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
見他頓住，菅原孝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喊了一聲。
「啊。」西谷楓恍然回神。
按流程來說應該是對的……哪裡出了問題？
『系統？』
「檢測中……」
「檢測成功。」
「根據結果，他並不相信自己能幫到你。」
「？」
為什麼？
他沒有說明具體是什麼問題吧，菅原前輩是這麼不自信的人嗎？
他看了眼菅原孝支手中的卡牌，仍有些不死心。
「那個，菅原前輩會認為我給你造成了麻煩嗎？」
他抬起眼，認真詢問道。
菅原孝支愣了愣，連忙笑道：「當然不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求助前輩幫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怎麼會這樣想？」
「因為前輩好像只是暫時在敷衍我。」西谷楓道，「雖然這件事只有前輩能辦到，但前輩也有自己的生活，不願意也是正常的。」
菅原孝支聽說過這孩子的直覺很敏銳，但沒想到敏銳到這個地步：「不、等等……」
西谷楓埋著頭，咬了咬舌頭。
不管菅原孝支看起來是多麼真切地表示願意幫助，他手上毫無變化的卡牌都說明了事實。
到了這個地步也就算了。
他微微鞠躬，平靜道：「如果前輩能加入進來我一定會壓力驟減……但是畢竟是很麻煩的事，甚至可能讓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很抱歉我到現在也無法仔細說明，給前輩添麻煩了。」
不……從剛才開始說的話就逐漸聽不明白了。
菅原孝支皺著眉，只能先倉促地繼續喊暫停：「你先等一下，小楓。」
他意識到事情很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這孩子平時總是安安靜靜的，什麼時候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
而且始終含糊其辭就算了，最後的那段話總感覺很不妙。雖然聽起來讓人感到十分不現實，但萬一——只是說萬一，他真的被捲入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巨大危機中呢？
一旦把這當做是求助，菅原孝支就覺得自己完全無法忽視了。
至少能確定，這絕不是什麼高中生限定煩惱。菅原孝支開始認真考慮事情的嚴重性、以及報警能否解決事態的可能性，他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卡牌——
「這個我就先收回去了……前輩？」
西谷楓伸出手，接著在他略微訝異的視線中，卡牌灰撲撲的表面一點一點逐漸脫落。
首先看見的是漆黑到像是能吸收所有光亮的底色。其上浮現出一道道暗紋，遠遠看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莫名的驕奢矜貴，接著是顯眼的燙金花紋，分明是複雜的卡牌樣式，它卻只勾勒出極簡的線條。
菅原孝支把它捏在手心，還看不清完整的圖案。西谷楓定定看著，又抬頭叫了一聲：「前輩？」
菅原孝支雙眸有些失神，沒給予他回應。
西谷楓戳了戳系統：「協議確定是沒問題的吧？」
「說過很多遍了！如果有問題，你完全可以向時空中央控制層舉報我們！」系統有些氣急敗壞，「協議生效期間，將無條件保證契約者的安全。他只是在接收信息而已！」
「哦。」
西谷楓淡淡應道。
他把視線轉到場館中央，注意到時間已經快要到放學的點了，又問：「那還要多久？等會準備走人了他還是這樣可就不好解釋了。」
系統掃了一眼，準備回答，就忽然噤了聲。
「……沒事，我已經看完了。」
菅原孝支的雙眸不知何時聚了焦，他揉著太陽穴，龐大的信息量讓他感到有些頭暈腦脹。
半晌，他苦笑道：「原來指的是這種事嗎？」
「我沒有說謊哦。」
西谷楓左看右看，最後看向菅原孝支手中：「前輩你的卡牌長什麼樣？」
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菅原孝支嘆了口氣，伸出手，「給，看吧。」
此時才看清了全貌。
那明亮的金色用龍飛鳳舞的字跡勾勒出了兩個字母，分明是燙金，卻莫名顯得筆跡力透紙背，給人一種溫柔而張揚的感覺。
「SG？」西谷楓歪了歪頭，下意識在心中問，『這是代表什麼？』
「大概是我的暱稱吧，」沒等來系統的回答，卻是菅原孝支接了話，「他們愛用『suga』這個稱呼叫我，不出意外是從這裡面摘出來的『S』和『G』。」
看見西谷楓微微瞪大的雙眼，他沒忍住笑了聲：「沒錯哦，經過綁定之後，現在我也能聽見你和「系統」的對話了。」
系統一板一眼：「您手中的卡片可以調出控制面板，其中有『是否開啟系統語音』與『是否開啟隊伍語音』的選項。前一項可以隨時與我通訊，後一項為你們提供隊內交流。現在所有選項默認開啟。」
西谷楓注意到了盲點：「控制面板？為什麼我沒有？」
「您所擁有的是主面板。」
菅原孝支注意到什麼，眯了眯眼。
但他什麼也沒說。
「以及，」系統復又出聲道，「目前第一位隊員加入，開啟可視化功能。」
「啊、這個你提過。」西谷楓想了想，「也就是現在我們可以看見那些怪物了對吧？」
「是的。同理，這一功能也可選擇關閉。」
菅原孝支忽然問：「如果開著會怎麼樣？」
「它們模樣醜陋，無處不在。」
系統答非所問，「您可能在任何地方見到它們，但是只要不與它們對視，就不會引起注意，從而被攻擊。」
「唔？」西谷楓警覺地抬眼。
菅原孝支第一時間注意到：「怎麼了？」
「……不，沒事。」西谷楓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這個設定有點熟悉。」
但應該只是他多想了吧。
菅原孝支垂著眸：「那我就不關了吧。」
西谷楓看向他，他托著腮道：「先提前習慣習慣？反正只要不對視就不會有事吧？」
西谷楓注意到系統並沒有提示他協議中有無條件保護，大概信息太多他也沒注意到，但是西谷楓什麼也沒說。
他只是點了點頭：「注意安全哦。」
由於需要至少三個隊員才能開啟任務，因此到這一步就差不多交流完畢了，氛圍陷入沉默。
系統想，資料庫中顯示，人類要忽然之間接受認知以外的事情是很困難的，儘管菅原孝支看起來接受得很快、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但果然還是需要時間消化吧。
片刻後，西谷楓歪著頭：「菅原前輩，你生氣了嗎？」
「誒？」菅原孝支驟然從沉思中驚醒，「生氣什麼？」
「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讓你加入了這種麻煩的事。」
「……小楓忘了嗎？必須要我心甘情願同意才算契約成功啊。」
西谷楓低下腦袋：「但是和菅原前輩想像中的麻煩果然還是差太多了吧。」
菅原孝支愣了愣，然後笑起來，揉了揉他的頭：「這一點確實。」
沒等西谷楓說什麼，他就繼續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危險團伙之類的，如果是捲入這種事情雖然很麻煩但是又不能明明知道卻放著不管，最後甚至設想了好多種艱難求生的方法。現在這個結果，可比我想像中要好太多了啊小楓。」
西谷楓抬起頭，菅原孝支笑得眼眸微眯：「拯救世界，是每一個中學男生多多少少都會做的夢吧？」
「我現在都還在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然後明天起來就會發現這一切全是假的呢。」
西谷楓頓了頓，正想說什麼，就忽然看向他身後：「哥，澤村前輩。」
「哦！」西谷夕大聲應答，然後奇怪地看著他們的姿勢，「你們在聊什麼啊？什麼做夢？」
澤村大地一掌拍在菅原孝支背上：「怎麼樣，痛不痛？」
菅原孝支被拍得整個人往前一傾，直接跳下板凳：「……當然疼啊！！」
「哦，所以不是做夢吧？」澤村大地扯了扯嘴角，「練習時間你居然跑下來跟學弟聊天偷懶——」
眼看菅原孝支被澤村大地拉走了，西谷楓眨了眨眼，看向自家哥哥。
西谷夕此時叉著腰，滿臉不爽：「練習你不做也就算了，教人接球你都悄悄推給我然後自己跑去別的地方！」
西谷楓：「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
光速滑跪道歉，永遠有效的通關攻略。
西谷夕果然被噎住了。
他憋了半天，最後轉身就走：「好啦！快走，回家了！」
西谷楓吐了吐舌頭，小跑兩步跟上去。
走在路上，系統突然出聲：「宿主……」
然而下一秒，它又陷入了沉默。
西谷楓：『？』
系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分明宿主做任務很主動，第一個成員的加入很順利，但它總感覺有哪裡不得勁兒。
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它索性當做閒聊了：「雖然一開始那位及川給的辦法沒起作用，不過好在運氣好，最後也成功了。」
西谷楓卻問：『你認為是運氣嗎？』
「……」系統沉默片刻，「什麼意思？」
西谷楓卻不回答了，他彎彎眼：『嗯，就是運氣。』
系統接不上這個話。
他好像逐漸明白自己想問什麼了：「您對於將他們拉進這件事情中來，好像從來沒有猶豫過？」
西谷楓感到奇怪：『這是什麼問題？你希望我猶豫？』
「不、我只是——」
只是覺得，這樣似乎顯得有點自私。
而他分明不是那樣冷漠的人。
在沉默中，西谷楓逐漸明白了它的意思。
他抬起眼，西谷夕就走在前面。如同排球部眾人所描述的那樣，他可以用小小的身軀給予整個隊伍最龐大的安全感。
腳下影子逐漸拉長，月亮陪著他們回家。
西谷楓凝望著前方，琥珀色眼眸中有幾分沉默的溫柔。
「你覺得，這個世界是屬於誰的呢？」
「世界陷入危機這種大事，都要在表面的安寧中無知地等待外人來拯救。」
「——這種事才是最殘忍的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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