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岩下意識以為有人把她和溫藝的事發網上了, 結果竟然是昨天的表演視頻。
黎岩松了口氣，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那沒事了, 我還以為什麼東西呢。」
「……」鄭思生震驚，視線追隨著她一路走到座位上，「你為什麼這麼淡定？！」
黎岩打開窗戶，就著窗外的新鮮空氣吸了兩下，然後被凍得打了個噴嚏。溫藝從旁邊伸手過來, 二話不說把窗戶合上。
冬天的教室有股悶臭的味道，黎岩餘光瞥了溫藝一眼，沒說話。
不僅得不到回答, 面前兩人還在眉來眼去, 鄭思生怒了。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你為什麼這麼淡定！」
黎岩慢悠悠地打開保溫杯喝了口熱水，將杯口飄出的水蒸氣吹開。
咽下溫度剛好的水，身子由內到外暖了起來。
「這有什麼不能淡定的嗎？」
鄭思生一滯，卡頓兩秒後掛著生不如死的表情扭頭，用眼神請求同桌救場。
李欣怡沉吟, 恍然抬頭說：「你大概是沒想到她說的火是怎麼樣的火。」
「嗯？」黎岩疑惑，反應了一下。
難道因為不專業被人罵了？可那只是一個高中的元旦晚會啊……
恰巧這時，陳鋒成從後面進來, 渾身冒著寒氣, 沒來得及坐下就迫不及待拍了拍黎岩的後背。
黎岩自從偶然看穿了他的詭計, 對他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反感。
卻不得不維持表面功夫，轉身。
沒給詢問的機會，陳鋒成直接毫不避諱地掏出手機, 指給她看。
屏幕上亮著一個小破站的界面, 博主精心剪輯的舞台片段視頻, 以及下方……超十萬的點讚。
「咱倆火了。」陳鋒成興奮地說。
黎岩：「……」
視頻是昨天晚上才發布的，到現在已經有了這麼多的點讚量，在線觀看人數甚至超過四位數。
黎岩：「……」這些人是閒的沒事幹嗎？
要是有個大幾千的點讚那倒是還好，可只是名不見經傳的破高中辦個元旦晚會，毫不起眼的幾個學生跳個略帶成年元素的小舞……憑什麼就那麼火？
她平常發的認真繪畫作品點讚都很少三位數……
黎岩懵了一瞬，半信半疑地拿出自己手機。
在她低頭搜索的時候，溫藝抬眼與陳鋒成對視上，後者表情漠然半晌，隨即驀地勾了勾唇。
溫藝始終神情淡淡，側身湊近黎岩，和她一起看著手機屏幕。
黎岩剛才瞥那一眼，記住了標題幾個關鍵詞。
「晚會」、「《危險派對》」、「高中生」、「嗑死我了」。
光是輸入框打下這幾個字都頭疼得夠嗆，更別說搜索結果出來之後，下面一溜煙兒全是類似的封面，只有零星幾個是別的視頻。
黎岩點開瀏覽量最高的那個，上面彈幕全在說他們兩個好配。
黎岩：「……」
她聽見身旁略重的呼吸聲，摁滅了屏幕。
「我操。」有一種這世界其實是個巨大的荒謬現場的感覺。
腦海閃過剛才的數據，似乎腳踩著的不是教室的地板，而是一團輕飄飄沒有實形的棉花。
太過戲劇，黎岩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有激動和興奮，有的只是滿腔的空格，每個空格中都填滿了「我操」二字。
身邊人安靜太久，呆滯扭頭。
就見溫藝在草稿紙上機械地默寫剛才視頻的標題。
已經寫滿了一整頁。
黎岩：「……」
「那個……」黎岩試圖開口，「我也不知道為啥會變成這樣。」
但溫藝動作不停，甚至還加上了緩慢飄過的彈幕。
「中間那個女生好性感，身材比例好好，跟旁邊的男生好配啊！」
感嘆號的一點重重落下，反覆描摹。
「咳咳，」黎岩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你幹嘛要寫這些？」
明明她只是上台表演了練習成果，卻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溫藝一筆一畫都非常認真，加上風格獨特的字體和優雅的姿態，看著也是一幅好畫。如果不是此刻的眼神藏著殺人的意味。
「幫你記錄一下，」溫藝眼都不抬，「火了是好事。」
「……」黎岩抿唇，這話誰敢信。
「這、這我又不知道。」黎岩含了一口氣在胸腔。
「你不知道……」溫藝緩慢重複，「你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什麼意思？黎岩沒太聽懂，「你說的是誰？那些發視頻的人都不一定有我們班的呢。」
餘下的話沒說出口。班上的人都知道她和溫藝關係不一般，她不信有人能管住八卦的心不往外傳。
不過確實，陳鋒成給她表白的事高一就幾乎人盡皆知了，不知道為什麼傳播得特別快又特別廣。整個年級十幾個班，她和溫藝的事可能傳不到大多數。
好吧，如果忽略視頻主角其中之一是自己，就憑那博主的剪輯技巧和畫面渲染，連她都會忍不住嗑起來。
黎岩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發視頻的人是誰。
溫藝筆尖不停，說話也不影響她紙上刻字，「你怎麼就確定沒有我們班的？」
「那肯定沒有我們班的啊！」黎岩脫口而出，下一句卻放低聲音嘟嘟囔囔，「咱們班誰不知道……」
溫藝身板挺得正直，沒聽清，「你說什麼？」
黎岩卻面色緋紅，不肯說了。
溫藝暗自琢磨一下，大概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垂眸盯著黑色筆跡，布滿陰霾的情緒剎那間徐徐散開，擠進一抹繁殖能力極強的愉悅感。
半晌，嘴角上揚。
「你剛剛是在說我的壞話嗎？」溫藝嗓音輕佻，眉眼間的打趣毫不掩飾。
黎岩把頭偏到一邊不說話，留給溫藝的只有一團鼓起的臉頰肉，像只氣鼓鼓的小貓。
「你說我不好，我會難過的。」眼一垂，音色恰到好處地低落下來。
成功被騙到，黎岩轉頭，與演技「上好」的溫藝對視。
臉色爆紅，「我說你是個笨蛋！」
溫藝勾唇，似乎很喜歡這個稱謂，嘴上卻說，「我確實什麼都做不好……」眼神一暗，「只能看著別人有那麼多手段，我卻蠢得毫無防範。」
黎岩語塞，眨了眨眼，「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溫藝搖了搖頭，不想再多說。
黎岩想了想，還以為她是在說家裡的事，畢竟她曾在網上看過，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孩子從小就要勾心鬥角。溫藝大概是被戳到痛處了，黎岩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溫藝好似感受到了她此刻的無措，貼心地說了句：「沒關係的。」
她將紙上的幾行字反覆看了幾遍，一字一句都刻在腦海中。
轉移話題，「那束花怎麼樣了？」
黎岩「啊」了一聲，「我先接點水放進去了，等會中午放學去買個花瓶。」
「我也要去。」溫藝說。
頓了頓，黎岩知道說什麼她都不會轉變想法，甚至有可能一臉委屈地控訴黎岩欺負她。
「……好吧。」黎岩說。
中午商場人不多，溫藝在旁邊精挑細選，黎岩懶散地倚在櫃檯邊翻看手機。
那條視頻已經三十六萬點讚，數據好得驚人。黎岩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贊，雖然這不是她自己發布的。
評論一路下滑，全是嗑cp的，整齊得像是誤入了哪個大家主的護衛後院。
黎岩甚至懷疑都是水軍，畢竟正常情況下不可能這麼多條類似的話語。
……等等。黎岩盯著最熱門的評論，忽然覺得還真有可能是水軍。
溫藝挑好花瓶走過來，黎岩瞥見，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收好。
花瓶又細又高，中間窄兩頭寬，方便插花，放在桌上也不容易被打翻。
黎岩接過去裝模作樣地端詳一番，直接結帳走人。
溫藝走進家門，將書包和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我給你發的連結看了嗎？」
對面是個男人的聲音，是公司的一位技術人員。
「看過了，這個視頻怎麼了？」
「視頻沒什麼，」溫藝接杯溫水，喝了一口後繼續道，「幫我查查發這個視頻的人是誰。」
對面：「……」
沉寂了一會，發出窸窣的聲音，是溫守才將手機接了過來。
聲音低沉，「我公司里沒有黑客。」私自查人隱私性的信息容易惹麻煩。
溫藝再次喝水，「那你們想辦法。」
對面：「……」
安靜許久，似乎妥協了。
溫守才嘆了口氣，「你是要買流量，還是壓數據？」
溫藝即將脫口而出的前一瞬，硬生生壓制住了。
猛地反應過來。
黎岩的夢想一直被壓抑，如果有一天她願意面對真實的自己，如今的情況反而對她有幫助。
「……」溫藝微仰著頭，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中的玻璃杯。
沒掙扎多久，長呼出一口氣，垂眼低聲道：「……算了。」
黎岩回家焦急地吃完兩口飯，坐在床邊皺眉翻看幾條相同視頻的頁面。
最終，像做下什麼決定似的，起身打開門。
走到沙發上吃東西的江銘心面前。
指著一位博主的主頁，一臉認真地問：「你能不能給我查查他是誰？」
江銘心：「……？」
黎岩以為她沒聽懂，耐心解釋，「就是通過他的主頁信息，追蹤他發視頻的地址啥的，然後告訴我這個人叫啥名字——誒，還有這個、這個，這幾個都幫我查查，你不是學了那個電腦技術嗎？你那聰明的腦袋瓜子學得很快吧。」
江銘心：「……」
黎岩看她一動不動的，而且也不說話，急得慌。
「你聽懂沒啊？用不用我再說一遍？」
江銘心：「……」
她手上的花生豆還沒送進嘴裡，肢體動作仿佛被套上一層控制。
許久，一臉冷漠地說，「姐，我不是神仙。」
(本章完)
作者說:感謝觀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