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家約會, 那就在家約會。
注意到對方著正裝,自己穿著居家裙不太好,蘇詩亦本打算換一套對等的、正式的服裝。
但小段總所說的迫不及待, 居然不是誇張的修辭。
連聲哄著「這樣穿也很好看」,段初雨直接捉住蘇詩亦的手腕,牽著人就要離開畫室。
至少遠離了那幅「罪惡滔天」的畫。
蘇詩亦這樣自我安慰著,任由段初雨牽著走。
說是要在家約會,但其實約會項目的豐富程度, 與在外約會並無太大差別。
想看電影,主宅有專用的寬敞影音室,零食飲品當場就可調配。
想吃燭光晚餐, 蘭姐的宿舍樓就在主宅附近, 如果嫌配置不夠,蘭姐一通電話就能馬上搖來專業團隊,半小時內燈光提琴手即可準備就緒。
更不用說莊園裡還有獨立的花園、植物園與天文館等,戶外室內的項目一應俱全。
與在外約會唯一的不同點,大概就是在這裡, 蘇詩亦確實可以穿著睡裙拖鞋到處亂逛,並且不用擔心被外人看到。
手指扣著手腕,兩人並行走在通往其他建築的幽徑上。
林間的晚風帶著微熱的涼意。
春季正濃, 夏意將至, 蘇詩亦心情愉悅, 想著,自己喜歡的季節快要來了。
在自己喜歡的季節里,有許多事情, 可以和身邊的人一起做。
比如……
「你想做什麼?」
蘇詩亦微怔。
因為心裡的這個問題, 不是她自己發出來的, 而是來自身邊牽著她手的小段總。
她側過頭看去,見段初雨目視前方,腳步還算穩定,呈現薛丁格的醉態。
或許是太久沒能得到蘇詩亦的答覆,段初雨又補充,「約會。你想去哪裡,做什麼?」
原來是在說約會。
但還是好巧。
與同行人心照不宣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這種默契,依舊值得令人莞爾。
蘇詩亦淺笑著,突然記起剛搬進家時參觀天文館的心路歷程,便說:「那就去天文館吧?今晚星空還挺清晰的,或許能看到不少好東西!」
「好。」
天文館分為內外兩個場地,內場地極具科技感,像個微縮的太空艦。外場地則便於觀星,配備高端雙筒折射式天文望遠鏡。
兩人先在觀星台上賞景,春季的星座在高精度的鏡頭捕捉下,觸手可及。
「對了,小段總的星座是獅子座吧?」蘇詩亦隱約記起,「我忘了從哪聽說過,雖然日期上,獅子座是夏末的星座,但其實天文角度來說,春季才是賞獅子座最好的季節。」
不知這番話哪裡取悅了段初雨,小段總嘴角勾了勾。
笑意很明顯,喝過酒的小總裁終究還是比平日坦誠些。
「但我確實對天文一竅不通。」蘇詩亦彎腰湊近望遠鏡,眯著眼,「獅子座在哪啊?我怎麼找不到?」
「我來。」
段初雨端過鏡頭,站在觀測位,開始調試角度。
很快,她找到了目標,將所站的位置讓開,示意蘇詩亦站上去。
蘇詩亦照做。
隨即,段初雨從她身後貼上去。
酒意摻著冷木香襲上蘇詩亦的鼻息,身後人的呼吸有點燙,打在蘇詩亦的脖頸上,有一點點癢。
「視線再低點,對。」
因酒意帶了點低啞的聲音,摻著星沙般細碎的質感,段初雨輕聲說著,手搭在蘇詩亦腰上,引導她調整姿勢——
「能看到鏡頭前很亮的三顆星嗎?」
「能!」蘇詩亦聲音雀躍,像在野外看到漂亮花花的小朋友。
「嗯。上方的是牧夫座的大角星,左下的是室女座的角宿一,右側的,則是獅子座尾巴的五帝座一。它們合稱為春季大三角。」
「哦!所以,獅子座的尾巴在這邊!那本體在……」
「沿著尾巴看,正中近似矩形的星陣是它的身體,再往右是一個反寫的問號,那是它的頭和脖子。」
「看到了!這麼看來,確實很像趴著的獅子!」
「嗯。反寫問號底部有個最亮的星,那是獅子座最亮的軒轅十四,是顆一等星,在全夜空恆星亮度排21名。」
「哇!」蘇詩亦忍不住直起腰,看向段初雨,「小段總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居然了解這麼多?」
大概在蘇詩亦面前賣弄成功,段初雨表情隱隱顯出幾分得意。
也看出小段總的得意,蘇詩亦不拆穿。
她反倒樂見段初雨呈現這樣的狀態,屬於年下的純粹可愛,不帶總裁狀態時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世故。
方才散步過來,又在星空下站了許久,難免身體疲憊。
二人轉戰室內,坐在並排的蛋殼艙里。
小機器人推著小桌過來,桌上擺了冰鎮的紅酒和杯子,兩人看著星空屏模擬的流星划過的軌跡,一邊品酒,一邊閒聊。
「所以,約會之前,為什麼要喝酒?」蘇詩亦突然問,「是因為應酬嗎?」
段初雨搖頭,「不是。」
「那是為什麼?」
「因為想你了。」
唔。
心尖被話小小地揪了一下。
尤其是段初雨不是愛說甜言蜜語的人,真誠的想念,更打動人。
「那,現在見到我了,為什麼還要喝酒?」蘇詩亦又問。
「嗯……」段初雨的手指摩挲著酒杯,體溫緩緩將酒液渡熱,許久才說,「因為想你。」
「我就在你身邊,你還想我?」
「想。」段初雨點頭,斬釘截鐵地。
蘇詩亦心情複雜。
既因為對方正全心全意掛念著自己,又因為對方就在身邊,卻不敢親近,只敢想念的謹小慎微。
「我就在你的家裡,我就在你的身邊,你為什麼只敢想?」
「……」
「小段總,為什麼呢?為什麼我總感覺你對我有意,但你卻一直太過小心翼翼。」
「……」
「就好像,你不敢愛。」
段初雨咬著下唇,攥起了空拳的手。
「就好像,你好像曾用盡全力愛過一個人,卻被對方拋棄過一樣。」
大概是最後這句話戳中了段初雨的心事,女人蹙起眉,像是胸悶般艱難地呼吸。
這表情看得蘇詩亦心疼,她幾乎第一時間想起對方曾說過的那位「白月光」,畢竟那曾是小段總至今仍念念不忘的人。
「小段總明明說過,只要我對你好奇,就可以直接問你。」蘇詩亦聲音低落,「但我問了,你卻不回答。」
「不是。」段初雨一急,手探過來攥住蘇詩亦的手背,「我不是不回答。」
「那你能告訴我嗎?關於你的心事,關於你的過去。」
「可以。我的一切,都想讓你知道。只是……」段初雨垂下頭。
蘇詩亦安靜地傾聽。
「只是,太多念頭在我腦子裡湧出來,現在的,過去的,甚至還有未來的。與你有關的,與我有關的。好的結局,壞的後果,事實與可能……所有,都同時湧出來。」
「嗯。」
「我想在裡頭整理出可以回應你的信息,但是,時間太短,我來不及。所以好多時候,我顯得沉默……」
蘇詩亦反手握住段初雨的手,拇指在對方手背輕輕揉搓,給她安撫,「我明白了。那我再慢點,再多給你時間。」
「謝謝。那我現在……」
「不著急。我們的時間足夠長,不僅僅只有今晚而已。」蘇詩亦笑道,「所以,你想到什麼,就告訴我什麼。」
「嗯。那你想到什麼,就可以問我什麼。」
「好啊!」蘇詩亦記起自己惦念了許久的問題,「我剛搬進來那天就想問你,小段總為什麼要在莊園裡建一座天文館?」
「想看星星。」
「小段總也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多數時候應該是一個人觀星吧?」
「對。」
「那,小段總一個人在看星星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在想……」段初雨又開始猶豫。
蘇詩亦乾脆問出自己在意的點,「總之,有沒有想過那個『白月光』?」
段初雨眼神一晃,隨後回答:「有。」
好誠實。
雖然誠實,雖然答案在預料之中……
但果然還是讓人不爽。
蘇詩亦呼吸流轉之間,想切換這個話題,目光轉向段初雨,注意到她黑髮別至耳後,露出白得帶青的耳郭,以及一滴圓潤的、帶著小洞的耳垂。
這是個意外發現,蘇詩亦眼前一亮,「小段總居然有耳洞?可以摸摸嗎?」
這動作對於她倆而言相當親密,段初雨表情略顯緊張,還是答應,「好。」
於是,手指揉上去。
肉嘟嘟溫乎乎的手感,非常可愛。蘇詩亦注意到,那個耳洞並未閉合,顯然是主人時常維護。
但平日卻又不見小段總戴耳飾。
蘇詩亦好奇,「為什么小段總要打耳洞?」
「小時候打的。那時候看一個人……看別人有,我就也想有。」
「原來小段總也有這麼可愛的時期。」蘇詩亦笑起來,「我記得我還親手給人打過耳洞呢!」
這句話令段初雨身體一顫,轉過頭來,耳垂自然脫離了蘇詩亦的手指。
誤以為對方吃醋,蘇詩亦忙解釋:「是個小孩啦!我們都好多年沒聯繫了。」
「嗯。」
段初雨沒說太多,只因她那幾句話,又沉湎於過往與心事之中。
蘇詩亦見對方表情既慶幸又憂鬱,想到人家喝了酒,思維遲鈍點,也很正常,就任其發散,沒有打擾。
沒有打擾的後果便是,段初雨越喝越多。
一瓶度數不低的protegee,愣是被小段總喝出了灌啤酒的架勢。
等酒瓶見底,段初雨居然抬手找遙控,要把小機器人喚過來,準備再來一瓶。
蘇詩亦忙抬手去擋,「小段總,別喝了,太多了。」
被阻止的段初雨撇著嘴,像是難過。
蘇詩亦無奈又好笑,問:「為什麼突然又想喝這麼多?」
「因為想親你。」
突然的直球,讓蘇詩亦猛然收回了手。
但一退換來一進,段初雨反倒主動湊近過來,略顯迷離的視線落在蘇詩亦的耳側。
「不喝酒轉移我的注意,我怕我會直接親你。」
卷在另一側的頭髮泛著馨香,露出蘇詩亦此側的耳朵與皮膚,以及耳後那點淡淡的痣。
段初雨喃喃地說:「我先前就想親親這裡了。」
「先前?」蘇詩亦呼吸急促,「什麼時候?」
「在江邊的時候。」
蘇詩亦回憶不起來。
但喝了許多酒的段初雨卻印象深刻。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腦,讓一些被壓抑的渴望肆意跳躍。
那天在蘇詩亦家附近散步,幻想過吻上耳後痣時她會有的瑟縮反應,與此時因為緊張屏住呼吸的蘇詩亦本人,印象重合在一起。
親她,她會不會發抖?
段初雨呼吸加快,「我現在沒酒喝了。」
「嗯……」
「我忍不住了,我要親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