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月亮立在天邊,零星點綴蒼穹,銀色的月光傾灑直下,林間樹影婆娑。
寂靜的夜色中,偶有蟲鳴合唱,遠處野獸哀嚎,襯得夜晚更加安靜。
寂靜中,說話的聲音格外清晰。
「天色已經如此晚,不適合趕路,不如休息一夜,明天再走。」
月光下,丹蚩的表情格外真誠
無辜的一點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連夜趕路。
陸小鳳表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抬頭,覺得今晚的月色格外漂亮。
他們從萬梅山莊出來,一路上,丹蚩這些話已經說了無數遍了。
「你們不是常說夜路難行嘛!」沒有人理他,丹蚩又道,「我們在萬梅山莊住一晚,明天再走也來得及的。」
陸小鳳仍然看著夜空,餘光卻沒忍住往前面瞥了一眼,這一眼讓他瞬間抖了抖,不勝寒的搓了搓胳膊。
心裡暗嘆,嫦娥奔月的故事未必虛言,若沒有廣寒宮,這漫山的寒意從何而來。
哎,冷啊!
山巔上,巨大的月輪觸手可及,比其更加顯眼的,是一抹雪白的身影。
他一言不發的靜靜前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姿態閒庭若步,身法卻略為迅疾。
月光打在雪白的衣衫上,銀色的暗紋流轉著清冷的微光,襯得面容更加如玉般虛幻。
丹蚩看得暗自痴迷,回神後再次疾走兩步,趕上前面的人影。
回頭看著他,溫柔道,「吹雪,小心路。」
走這麼快摔到怎麼辦。
耳邊喋喋不休,眼前甩之不去,西門吹雪卻面容平靜,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繞行而過。
看起來好像已經適應了眼前之人的糾纏,再不見之前的情緒起伏,更未有冷氣四溢之態。
身後,陸小鳳再次搓了搓胳膊,暗想,山間果然更深露重,如此天氣竟還有凝冰之兆。
前方的騷擾還在繼續,丹蚩再次開口,想勸道侶休息一下,他知道,在這俗世中凡人夜間都是要休息的。
但是他剛剛張口,還未說話,一直一言不發的道侶卻突然抬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夾雜著冰碴的暴雪裹進嘴裡,嗆得他一個寒顫,瞬間閉上嘴。
置身於鋪天蓋地的暴風雪中,冰寒徹骨。
丹蚩抿嘴,臉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
看來道侶不喜歡噓寒問暖的追求。
他無比惆悵的回頭看了一眼萬梅山莊。
什麼時候能光明正大的住進去!
陸小鳳亦被這醞釀已久的暴風雪打了個踉蹌,他跺跺腳,表情詭異的看著他們,特別是丹蚩。
這傢伙到底對西門做過什麼,他還從未見到西門這麼恐怖的樣子。
暴雪過後,周圍終於恢復了沉寂。
又走了不久,前面出現一座破廟。
「我們今天就在這裡過夜吧!」陸小鳳道。
丹蚩一臉嫌棄。
這時,西門吹雪徑直走到了牆邊的稻草上,盤膝坐下。
陸小鳳見了,忙道,「看!西門也贊同!」
丹蚩先是被道侶偏幫陸小鳳的行為氣得陰惻惻的用眼刮著陸小鳳,又突然反應過來。
確實很多江湖人在趕路時都會露宿野外。
可是看著這個破廟,丹蚩眉頭還是越皺越緊。
陸小鳳以為他還在嫌棄,趕緊說,「荒郊野外,有瓦片遮頭就不錯了!」
丹蚩聞言心裡卻滿是心疼。
道侶好辛苦啊!
聽說以前道侶追殺人也都是一出去就好幾天,不會也是都住在破廟的吧!
想到這裡他突然沉默下來,心裡暗暗思量。
陸小鳳把廟裡整理了一番,重新升起火堆。
圍坐在火堆邊,陸小鳳看著丹蚩,沉默片刻,問道,「你可以看看花滿樓的眼睛了嘛?」
「哦」
丹蚩在想別的事情,聞言只隨意的應了一聲。
他答應過的事情自然不會食言。
「有勞了。」
突然提到他,花滿樓表情頓了一下,臉上欲言又止,最後拱手道。
丹蚩卻根本沒聽他說什麼,過去就扒著他的眼皮檢查。
陸小鳳緊張的看著他動作,忍不住道,「你輕點。」
丹蚩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放開手
陸小鳳見他看完了忙問,「怎麼樣?」
丹蚩看著他,沉默不語,突然一臉嚴肅的對他道,「跟我出來。」
陸小鳳聽了臉色一變,莫非很棘手。
丹蚩已經走出廟門,看他還在原地頓時不滿的催促。
陸小鳳擔憂的看了一眼花滿樓,跟了出去。
兩人出去後,屋內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花滿樓突然開口。
「西門莊主不如過來坐。」
西門吹雪睜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繼續抱劍打坐。
「你的心亂了。」
清冷的聲音迴蕩在空間。
花滿樓一頓,嘴角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如今我亦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了。」
沉默中,丹蚩他們回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來,丹蚩一臉滿意的笑容,細看隱約帶著興奮,進來便眼神灼熱的看著西門吹雪。
陸小鳳則是臉色古怪,他進來後也無比複雜的看了一眼西門吹雪。
被這樣複雜的視線注視,西門吹雪終於睜開了眼。
他不著痕跡的皺眉。
花滿樓看不到這些,感受著沉默的氣氛,突然開口道,「其實看不見也沒有關係,我即使看不見也可以感受到很多東西,我可以聽到花開的聲音…」
被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丹蚩回神,聽到他的話嗤笑一聲,「絕望下的自我安慰。」
說完腳步輕快的走到了一邊。
花滿樓未說完的話被堵住,沉默下來。
丹蚩從背簍中挑出幾株藥草,擺在身前。
「草藥?」花滿樓鼻翼闔動,微微驚訝出聲。
「怎麼了」陸小鳳奇怪。
花滿樓想了想,問,「陸小鳳,你們剛才在外面采了藥嘛?」
陸小鳳搖頭,「沒有啊」
花滿樓又沉默了半響,道,「我之前也一直未聞到。」
陸小鳳頓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看著那個翠綠的藥簍。
花滿樓之前一路上都未聞到藥味,現在卻聞到,唯一的區別,是丹蚩把藥從藥簍中拿了出來。
他看向西門吹雪,不知道西門知不知道這人的怪異。
丹蚩沒理會他們,他將一株草藥放在掌心,不過眨眼間,藥草突然化為一團綠液。
「這是什麼功夫?」陸小鳳驚訝的瞪眼。
「煉藥」
丹蚩不在意的說,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暗暗得意。
像這樣徒手煉藥,非至一定境界不能為,能做到的無一不是煉丹宗師,像是他們宗門的幾位太上長老。
道侶看到他這麼厲害一定會更喜歡他的。
老祖宗就一直說他天賦極佳,萬年難遇。
餘光關注著道侶,手上動作不停。
為了讓道侶看的清楚他特意顯化出靈火。
明亮的火焰在如玉的手中燃燒,卻未傷到一絲一毫。
一株株的藥材被投入煉化,變成剔透清澈的藥液。
隨著藥材煉化完,丹蚩的神情亦變得認真起來,俊美的臉上滿是專注之色,臉色陡然變得嚴肅鄭重,像是處在了另一個世界中,掌心中便是他生命的全部。
火光籠罩中,有一種非凡的魅力。
讓廟中兩人看得俱是一愣。
丹蚩專注於手中幾團藥液,梳理藥性,混合藥液,手上藥訣變幻,不急不緩,動作行雲流水般自然,看到的人亦覺賞心悅目。
須臾,他手中漸漸凝成一團綠色膏藥。
隨後他的動作一頓,周身玄妙的氣息戛然,信手向前一扔。
「敷在眼部即可」他交代道。
隨後丹蚩的表情又是一變,他唰的轉頭看向西門吹雪,眼神明亮無比,帶著灼熱的期待。
道侶是不是覺得他剛才特別厲害。
他可是聽過身邊的藥童討論,說他煉丹時的樣子最有威嚴,特別好看。
若是有人看到,必然傾心不已。
西門吹雪收回視線,淡淡掃了他一眼,看不出情緒的閉眼。
丹蚩:……他無比沮喪
QAQ為什麼道侶沒有被他迷住!
居然敢騙他,回去就讓那些藥童去藥園種藥!
丹蚩忿忿不平。
幸好他還有另外的計劃。
陸小鳳接住藥,愣了愣。
手中的藥膏凝而不散,掌心大小,剔透的綠色,如一顆上等的玉石。
鼻尖聞到一股奇特的藥香,腦中有一絲清新的涼意慢慢擴散,舒適無比。
陸小鳳突然兔子一樣竄起,「七童」
他捧著藥膏,神情激動的給花滿樓上好藥,陸小鳳花了半天才平復好心情。
如此神奇的藥膏,定然可以治好七童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心愿即將實現,他今晚睡得格外好。
陸小鳳睡得很熟,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熟過了,因為在江湖中一個人如果睡得太熟,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
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困,非常困。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中陸小鳳覺得周圍突然變得很亮,還伴隨著燙人的熱量。
反應過來後他突然大叫一聲。
「著火了!」
他瞬間變得清醒,睜眼卻看見丹蚩眼神冰冷的看著他。
在那瞬間,陸小鳳以為丹蚩是要燒死他。
就因為西門和他說了話!
來不及細想陸小鳳背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陸小鳳,怎麼了,你冷靜點」花滿樓被他吵醒,摸索著過來,他皺了皺眉,道,「我未曾聞到燃燒的氣味」雖然周圍確實熱得燙人。
陸小鳳抖了抖,瞬間回神,仔細看向周圍,破廟中火光沖天,但是卻未有東西燃燒,除了他們之前生的火堆。
但是一個火堆絕不可能讓這裡這麼耀目灼熱。
環顧四周,屋中一片火紅,建築卻未燃一角。
丹蚩表情冰冷的站在那裡,手中握著一個金黃色的石頭,石頭不斷散發著金紅色的光芒,映得整個破廟如在火海一般。
「這是什麼」陸小鳳驚叫。
「火漿石」丹蚩冷聲開口,不滿的看著他。
真是大驚小怪,早知道剛才就給他餵啞藥。
他給吹雪準備的驚喜都沒了!
他本來打算在這裡布置好再叫醒道侶的。
看著手中的石頭,皺眉。
火漿石,只在火山深處的岩漿中生成,極難攝取,內含充沛火靈力,煉製火系靈丹時可提高藥性。
丹蚩手中的火漿石拳頭大小,內中金黃粘稠的熔漿不斷翻湧,於夜中放出熾熱的金紅色光芒,整個破廟猶如置身火山岩漿中,空氣都變得扭曲。
他剛在屋中四角各擺放了一個。
這人便喧鬧起來,道侶肯定也被吵醒了,丹蚩再次瞪了他一眼。
暫時沒空找他算帳,只能改變方案。
手上突然用力,掌中的石塊突然崩裂成無數碎石。
無數金色的火線從掌心四散,噴射在屋內四處,猶如綻放的煙花,亦如火山噴發,奪目又絢爛。
轉身看著進來的西門吹雪,丹蚩亦笑得像煙花一樣燦爛,討好道,「吹雪,你醒啦!」
他的語氣中帶著藏不住的得意,「我問過了,陸小鳳說你喜歡看人燒房子,怎麼樣,好看嘛?」
面對好友的冰冷視線,陸小鳳已經呆若木雞,做不出半點反應。
他不是這個意思!
丹蚩十分得意。
道侶喜歡看火,但是只是燒房子太普通了,顯不出他的本事。
所以他回想了自己看過的,還是火山噴發時最為絢麗壯觀,可惜這裡沒有火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火漿石代替。
雖然不如真正的火山熔岩,但是他這麼用心,道侶一定會感動的。
(本章完)
作者說:小劇場
廟外的談話
陸小鳳一臉焦急的問,「七童的眼睛怎麼樣」
丹蚩眼神明亮,問,「吹雪喜歡什麼東西」
既然死纏爛打沒用,噓寒問暖道侶不領情,那便投其所好
陸小鳳還是問,「七童的眼睛你也治不好嘛!」
丹蚩還是說,「吹雪喜歡什麼」
一來二去,陸小鳳終於敷衍道,「西門喜歡看燒房子的火光,快告訴我七童的眼睛怎麼樣」
丹蚩終於滿意了,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