呢！」
非常高情商的說法。
既沒說謊，又給了回答。
畢竟好吃好喝好玩伺候著，還是免費的，誰能不期待？
蘇詩亦同意：
「好。我會去的。」
劉經理馬上截圖發給Cathy。
Cathy又馬上轉發給段初雨。
資金和權限瞬間到帳。
不多時，劉經理的項目小群里多出一條公告——
「小的們，今晚團建，段總出資。美食玩樂等級排面拉滿，調休時長和加班費雙重補貼。扣1，速來。」
平時劉經理組織團建，「小的們」個個磨蹭，愛去不去的。
一看今天的是段總牽頭的，有補貼有排面，大伙兒一呼百應。
於是，群成員人數有多少，秒回的「+1」，就刷了多少個。
*
轟趴館位於近郊的山溪景區，夏夜的氛圍攏上山頭，清風吹拂，溪聲潺潺，十分愜意。
蘇詩亦到得略晚，剛進場館的院門，就聽到館內年輕人們遊戲時的爽朗笑聲。
她推門入內，就見組員們紛紛轉頭過來看她。
眾人便因蘇詩亦的打扮眼前一亮。
因為沒有dress code，蘇詩亦並沒穿華服，也沒化濃妝。
黛色的眉型溫婉清雅，臉上皮膚未施脂粉，只有唇上抹了淺蜜色的唇釉。
裡頭穿了件簡單的吊帶白裙，肩頭披了暖黃色的小衫，整個配色和材質都很家居日常，加之她用大發卡隨意盤起捲髮，比平日所見，更有人妻感。
就是那種富貴豐腴且慵懶的，成熟美人的居家感。
「哇！」曲奇第一個迎上來，勾著蘇詩亦的胳膊，「先天模特聖體，姐姐！你怕不是穿麻袋上街都好看！」
屋內的其他組員被逗笑，視線齊轉而稍有凝固的氛圍被化解，大伙兒這才繼續專注手頭的桌遊。
看到蘇詩亦來，灰秋也不想玩了，小跑過來站在蘇詩亦面前，看向她身後，「話說，段總沒跟蘇老師一起來嗎？」
蘇詩亦一怔，「她也會來？」
灰秋更疑惑，「啊？你不知道段總也來？你們不是住一塊嗎？沒一起出門？今天都沒說話？」
蘇詩亦：「……」
「一連串問題你要姐姐先回答哪一個啦！」曲奇眼疾手快，捂住灰秋的嘴，以要把人撂倒的氣勢將人拐到角落，隨後才低聲責備，「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們有沒有住在一起，全組都看出來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雖然曲奇盡力壓低了音量，但蘇詩亦還是聽到了她所說的話。
哦。
原來我們分居狀態這麼明顯，大家都看出來了。
蘇詩亦勾了勾嘴角。
得知今晚段初雨也會來，加上現場的規模，這次團建是誰牽頭的，她大概有了想法。
不過，哪怕預先知道這活動與段初雨有關，她也不會拒絕。
不如說，她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畢竟昨晚，她都那麼想念段初雨了。
此刻得知為了順理成章與自己見面，段初雨還費心折騰了這麼一手，她對她的思念程度越來越深。
明明穿了外搭，蘇詩亦還是摩挲起自己的手臂，心想：
怎麼還沒來啊，段初雨。
想再早一點見到你。
想念或許在冥冥中有超現實的能量，蘇詩亦惦記的那個人，立刻出現在了她身後。
「詩亦？」熟悉的清冷女聲在背後響起。
蘇詩亦當即轉身，柔軟的白裙裙擺旋起，像綻放的純白水仙。
直到看清「悅己者」，花瓣般的裙擺才悠悠落定。
段初雨微抬眸看了眼室內，又看向門邊的蘇詩亦，「怎麼站在這兒？」
「沒。你也來這麼晚啊？」
「嗯，挑衣服，稍微耽擱了下。」
看得出，確實是花了心思挑的服裝。
全場衣著最講究的，正是全場地位最高的段總。
奶白色娃娃領的上衣，繫著鑲了珠寶的領結，嵌了白金環的棕格子背帶短褲。
這身穿搭依舊看著就貴，但比平日少了點穩重多了點年下感，加上段初雨本人的氣質，活脫脫一個舊貴族即將上位的小家主。
與蘇詩亦站在一起，一個貴婦人，一個小家主。
不能說不般配，只能說差了輩。
尤其館內有許多藝術創作者，最擅長從蛛絲馬跡中獲得故事的靈感。
大家一看——
蘇詩亦：老家主剛迎進門的年輕貌美的小媽。
段初雨：盼不得老頭早點死的冷傲繼承人。
嘶，本來差輩的穿搭，應該沒有cp感。
可這倆人硬是克服了風格差異，湊出了禁斷的極致曖昧。
思想相對純潔的灰秋還在那詫異，「蘇老師和段總，連要穿什麼衣服，都沒提前打好配合？看來她倆真沒住一塊啊……」
「親，這邊建議您是把嘴閉上呢！」曲奇連忙勒著灰秋脖子，把人拐走了。
兩位重量級的成員到位，今晚的正餐才正式擺上桌面。
段初雨瞥一眼餐桌，見眾人都已落座等待，空出主座並排的兩個位置，顯然是要留給她和她的。
但段初雨沒走過去，只說：「我吃過了。你們安心享用吧。」隨後看向蘇詩亦，放低音量，「你也去吃吧，我在外邊坐會兒。」
蘇詩亦卻說：「我也吃過了。」
「啊？」特地來引導的劉經理傻了眼，「我應該提醒過今晚有飯局吧……」
「劉經理別在意，這是我倆的個人習慣。」蘇詩亦笑著解釋，隨後自然牽起段初雨的手，「那我們去外面散散步。你們好好玩。」
「好好好！」劉經理連聲迎著，目送二人出門後，回到餐桌邊。
館內年輕人們的笑聲再次溢出，傳進坐在院中葡萄藤小亭的段初雨與蘇詩亦耳中。
「你怎麼會提前吃過飯？」段初雨問。
蘇詩亦反問：「你不是也提前吃了？」
「我和你又不一樣。」
「那我猜猜，你不等一起用餐，是不是怕自己在場，會給大家壓力？」
被說中心事，段初雨看向蘇詩亦。
亭中小石几上的香薰冉冉升著煙，驅散了蚊蟲。淡淡的香在二人的對視中蔓延，像是展開了一道小小的屏障，將她們圈進結界裡。
「果然。」蘇詩亦瞭然，「料到你會這麼想，所以我選擇出來陪你。」
「也就是說你並沒有提前吃東西？」段初雨起身，輕拽起她手臂，「走，跟我進去。」
「嗯~」蘇詩亦晃了下手腕，沒掙扎，卻也沒順從，嬌哼一聲，撒嬌道，「你也尊重一下我的意志嘛！比起吃飯，我還有更想做的事。」
段初雨靜靜看著她，沒開口，在等她下文。
蘇詩亦便故意勾著嬌媚的笑，軟著嗓音說：
「現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