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園子可遠遠沒有王府的精緻。」文思雅笑著說道。
「總歸是些花草植被, 到哪都是差不多的景,看不出精緻不精緻。」李清越毫不遲疑地回答。
文思雅一滯,及時咽下那句「不過也是我用心修整過的。」
心下暗嘆。
她看出來了, 這男人長了一副風流多情的好皮相,骨子裡卻還是個單刀直入的莽夫,不解風情得很。與他談風花雪月,還不如說說三餐吃什麼來得實在。
她果斷想將話題轉入晚膳吃些什麼好,一陣哭聲便傳入耳中。
文思雅擰著眉道:「像是博哥兒在哭。」
「去看看。」李清越牽著她, 兩人循聲找去。齊子博被安置在伯府嫡長女,也就是文思雅的大姐姐住過的院裡。他們二人到時,小小的孩子窩在乳母懷裡, 哭得傷心極了。
文思雅走上前去:「博哥兒這是怎麼了, 可是魘著了?」
齊子博見到她,很是委屈地向她伸手要抱:「姨母……」小嘴一扁,兩滴熱淚便落了下來,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將其抱入懷中,一手撫著他的腦袋, 溫柔道:「姨母在呢。」
「姨母……」齊子博抽泣著說:「爹爹,是不是不要博哥兒了?」
「怎麼會呢,博哥兒可是爹爹的心肝肉, 你爹爹啊, 便是不要天下人, 也決計不會不要你的。」文思雅極為真誠地說。
「可是,她們說,爹爹要娶後娘了, 這個後娘比上一個還壞。而且上次爹爹娶後娘的時候, 沒有把博哥兒丟出來。」
文思雅一邊聽著懷裡的孩子童言童語, 一邊拿威嚴的眼神掃過屋裡所有伺候的下人。「那是有不懂事的人,在與我們的博哥兒亂嚼舌根呢。」
很快便有人受不住她的目光,心虛地低下了頭。
當著孩子的面,她不想鬧得太難看。再說了,她雖是博哥兒姨母,畢竟不是侯府之人,沒必要太出風頭,越俎代庖地替齊承允清理門戶。
文思雅收了威嚴,輕柔地摸著博哥兒的小臉,道:「你家中必然是要有主母當家的,不是這個後母,便是那個後母。博哥兒,你要記住,不論是誰進門,你都是永宣侯府的嫡長子,是你爹爹的嫡長子。沒有人會不要你,也沒有人能夠不要你。」
李清越看著面前溫柔與威嚴並重的女子,目光如炬,嘴裡卻笑道:「你與三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他如何能聽懂?」
文思雅正欲反駁,一道童聲已然響起:「我聽得懂!」
二人便同時看向她懷中的齊子博,身型矮小而單薄,那蒼白的小臉上,卻是一臉倔強。「我的後母可以是任何人,可我永遠會是爹爹的孩子,沒有人可以把我趕走!我聽得懂!」
文思雅笑說:「就是這個理。」
【滴——宿主哄好別人家的孩子,照顧到小孩子的情緒,恭喜完成今日一善任務!特獎勵:20積分!】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這也算善事?
文思雅只能見怪不怪。
又哄了會兒孩子,鬧到最後,博哥兒竟也要與他們一同遊園,甚至吃過晚飯,還賴著要和姨母同睡。
文思雅只好看向李清越,博哥兒見狀,也將目光轉向他。
別說,這對外甥長得很是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一摸一樣。一大一小用同樣期盼的目光盯著他看時,李清越真有些遭不住。「橫豎母親喜歡孩子,不如就帶博哥兒去王府住上幾日?」
他們問過伯夫人的意見,得到首肯後,齊子博便跟著小兩口上了馬車。
博哥兒開始還很興奮,但是馬車行駛期間,搖搖晃晃的,他竟枕著文思雅的膝睡著了。
文思雅垂首看他,素手溫柔地撫過他的鬢髮,眼中是一片追憶。
博哥兒,曾經的確是這般依戀她的。
他出生便沒了生母,自打記事起,不知是聽了誰說,她這個姨母,生得與他生母十分相似,便對她很是孺慕。
其實她與大姐姐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可她願意憐惜這個孩子,哄著他,也願意溫柔待他。畢竟,這於她名聲有益,而且只要博哥兒平安長大,繼承爵位,還待她如親生母親,那該是多麼光彩的一件事?
她半真半假地待他好,一來二去地,博哥兒便更喜歡她了,儼然將她當作親生母親。
或許正因如此,任氏死後,齊承允才會打起她的主意。
他覺得,她是齊子博的親姨母,博哥兒又喜歡她,有這一層關係在,她過門後,自然會全心全意為博哥兒打算。
可笑!
若她能有一門更好的親事,她當然不介意對博哥兒視如己出。
可憑什麼要過門,做他填房?並且安安分分地做大姐姐的替身?
況且,非要她接手大姐姐留下來的一切的話,為何不能是她丈夫和兒子全部的心?
憑什麼最好的都要大姐姐先挑,而她來吃殘羹剩飯?還要感恩戴德地吃?
若不能給她全部的真心,何妨大家各取所需。
反正博哥兒身子骨不好,她生個更健康的兒子承爵有何不可?
那般想著,她待博哥兒自然有了隔閡。這孩子天資聰穎,又怎會瞧不出來呢。尤其是她刻意為他娶了一門身強體健,能生,但是怯懦愚鈍的妻子以後,那孩子瞧著她的眼神,便儘是疏離。
哪還有今日這般的親近。
「喜歡孩子?」李清越坐在對面,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問。
「倒也不是。」她輕道:「只是喜歡這個孩子。」
她抬眸看著他:「博哥兒喜歡我,我便喜歡他。」
李清越挑了一下眉,「若他不喜歡你呢?」
「自然是遠著了。」她不假思索道,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好,補充道:「說到底,我只是姨母,又不是他生母。他若不喜歡我,我自然不會在他跟前礙眼。」
李清越沒有再問下去,因為王府已經到了。
齊子博就此在平北王府住下,他的到來,深得王爺王妃的歡心。人上了年歲,便喜歡看見孩子承歡膝下。有了博哥兒的童言童語,和他的笑顏,好像王府突然就熱鬧了許多。
王妃私下裡更是對平北王說:「見著博哥兒,我這心裡像是一下就敞亮了,精神便好了許多。」
可惜永宣侯府的婚事總有辦完的一天,婚後第二日,齊承允便登門,親自感謝王府這段時間對幼子的照顧,也是為了將兒子接回家中。
文思雅默默地替博哥兒收拾好行裝,尤其是這些日子,公公平北王與丈夫李清越一起動手,為他所做的木槍木刀。她將淚眼汪汪的博哥兒交予婆婆姚氏,由她出面,親自將孩子交還給他的父親。
她此生,都不打算再見到齊承允這個人。
她沒有和婆母多說,但她清楚,公婆對她與永宣侯府那點事,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姚氏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牽起博哥兒的小手,笑語嫣然地往前院去。
博哥兒回了家,王府里一下子好像又恢復了冷清。
平北王忍不住私下裡催促李清越,讓他儘快生個大胖小子,好讓他娘高興高興。
後者很是聽話,甚至立下父子之間的軍令狀,此後每晚,都奮發圖強。
兩個月後,精通婦科的孫太醫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含笑道:「恭喜王爺王妃,恭喜世子爺,世子妃這是喜脈。」
眾人莫不大喜,平北王看著滿臉笑容的王妃,慷慨激昂地道:「全府上下,發一個月的月錢!」
闔府喜氣盈盈,笑語不斷。
文思雅也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既有慈愛,也有得償所願的滿意之色。
一隻黝黑的大掌也笨拙地伸了過來,文思雅望了過去,只見李清越一臉傻笑著,問:「已經摸得到了嗎?」
過來人們哄堂大笑,平北王恨鐵不成鋼地送了一記重拳在他後背:「蠢兒子,這還沒顯懷呢!」
自知鬧了笑話的李清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的傻笑卻一直沒停,渾身上下都在冒著憨氣。
看著這樣的他,文思雅卻很感動。
原來一個真正期待骨肉出生的男人,是這般模樣的?
她這邊有了好消息,很快便傳至各處。畢竟是平北王一脈的香火,諸多勢力都在關注。
最先表態的,卻是官家。
流水般地賞賜從宮中出來,送入王府,每一件稀世珍寶,都在向世人昭示:平北王聖眷極濃。
其次才是來自娘家,和其他交好的世家之賀。
不過這些人都只是送了禮物,聊表心意,人倒沒有上門。畢竟大家都知道她這胎的重要性,如今未足三月,誰敢上門叨擾?
文思雅便放寬心地關起門來,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有孕之後,她在王府的地位更是飛速提升,儼然已經超越了公婆,成了王府最嬌貴的存在。
下人們的畢恭畢敬自不用提,公婆和丈夫對她的疼愛,才叫人側目。他們事事以她為先,但凡得了什麼好東西,必然要先送到她的雅和院來,供她挑選。
文思雅很是感動,但也有些惶恐。私下裡,忍不住對李清越道:「你們也不怕將我慣壞。」
聞言,李清越擰了下她的鼻尖,笑道:「你能想到這點,就慣不壞。」
懷孕滿兩個月,盛夏也已結束,樹上的葉子也開始泛黃。不知不覺,她都嫁到平北王府整整三月了。
先前李清越說過,最遲十月,他便要出征去北境,而記憶中,前世他也是在初秋時分離開的京都。
想到這裡,望著院中只著中衣,專心致志地為未出世的孩子,做著木馬的李清越,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打從一開始,她對這樁婚事最大的指望,無非是腹中這個孩子。
王府如何、公婆如何、平北王世子本人如何,是何品性,是否會戰死,她都不在乎。
可如今孩子已經有了,和男人的離別在即,一想到他將要面臨的結局,她便心痛不已。
文思雅終於意識到,儘管重生歸來,儘管曾為人母,甚至有過孫子,她仍是在深宅大院裡活了一世,整日只會與婦人們、僕從們打交道的女人。
她只有過一個丈夫,那就是心思全然不在她身上的永宣侯齊承允。
她每日的心神,都在為兒子爭家產爭爵位上面,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念想。
但她沒有自己想得那般冷漠無情,她的心還是軟的,還渴望情愛,尤其是,遇見一位將她真正放在心上的男子之後。
夜裡,趁著李清越在洗漱,她獨自在房中,詢問系統:「長樂,若我希望,我的丈夫從戰場上平安回來,我應該買些什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