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細而高的鞋跟敲擊瓷磚，發出清脆的聲響。
Cathy一步一步行至總裁辦公室門前，深呼吸做好準備後，才叩擊門扉，得到允許進了門。
本以為這工作日一大早的，又要面對桌後小段總那張冷若冰霜的撲克臉……
結果意外地，Cathy所見的卻是翻閱報表時的段初雨，嘴角竟掛著抑制不住的淡淡笑意。
Cathy先舒了一口氣，預感今天跟上司工作的體驗會輕鬆不少。
緊接著，她才揶揄地在心底推測：
近期訂婚的小段總，昨晚大概過了個火熱的夜晚。
果不其然，今日與這位頂頭上司相處起來，Cathy體感不再像過去一般艱難。
Cathy是MSF高材生，在校期間就更傾向和「聰明人」打交道。
畢業後進入段氏輔佐總裁成為特助，她做好了上司可能是草包，自己需要用幼教句式努力把金融知識說得平實通俗，並「鼓勵式教育」誇誇哄老闆的打算。
萬幸，實際上她的上司不僅專業知識比自己紮實，甚至管理經驗和思路都比她高明，她不僅無需寶寶巴士，甚至還能反從小段總這裡學到不少乾貨。
代價是，這位小總裁非常不近人情，與其和平共處的訣竅：
要麼別把對方當人，要麼別把自己當人。
幸而小總裁不僅對外嚴格，對自己更加嚴苛，很公平。
久而久之，Cathy也就習慣了。
不過哪怕習慣，今天領導願意「當人」，也願意把她「當人」，Cathy何樂而不為？
「不過最近的政策變動還是會影響我們即將完工的項目。」Cathy匯報著，「除去如何根據政策調整項目的落地細節，我們也得考慮安撫項目成員的情緒。」
聞言，段初雨點頭，「確實，付諸的心血一朝浪費，工資是正反饋，但自我實現也是正反饋的一部分。現在這部分反饋平白虧損，得想個辦法補上。」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
Cathy心頭再次感嘆。
很快，段初雨做好決定，「把智庫叫齊，我們迅速開會討論。時長暫定從現在持續到午休後，爭取下午之前把新企劃擬好發下去。」
簡而言之，就是中午要加班了。
許多打工人對加班頗有微詞，本質不僅因為業餘時間被壓榨，更源於得不到應有的報酬。
但段初雨領導的智庫，包括Cathy在內，反倒對加班無所謂。
一來加班費向來按三倍算，二來哪怕真有事拒絕了，段初雨也才不會因此就給任何人穿小鞋。
Cathy正自然給智庫成員發消息，卻見段初雨手機鈴響，小段總抬手示意後，接通了電話。
「餵？」
通話時清冷但略帶溫柔的語調，嚇得Cathy打字的手一抖。
嗯？？？
Cathy猛抬頭看向段初雨，若不是見自家領導嘴唇開合，她怕是要以為對方開了免提，剛才的聲音是對面傳來的。
「嗯。」段初雨還沒發現總助的詫異表情，毫無自知地接著通話，像是緊張，空閒的手指在桌面不住划動，「蘭姐給你聯繫方式了？……可以，你可以要。」
Cathy打字的手都停住了。
「她又告狀說我沒吃飯？……我承認，中午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吃瓜群眾Cathy默默憋笑，拉長耳朵更認真聽。
雖說很佩服自家的領導，但難得見對方如此「乖巧」的姿態，Cathy聽著也很爽。
對面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把這種女魔頭管教得服服帖帖的？
「你要過來？！」
Cathy眼見段初雨的表情肉眼可見慌亂片刻，隨即立刻找補：
「不，你當然可以來。……我歡迎你來。」
Cathy眼觀鼻鼻觀心，瞭然：
老闆娘這是要來查崗了。
那這中午的加班……
Cathy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正猜測工作狂總裁可能會怎樣處理，就聽見段初雨掛斷電話後迅速下令：
「馬上開會，爭取午休前結束。」
噗。
Cathy險些笑出聲，以雷霆之勢做好表情管理，提醒：「萬一午休前沒能結束……」
「剩餘的部分，午休後我自己收尾。」
「好嘞！」
加班取消咯！
*
蘇詩亦拎著複合飯盒下了專車，停在段氏的高大寫字樓下時，能感覺到段初雨有心地做好了準備。
不僅有接待員眼疾手快趕上來迎接，更是拎包陪護按電梯，直接把她送到了總裁辦公所在的樓層。
蘇詩亦反應不及，連感謝都沒來得及說，就已經站在了辦公室里。
辦公桌前的段初雨正襟危坐，雙手交叉擺在胸前，桌面整整齊齊一絲不苟，連打開的文件都沒有。
就這麼端端正正地坐著。
像極了面臨導員查寢的緊張學生。
蘇詩亦不動聲色走過去，將餐盒擺在桌上，抬眼看到桌邊尚來不及退出去的Cathy，頷首打了個招呼。
怕段初雨還緊張，蘇詩亦想拈個話題緩解，恰好室內的薰香是fornasetti當季新款的蜜調花香，她嗅了嗅，便說：
「你也喜歡這個氣味？剛出的時候我還順手搶了下，可惜沒搶到貨。」
「好巧。」段初雨將桌面的香薰燭推出來，「你喜歡的話，可以帶走。」
蘇詩亦笑著回應：「怎麼來做客的人『吃不完還打包』啊？不過，這麼甜的氣息，放在辦公場合，不會顯得違和嗎？」
段初雨一怔。
一旁的Cathy貼心地為領導挽尊，「夫人，這香薰是段總剛拆的，禮盒還在抽屜里呢。您要是喜歡，連盒子都可以一併帶走。」
剛拆的。蘇詩亦又剛好來了。
「巧合」地，剛好蘇詩亦也喜歡這個氣味。
「咳咳。」段初雨板著臉清清嗓子。
Cathy察言觀色後，機靈地逃離了現場。
蘇詩亦彎起眉眼：
這下好了，小段總更緊張了。
好在，下一個話題更容易轉移注意，那便是食物。
蘇詩亦利落地將餐盒解扣，一層層熱乎的飯菜被擺在桌面，葷素均衡，紅綠得當，是蘭姐剛烹飪好的，都是段初雨愛吃的口味。
「麻煩你特地給我送來。」段初雨認真道謝。
蘇詩亦被她嚴肅的表情逗樂，主動送上筷子伺候到位，「那就賞臉多吃幾口吧？」
段初雨更不好意思，低頭抬手取筷子。
交接過程中難免肢體接觸，她的指腹無意間碰到蘇詩亦柔軟的皮膚，明顯一顫，才慌慌張張將筷子摘下，夾起食物送入口中。
蘇詩亦便坐在她對面，托著下巴玩味地觀察。
一頓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愣是被小段總享用得如同嚼蠟。
「蘇女士……」不知過了多久，段初雨突然放下筷子，抬眸，問，「你還沒吃飯嗎？」
蘇詩亦揚眉，「嗯？我？我吃過了。」
「那，你要嘗一嘗味道嗎？」
「不用，我也沒那麼饞。」
「可是，」段初雨這才點明，「你在跟著我一起動嘴唇。」
「啊？」
蘇詩亦這才注意到，原來因為盯小段總看得太專注，她竟不知不覺間模仿對方動起了嘴唇。
嗯，有點尷尬。
蘇詩亦捂著嘴唇心想，又順勢心生鬼主意，笑著回應：「那就當我饞了吧。」
只有一雙筷子，段初雨便取了餐巾擦拭，準備遞過來。
蘇詩亦卻說：「但不是饞食物。」
探過來的手指一僵。
段初雨將筷子收回去，低頭繼續吃飯。
但耳垂卻紅得非常明顯。
飯後的午休時間，段初雨主張沒有工作，也不用午睡，蘇詩亦便留下來陪她閒聊。
二人並肩坐在休息間沙發上，聊著聊著，又開始回憶過去。
段初雨似是不經意地問：「你昨天說你當過老師？」
「對呀！」
「像蘇女士這麼漂亮的老師，桃花運應該很不錯吧。」
又是這樣的問題。
蘇詩亦默默斟酌。
先前在送自己回家樓下，小段總也曾問過類似的問題，還因措辭不當「冒犯」了她。
看來，小段總很在意她的交際和過往呢。
蘇詩亦坦誠回答：「是很多。」
「有令你印象深刻的嗎？」
「唔……」蘇詩亦的手指點著下巴，細細回憶，「好像沒有。」
「……」
「別怪我絕情嘛。」蘇詩亦靦腆一笑，「聽起來像自誇，但確實告白的人太多了。」
段初雨沒直視她，只垂眸看著膝上的手指，面無表情，「不像自誇。應該是事實。」
「或許是我教的女學生比較多，所以莫名的，告白的居然也有不少女同學。小孩子崇拜大人也正常，我有好好教她們區分什麼是憧憬，什麼是愛情哦！」
「萬一其中有懂愛情的小孩子呢？」
段初雨的發問令蘇詩亦意外，她心生抗拒，敷衍又不好，便反問：「關於我的情史講過了，那你的呢？」
「嗯？」
「我可以過問你的情史嗎？關於你的『白月光』，那位傷害過你的，你喜歡的人。」
段初雨終於看了過來，與身邊的蘇詩亦對視。
漆黑微涼的眼眸里流轉著含蓄的顏色，蘇詩亦一時無法從中解讀，那裡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情緒。
「可以。」段初雨又低頭，攥緊手指，同意，「你問吧，我都會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