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閣下救了我的命,閻某真是感激不盡啊!」
閻鐵珊站起來,他大聲笑著像個爽朗的漢子,聲音卻尖利刺耳的很。
丹蚩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仍然不緊不慢的邁步走進來。
閻鐵珊大笑著拿起桌上的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拳頭大的夜明珠。
「這是南海夜明珠,乃是稀世珍寶。」
他面帶得意的說,說完卻把盒子往前推去。
夜明珠裝在錦盒裡,散發著瑩瑩的綠光,看起來漂亮的很。
他看著丹蚩道,「這是我收藏多年的至寶,再多的珍珠與它相比也不過是螢火之光。」
丹蚩淡淡掃了一眼,卻突然輕笑起來。
「所以你還是打算賴帳。」
他看著閻鐵珊,道,「看來你確實不打算要那另外的半條命了。」
閻鐵珊猛然變了臉色,變得滿臉狠厲,再不見一點之前和氣的樣子,厲聲道,「我不知道你們是受誰指使,但是敢來謀奪我的財產,當真是不知死活。」
丹蚩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嘴角的弧度都未變,對他的變臉毫不在意。
閻鐵珊的臉上的厲色卻慢慢僵住。
「閻鐵珊說,有人在覬覦他的財寶,故意設計陷害他,那個人便是你?」
這時,他身邊那人突然開口了。
丹蚩隨意看了他一眼,問,「你是誰?」
「獨孤一鶴」那人道。
「獨孤一鶴?」丹蚩輕聲重複了一遍,語調一轉,笑道,「很有名嘛?」
他轉而又看向閻鐵珊,說,「看來你不但說話不算數,還喜歡顛倒黑白。」
「所以你是和你身邊這個人說,我們先重傷了你,然後趁人之危用你的命威脅?再甚至,我們本來就是和那個算計你們的人是一夥的?」
被說穿全部的算計,閻鐵珊臉上已經變得猙獰扭曲,厲聲喊道,「你以為我真的會把財寶交給你,你不過是趁人之危!」
他確實沒有為陸小鳳他們解釋,在被問誰傷了他時,他說的還是陸小鳳,甚至他還和獨孤一鶴說陸小鳳和霍休是一夥的,丹蚩是和他們一起算計他財產的騙子。
丹蚩表情仍是似笑非笑的樣子,意味不明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想要那半條命了。」
閻鐵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不用誑我,我已經找人看過,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就算是調理我也可以找來十個百個最好的大夫,而他們都不會要我的萬貫家財。」
丹蚩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我說的可不是你的傷。」
他的語氣極輕,低頭看著盒子裡的夜明珠,忽然道,「你覺得自己的命就值這個。」
閻鐵珊忽略心裡的不安,咬牙道,「你識相的話,拿了東西就快走。」
「你不過是給了我一顆護心丹,這個已經夠買十顆了。」
丹蚩定定的看著他,忽然嘴角勾起,同時輕聲說了一句,「很好」
說完他抬手在盒子裡輕輕揮了一下,空中突然有綠色光芒一閃而過。
再看時,錦盒中已經空無一物,而閻鐵珊卻突然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他仰面躺在地上,臉上還凝固在茫然中,人卻已經再也不會動了。
他的胸前有一個窟窿,在之前差點喪命的舊傷上,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分毫不差的嵌在裡面,淡綠色的螢光染上妖異的紅色,在胸口閃爍。
「我說你只治好了一半」丹蚩看著他的屍體,語氣帶著淡淡的嘲諷,「說的可不是你的傷。」
「帳還未結清,你以為這條命現在是你自己的。」
而且他還從不知道自己的丹藥如此廉價!
護心丹…哼!
獨孤一鶴眼看著閻鐵珊倒在面前,怔愣半響才反應過來,頓時大怒。
「放肆,你…」他厲喝怒目。
本來他還有些懷疑閆鐵珊的說法,不過因為昔日情分還是決定過來幫他。
但是沒想到,這麼快真相已經變得不重要!
要保護的人被當著他的面殺死,這對他來說是奇恥大辱!
閆鐵珊話里的真相是什麼已經沒有必要去探尋,他現在只需要為他報仇。
這時丹蚩攏了攏衣袍,將視線轉向他。
獨孤一鶴的怒氣突然卡住,而且他的人像是突然被人用一盆冷水澆過一樣,泛起陣陣冷意。
他這一生見過很多人,他們的眼神,有的十分兇狠,有的滿是殘忍,但是卻從未有一雙像面前這雙一樣能讓他感到恐懼,那一瞬間的不寒而慄,讓他瞬間汗毛倒豎。
眼前的年輕人面容溫和,臉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
但是只有與他對視時才能發現,那雙眼中其實什麼都沒有,沒有笑意,沒有怒氣,一直都是淡而平靜,而這種淡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舒適,反而讓人感覺到一種不明的寒意。
那是一種將所有東西都不放進眼中的平靜,獨立世外。
如同一面鏡湖,安靜無聲,即使周圍清風吹拂,湖面亦不會掀起一絲漣漪。
他剛剛殺了一個人,動作卻隨意的如同碾死的是一隻螞蟻一樣。
他此時看著他的眼神,也隨意的如同在看螻蟻,讓他心裡憤怒的同時還感到一種畏懼。
丹蚩看著他,語氣平淡,「既然他覺得自己的命是這個價,那我便用這顆夜明珠買下他的命,你過後可以把這顆珠子和他一起下葬,我不會再收回了。」
獨孤一鶴聞言頓時惱怒不已,胸口急速起伏,忽略了心裡的異樣,厲聲喝道,「狂妄!」
丹蚩看著他,突然又是一聲輕笑,「與我動手,你想好要付出什麼代價了嘛!」
獨孤一鶴頓時被他激得怒不可遏,再不顧心裡的不安,運氣收斂住心神,持劍便橫砍過來。
來勢迅猛,有碎石烈山之勢,眨眼已經到了丹蚩面前。
丹蚩一動不動,直到他到了面前,才輕輕的舉起手。
「叮」的一聲,金石交擊聲響起。
殺氣騰騰的劍刃停在眼前,再也不能前進一寸。
寬大的衣袖滑下,一柄瑩白的小藥鋤從衣服里露出。
那是一個小臂長的藥鋤,做工渾然一體,通身潔白,如同上好玉石雕成的工藝品。
獨孤一鶴眼裡瞬間閃過驚色,餘光迅速掃向他腰側,剛剛掛在那裡的東西已經不見了,但是他卻未看見面前的人是什麼時候拿在手中的。
怔愣片刻,他氣運於臂,迅速變招,劍尖一抖,剛猛之勢頓去,反而變得無比靈活,出招如羚羊掛角,讓人看不清劍勢。
作勢要刺咽喉,劍尖卻到了胸腹,眼看即將在這裡刺出一個窟窿。
那柄藥鋤又突兀的出現在劍勢前行的地方,後發卻先至,他刺的這一劍便像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一樣。
獨孤一鶴瞳孔猛然一縮,再次變招,疾馳他頸後,藥鋤卻如影隨形,每次都先於他出劍的地方等候。
獨孤一鶴額頭已經冒汗。
他遇到過很多對手,卻從未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情況,對方一招不出,他卻無從下手。
無論他的速度再快,力道再強,甚至劍走偏鋒,都不能碰到對方。
對方氣定神閒,他卻已喘氣。
這時丹蚩突然在他劍上輕輕點了一下,獨孤一鶴瞬間感覺手腕處有一股磅礴之力傳來,身體控制不住的倒飛了出去,撞在地上頓時喉頭一甜。
他勉強咽了下去,心裡已滿是駭然。
上方這時傳來一聲輕笑。
「這個便是你們的掌門令牌?」
獨孤一鶴抬頭,眼中又是一縮。
他這時才發現一件事。
面前的人仍然是進來時的樣子,位置一直都沒有動過。
殺閻鐵珊的時候未變,與他對峙時亦同樣未挪動一步。
他就站在門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淡淡的看著他。
此時手上白玉般的藥鋤上掛著一個黑色的東西。
那是一個木質的牌子,黑黝黝的,看起來古樸陳舊。
獨孤一鶴卻很熟悉,因為自他當上峨眉掌門以後,此物便與他從不離身。
那是掌門的信物,鐵木令牌。
他捂著胸口站起來,臉上滿是駭然之色。
「你這個年紀居然已經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他難以置信的開口。
「內力?」丹蚩輕笑一聲,並未解釋。
獨孤一鶴看向他手裡的牌子,陰沉著臉警告,「你拿了這個東西也沒有用。」
非峨眉弟子便是拿了令牌也沒有人會聽從他的命令。
「我也不想做掌門。」丹蚩晃了晃手上,說,「你們既然把門派建在峨眉山上,必然有很多峨眉特有的藥草。」
「不知道這個牌子能換多少草藥?」
獨孤一鶴臉色頓時一變。
掌門令牌非峨眉派的人拿了確實無用,但是若是落入別人手中,門派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奪回來的。
「看來很值錢。」
看到他的臉色,丹蚩滿意的將東西收起來。
「這個東西便當做你今日冒犯我的代價。」
他說得寬容,獨孤一鶴聽了卻更加憤怒。
丹蚩淡淡掃了他一眼,道,「你打不過我,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他語氣一頓,臉上突然露出溫柔的神色,「如果你真的想打的話…」他轉頭看向門外。
淡然的眼中突然出現波動,那一瞬間變得無比柔和。
獨孤一鶴跟著轉頭,一身如雪的白衣便出現在視野中。
丹蚩已經不再看獨孤一鶴,他瞬間出現在了門口那白衣人身邊,甚至連語氣都像是換了一個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獨孤一鶴絕不相信此人與他之前所見是同一個人。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吹雪,你有沒有想我?」
丹蚩湊到西門吹雪身邊,嘴上調笑,眼睛卻亮晶晶的。
西門吹雪冷冷掃了他一眼,隨即便像沒有看到他一樣。
他轉頭,盯著獨孤一鶴。
「獨孤一鶴」
獨孤一鶴瞳孔一縮,看著他的裝扮,已瞬間想起一人,「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頜首,他看著獨孤一鶴,眼神亮得驚人。
獨孤一鶴手上握緊劍柄,問,「你出現在這裡,是專程為我而來?」
西門吹雪定定看著他,「願與君一戰。」
「很好!」獨孤一鶴突然放聲狂笑起來,聲音雄渾,「江湖上的後起之秀中很少有人在這個年紀便有你這樣的氣度,你在年輕一輩中已無敵手,難怪會找上我!」
西門吹雪這時眼中也划過一絲孤寂。
「可惜」他道。
江湖中現在能與他互為對手的年輕一輩中寥寥無幾,現在他還可以找上前輩高手,待他年歲漸長又實力更強後,又要去哪裡尋找對手呢?
見此丹蚩笑了,出聲道,「你現在會覺得寂寞,只是因為你在這裡見到的人還太少。」
他說話時眼中有種複雜的情緒,看著西門吹雪似是感慨又似可惜,還有一些懷念和欣慰。
這些情緒一閃即逝,丹蚩頓了頓,突然似不經意的說起,「有一個地方,那裡有很多於劍術上天賦異稟的人,他們的實力也同樣很強,或許你在那裡一個人也打不過。」
西門吹雪眼睛驟然一亮,「在哪?」
他緊緊盯著他,眼神灼熱。
丹蚩與他對視,同樣眼神灼灼,「你與我結為道侶,我便天天找人來與你比劍,如何?」
他的臉上滿是期待,眸中神色比之前更加灼熱。
西門吹雪看著他的視線漸漸變冷,與他對視半響,一言不發的轉過身。
丹蚩:「……」
看著他毫不留情轉開的背影丹蚩忿忿的抿嘴。
為什麼道侶不信他!
是覺得他搞不定那群劍修嘛!
丹蚩無比氣憤。
這樣利誘也沒有用,道侶怎麼這麼難搞!
哎!他的道侶果然與眾不同!
丹蚩又重新變得自豪。
獨孤一鶴在看著他們,此時看著西門吹雪厲聲道,「你不用現在就急著可惜,以後也不用煩惱,因為這將是你最後一次拿起劍。
以後你也不會再發愁去哪裡找對手,因為今天是你還有意識的最後一天!」
西門吹雪並未回復這些口舌之爭,因為他在意的終究與獨孤一鶴不同。
他只道,「開始吧!」
獨孤一鶴剛要點頭,突然想起什麼,視線看向他身邊。
察覺到他的視線,丹蚩笑著走到另一邊,「你與吹雪決戰,我自然不會插手。」
他的話雖然對著獨孤一鶴說,眼睛卻是盯著西門吹雪,裡面遣倦溫軟。
再看向獨孤一鶴時,他說出讓兩人同時一愣的話。
「而且,我知道你想報仇,這場比試,你若是勝了,我便自裁,如何?」
西門吹雪聞言瞬間皺眉看向他。
丹蚩只是一臉溫和的看著他,笑道,「你若敗了,必死無疑。」
「你若死了,我自己活著也沒意思。」
西門吹雪練的是殺人的劍,不給別人留餘地,自然也不會給自己留餘地,殺不了別人,他自己就會死。
「你以身殉劍,我與你做亡命鴛鴦,黃泉路上還有人論道,是不是覺得很滿足。」
丹蚩瞬間又變得笑嘻嘻的,仿佛剛才說的不是生死大事。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半響,突然冷聲道,「此事與你無關。」
丹蚩卻像沒聽出他話里的拒絕,只笑嘻嘻的看著他,「吹雪,我們兩個的命現在可是綁在一起了。」
他說完想到什麼,笑得一臉滿足。
西門吹雪凝眉。
獨孤一鶴緊緊盯著他們,問,「你此言當真?」
丹蚩轉頭看他,「我說出口的話向來不會收回。」
他道,「你想報仇,但是你殺不了我,此戰你若勝了,便能一舉兩得。」
獨孤一鶴沉默了,半響他才嘆道,「我本與你無怨,但是大鵬王朝的財寶絕不能落入外人手中,你剛才又在我面前殺了閆鐵珊…」
「廢話便不用多說了。」丹蚩打斷他,同時抬手將一物扔過去,道,「別說我們不公平。」
獨孤一鶴接住,打開後一愣。
手中是一顆丹藥。
丹蚩難得解釋,「此藥無論多重的傷,服下便可痊癒。」
頓了頓,他道,「便宜你了!」
他說完突然又轉向西門吹雪,討好的看著他,「吹雪,我做的怎麼樣?」
西門吹雪看著他,身上的氣息難得變得緩和,對他微不可差的點了點頭。
隨後他看向獨孤一鶴,沉默了片刻,冷聲道,「我不知你受了傷。」
獨孤一鶴看著他們,同樣沉默下來,他頓了片刻突然一把將藥服下,閉眼調息,待睜開時眼中突然出現了惋惜之色。
他看著西門吹雪,突然道,「若有機會,你會走得比我遠。」
他的神情複雜,嘆氣道,「若再過個十幾…不,或許幾年後你便能打敗我。」
「但是現在,你與我的差距還太大,其實我現在已經不想殺你了。」
他在拜入峨眉前已有深厚內力,又在峨眉修行三十年,現在的內力深厚遠非西門吹雪可比。
後來他獨創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於劍術的領悟上自然也遠超常人。
而且他昔年為大鵬王朝將軍,後來又做了峨眉掌門,更比西門吹雪多出幾十年的交手經驗。
西門吹雪只是冷冷道,「你若已好了,便出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