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岩這幾天從一開始的彆扭不自在, 到漸漸和陳鋒成熟絡起來。
心底不禁感嘆，怪不得他人緣這麼好。
長得又帥脾氣又好情商還高，跳舞力度剛好唱歌也好聽, 在他放下雜亂心思做一個正常人的時候，還挺受大家歡迎的。
觀察了幾天，黎岩的眼睛實在看不出來陳鋒成有哪裡不對勁，於是心裡默默掙扎了好久，才慢慢相信他真的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果然還是當朋友好。
雙方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跳舞機器, 比之前的相處方式要好多了。
黎岩轉頭的時候，陳鋒成正向這邊走來，看向她的眼神裡帶著禮貌的距離。
心下更安, 難得主動搭話：「外面是誰啊？」
被問到的人撥了撥自己額前的頭髮, 神情自然，漫不經心地答道：「沒什麼，有個追我的小學妹。」
面上看起來沒什麼情緒，心底卻期盼著黎岩能夠給他一點滿意的反應。
結果不出所料——
黎岩興奮地「嚯」了聲，和身旁的老師同一時間起了相同的八卦之心。
「哪個小學妹？竟然還能追到這邊來啊？」黎岩笑意不減, 眼裡全是調侃的意味。
陳鋒成「嘖」了聲，心下難過，卻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 「誰讓哥如此得有魅力。」
黎岩無話：「……」
門外的溫藝盯著緊閉的門看了許久, 攥緊保溫杯的手指尖泛白。
腳步一挪, 走到窗邊。
為了防止有品行不端的人來這裡偷窺，舞蹈教室的窗戶被貼了一層半透明的紙，從外往內看去, 僅僅能看見幾個模糊的人影。
溫藝的視線緊隨記憶中黎岩的位置, 死盯著中間的幾團人影。
教室裡面驟然爆發出一陣愉快的笑聲, 屬於他們的歡樂在這個空間被緊密包圍，空氣都充滿了輕鬆溫暖的氣息。
一窗之隔，猶如千丈之遠。
溫藝垂眼，呼出一團霧氣，在一陣冷風中裹緊了自己的外套，低頭看不清神色。
黎岩結束練習回到教室的時候，溫藝已經在做自己新買的一套卷子。
「這不是你昨天剛買的嗎？」黎岩從她身後擠過去，坐到自己位置上，斜眼一看。
居然已經在寫第三套卷子了，她大為震撼。
她坐下後先收拾了一下凌亂的桌面，隨後從書包里掏出和溫藝同款的、嶄新的試題卷，翻開第一頁，看第一題就看了半晌。
扭頭，「你怎麼不理我？」
溫藝在低頭做題，似乎很專注，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筆尖在紙面上沙沙作響。
教室的燈光直白，被此燈照射的人皮膚都會暗淡一層，但對溫藝卻毫無影響。
黎岩盯著她側臉看了許久。
歪頭疑惑重複，「你為什麼不理我？」
溫藝依舊不回話。
黎岩：「……」
不死心，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胳膊。
羽絨服外套被戳出一個小凹陷，緩慢回彈。
「你為什麼不說話？」
黎岩湊近看了眼試卷，她正在做前面的選擇題，對她來說沒什麼難度才對。
黎岩：「？」
她皺著臉坐正，衣物摩擦發出細小的摩挲聲。
「溫同學，」她雙手放到嘴邊形成一個小喇叭，「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溫藝動了動嘴，「你很吵。」
一頭霧水打算放棄的黎岩：「？」
明明教室里有暖氣，她卻迎面感受到一股陰涼。
「大哥……」黎岩閉了閉眼，「我做錯了什麼嗎？」
此刻她能做的，只有用微笑來緩解內心的忿忿不平。
掛著十分真誠的微笑，她再次湊近溫藝，臉貼近，確保自己在溫藝的視野範圍內。
「我做錯什麼我道歉，你先不要不理我。」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出去練個節目的時間，就犯下讓溫藝如此冷淡的錯誤，但不妨礙她先低頭認錯。
溫藝筆尖一頓，筆墨在紙面上暈染出一個墨點。
周身的氣息更低沉，「……你沒錯。」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在她說完這句後，黎岩渾身打了個冷顫。
「你……」黎岩語塞，心突然就軟了下來，「你幹嘛呀？」
瞪著眼睛等待刀刃，就見垂頭的人陡然落下一顆淚珠。
「誒喲喂！」黎岩嚇了一大跳，雙手下意識伸出來想要接過那滴液體，但沒有接住。
「我操。」內心的話不小心脫口而出後瞬間閉起嘴巴，震驚地看著溫藝。
她見過溫藝許多模樣，開心、難過、生氣，每一種都是那樣的鮮活，將她記憶里只能眺望的人逐漸拉近，成為能夠站在身邊的朋友。
她好像從沒見過溫藝流淚。
黎岩腦子一抽，完全忘了那次在廁所的小插曲，第一反應是震驚。
震驚到無法動作，肢體脫離了腦部神經的掌控。
「哭、哭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湊得更近，好看清她。
溫藝把頭撇到一邊，眼淚划過臉頰，從下頜骨低落。
「誒喲……」黎岩心一顫，追著她湊得更近。
她幾乎半個身子都壓在溫藝的桌子上，焦急的情緒填滿腦袋，沒地方給她想別的東西。
溫藝突然轉頭，兩人湊得極近，唇邊堪堪擦過黎岩的額頭。
「咚——！」
黎岩猛地後退，椅子腿砸到地面發出巨大的聲音。
班上人被聲音吸引轉頭看過去時，黎岩已經非常難為情地把臉埋進了臂彎。
黎岩：「……」
臉頰瞬間燒了起來，一時分不清是哪種情緒占了上風，臂彎里很快也熱了起來。
周圍寂靜無聲，似乎沒人在意。
心臟重重跳個不停，「砰砰」砸得她鼓膜震動。
黎岩不敢想像此時的自己是一副什麼樣子，額頭一小塊肉似乎被麻藥單獨麻醉，空空的、感受不到任何。
努力平靜許久，黎岩慢悠悠地，蹭著自己的胳膊，緩緩露出一隻眼睛。
入眼便是溫藝正用右手手指摸索自己的嘴唇，似是在細細回味。
「……」黎岩像被眼前一幕燙到一般，瞬間再次埋進去。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黎岩咽了下喉嚨，試圖在腦內安裝一個自動清除記憶的程序。
就在她開始亂編經書的時候，溫藝總算開口了。
「黎岩。」
「嗯？」瞬間抬起頭，下意識地應答。
「你今天怎麼沒和陳鋒成一起回來？」溫藝仍舊低著頭，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啊？」黎岩反應過來，剛要開口，瞥見溫藝眼瞼下至的濕潤，嗓音驀地一軟。
「他……」舔了舔有些乾的嘴唇，「他被老師單獨留下來，說是有事。」
黎岩撓了撓頭，「你關心他幹什麼？」
溫藝一頓，舌根子發苦，「提起他，很溫柔啊？」
黎岩：「……？」
瞪大眼睛，驚呆了，「啊？」黎岩咬牙，「你又在說些什麼鬼東西？」
溫藝此刻的表情依舊平靜，只是摸索嘴唇的手指卻猛地夾緊，竟然掐起了自己的下嘴片。
好似不知道痛，溫藝情緒淡淡的，周身環繞著低氣壓。黎岩眨眨眼，差點以為自己能看見溫藝身邊飄過無數個「算了」的彈幕。
黎岩僵硬的腦瓜子終於會動了，或許明白溫藝為什麼這個樣子了。
敢情是以為她跟陳鋒成有點啥情況了啊。
本想用不可置信的語氣質問她，話到嘴邊突然一堵。
咂巴兩下，抿出一陣古怪的興奮。
「你……」黎岩咳了咳，勉強克制，「你這是吃醋啦？」
溫藝偏頭不看她，留下一個傲嬌的後腦勺。
誒喲我……黎岩有被可愛到，連忙壓下翹起的嘴角，故作嚴肅。
眼裡的好奇卻掩蓋不住，湊近溫藝，認真地問：「你是在吃醋嗎？」
溫藝：「……」
「沒有。」難得的嘴硬。
黎岩當然聽得出來是假話，「因為我跟陳鋒成最近經常一起走嗎？」
安靜等回話，等了半天，溫藝憋出來一句：「我說了沒有。」
「……」黎岩差點忍不住笑意，「因為我跟陳鋒成是搭檔？」
這次溫藝直接選擇不回話，黎岩看著她的側臉，自顧自地繼續問。
「該不會……因為我竟然真的直接去找他報名了？」
溫藝：「……」她還沒有小心眼到那個地步。
溫藝憋了又憋，「不是。」
黎岩接話很快，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真的吃醋了啊。」
溫藝：「……」
教室內暖氣開得充足，剛從寒冷的走廊走進來，乍然進入溫暖的空間，黎岩的耳朵還在充血。
她摸了摸滾燙的耳廓，抬眼笑了出來。
溫藝終於捨得偏頭看她一眼。
對視上的一瞬間，就捨不得挪開視線了。
黎岩眨了眨眼，眼神里含著些許無辜，輕聲問道。
「你怕我喜歡上他啊？」
溫藝順著她的話不自覺地開始想像，只是腦內景象開了個模糊的頭便不再進行。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底漫上的痛楚幾乎要將她淹沒。
從客觀視角看，對黎岩來說，陳鋒成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會受到世俗的阻礙，能收穫所有人的祝福。
也包括她的祝福。
她搖了搖頭，當作回應。
心想，她沒資格阻止黎岩的喜歡。
空氣停滯，染上一抹溫藝的傷感。
許久，黎岩「嘖」了聲，打破此時的沉寂。
「溫同學，我想問一下……」黎岩看著溫藝的眼睛，眼裡流露出一絲不解。
「你真的看不出來嗎？」黎岩歪了歪頭，「我的心在誰那兒。」
溫藝沒反應過來。
黎岩轉過身正對著她，緩緩湊近。
眼睛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輕聲道：「我說——」
溫藝的眼睫毛下意識顫了顫。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在誰那裡嗎？」
(本章完)
作者說:感謝觀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