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精靈與矮人交流的橋樑
與其他選手選擇使用更加先進的工具不同，西蒙並沒有用氣動附魔錘來調整刀型，而是手動捶打。
「我現在開始有點喜歡這小子了。」
巴恩不得不承認，哪怕是算上矮人與精靈立場上的對立，他還是很喜歡這個精靈小伙子的手藝。
手動錘相比於氣動錘，在效率上差距極大，後者剛發明出來的時候，還有過什麼機械隊大戰人工隊之類的比賽。
比著比著就沒人再提這茬了。
人工隊毫無優勢可言。
現在還會用手錘的工匠，要麼是太窮買不起機械的，要麼是對自己的能力自信。
手錘反饋的手感能讓經驗豐富的工匠進行更細膩的調整。
西蒙顯然屬於自信的那類。
希望這小子以後能給年輕的矮人工匠們上點壓力。
巴恩越看他越順眼。
族裡那些歲數不大的矮人，都沒鑽研基本功的耐性了。
經常買鋼廠出產的成品鋼，直接切割出需要的形制。
不是說這樣提高效率不好，從卓戈集團經營方式來看，走量是比走質賺的更多。
但是巴恩始終認為，工匠還是要學習了解傳統的鍛造方式，那樣能更全面地認識這門技藝，技術成熟後，再使用成品材料。
西蒙最快完成鍛打，進度遙遙領先，動作十分瀟灑地將燒到通紅的刀胚伸入水桶，完成淬火。
「淬火，是一種重要的熱處理工藝，將鋼材加熱到臨界溫度，保溫一段時間，然後通過介質讓其快速降溫，常見的是水和油，達到讓成品更硬更耐磨的效果。」
巴恩介紹道。
名為評委，實為解說。
同時，西蒙盯著淬火完成的刀胚看了幾秒，就又將它放入熔爐中，再次加熱。
「哦？他要幹什麼？」巴恩驚訝地雙手撐著桌子，身子往前探，想要看清西蒙的操作。
「他要來二次淬火？」巴恩看明白了。
「這可是個危險操作，雖然有通過重複淬火增加強度的方式，但淬火過程不可控，再加上現場提供的是水淬，一不小心就會導致刀體更容易斷裂。」
然而，在巴恩震驚的目光中，西蒙完成二次淬火，又將刀胚加熱。
第三次，第四次……
巴恩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厚厚的手掌捂住臉頰，想不明白這孩子在幹什麼。
六次，整整進行了六次淬火。
每次淬火都會改變刀體內部的組織，並影響應力分布。
誰能保證內部應力是被調整到一個平衡的狀態，還是到一個瀕臨崩潰的狀態。
巴恩都擔心待會強度測試的時候，戰斧一刀砍下去，西蒙的刀碎成幾十瓣，碎塊崩到自己臉上。
出來參加個節目，再給自己整破相。
雖然他是個老矮人了，但是他有偶像包袱啊。
西蒙注視著自己六次淬火完成的作品，足足看了幾十秒，趕在沙漏即將漏空的最後時刻，才點點頭，感覺滿意了。
他當然不是突發奇想要這麼做的。
從小時候開始，他就發現自己在打鐵時能幻聽到奇怪的聲音。
就像是大腦自動完成了對材料的判斷，通過幻聽的旋律來指示材料的完成度。
舒緩的旋律代表高完成度，激烈的旋律則代表材料中充滿隱患。
類似有的人看到顏色會觸發對冷熱或者味道的感覺，這種人在調色和配色時擁有出於本能的天賦，被稱為通感或者聯覺。
很多著名畫家就有這樣的天賦。
誰能想到，在銀白城邦56年沒出過城，8歲開始進工坊的少年精靈，對於鍛造會有聽覺通感這麼離譜的技能。
得益於這樣的天賦，西蒙在鍛造時總會選擇更為激進的操作。
腦海中的旋律就像個進度條，始終提醒著他完成情況。
聽起來很像是領主種田文中的掛，幫助主角實現材料突破，開發出超越時代背景的科技用的。
不過是劣化版，現在種田文主角開的掛一般比這個直接多了。
現在手中的這柄刀胚，在西蒙聽來舒緩且平靜，達到了極為平衡的狀態。
如果他能在奧利晶體上聽到這樣的聲音就好了。
然而希望只是希望，現實情況是，那些黑色半透明，包裹著大量絮狀物的晶體，在他耳中如死一般寂靜。
這種材料對他來說是沒有靈魂的。
連路邊隨意捧起的一抔土，都能聽到微弱的聲響。
而奧利晶體，連土都不如。
但他仍舊執著於破解它的奧秘，不是因為追求挑戰，而是想實現父親的遺願。
作為上一代銀白城邦最好的工匠，父親聲稱得到聖樹的啟示，聖樹告訴他奧利晶體是打開未來的鑰匙。
從此沉迷於對這種廢物晶體的研究，持續了數百年，直至死亡的那一刻。
因為百年來沒再有作品，父親也逐漸被工匠行遺忘。
也因此對於奧利晶體的研究愈發偏激。
最終在一次引發劇烈爆炸的失敗實驗之中，與母親一起魂歸聖樹。
所以西蒙不喜歡聖樹，如果奧利晶體真的是什麼打開未來的鑰匙，為什麼不告訴父親這把鑰匙該怎麼用。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開了個無聊的玩笑，便帶走了追隨者鮮活的生命。
西蒙要弄清楚奧利晶體的用法。
為了父親，也為了平復心中的氣憤。
「首輪時間結束。」
重返演播室的主持人敲響鐘聲，打破了西蒙的回憶。
「請各位選手停止操作，將刀胚提交至裁判席。」
「啊！」後方傳來精靈不滿的喊聲，把手裡的磨具摔到桌子上。
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把包裹在刀身外的鐵罐皮矬乾淨。
刀胚看起來像模像樣，但其實外層和內層材質都不同。
只能寄希望於裁判們看不出問題。
第一輪並沒有劈砍測試，如果這把「夾心刀」開刃，那指定砍一刀就豁口。
然而他的希望很快破滅。
辛104拿著這把刀端詳片刻，就從桌子抽屜里拿出個魔導器。
「這是由卓戈集團全新開發的強度分析儀，能分析出材料的強度，能夠幫助您判斷出購買的工具是否合格，卓戈集團各大門店均有銷售，也提供單次檢測服務哦。」
老地精扯著嘶啞的嗓子，擠出個滲人的笑容，完成了卓戈下達的帶貨任務。
整個節目裡到處都是卓戈集團明里暗裡的GG。
同在監視區的工作人員看著辛104的表情面露難色。
「導演，我們後期要留這段GG嗎？」執行導演問道。
他感覺這不太像打GG，那表情有種你今天不買了它，地精劫掠者今晚就去敲你們家門的威脅感。
卓戈感覺很莫名其妙，「咋啦，這GG不是挺好的嗎？你看，這地精笑得不是挺可愛的。」
「可愛？」執行導演又看了一眼監視畫面，這就是人類與龍族之間的文化差異嗎？
分析儀給四把刀胚的強度都打了分。
夾心刀「榮獲」倒數第一，西蒙的刀遙遙領先。
「你們這玩意兒靠譜嗎？」巴恩表示質疑，「他可淬了六次火，整整六次啊，我猜它現在看起來好好的，下一輪一砍就斷。」
「不要質疑節目組的專業性。」辛104收起能把普通小孩嚇哭，把哭的小孩嚇停的陰險營業笑容。
分析儀可是他主持研發的，自從棄搶從文，地精們的自信心都日漸提升。
以前在卓戈集團里因為戰力低，地位還不如獸人養的動物。
現在，地精們精均技術序列職業級別高得一批。
巴恩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他現在不敢用他上百年的鍛造經驗做保證了，兩小時前已經被塞紙脫罐的操作秀過一次。
不過說還是要說上兩句。
欣賞西蒙，出於工匠身份，嘴上否認，出於矮人立場。
要是這小子是個矮人就好了。
巴恩心想。
或者他來拜師矮人，那就更好了。
精靈學矮人的技術，證明矮人比精靈更強，西蒙跟著矮人一起，還能給年輕矮人們上強度，雙贏！
不過最多也就是想想，怎麼可能會有精靈來跟著矮人學習呢。
首輪打分結束，結果並不出乎所有人的預想。
夾心精靈選手淘汰，西蒙與另外兩名矮人進入第二輪。
儘管人數優勢，巴恩並高興不起來，第二輪比的是研磨與附魔。
這倆都是精靈的強項。
先不說與生俱來更好的魔法天賦，巴恩覺得精靈們都多少有點魔怔。
他們把磨刀當做一種平復心靈的修行手段，動不動就磨刀，不光開刃開得鋒利，連刀身都給磨得能當鏡子使。
有用嗎？
刀身能照出持刀人的大臉，能在決鬥中增加優勢嗎？
但買武器的就喜歡這種，看上去就很值錢。
煩唉。
巴恩看著西蒙第二輪的操作，比第一輪還要熟練，越看越難受。
解說都不想說了。
總不能睜眼說瞎話，說矮人現在不虧，劣勢不大吧。
再瞟一眼旁邊安緹諾雅，更煩了。
她臉上的笑模樣馬上就要憋不住，細緻地介紹著西蒙的操作。
邊介紹還要邊夸，夸就算了，還非要顯得自己有文化。
夸的時候時不時插進去幾句詩詞，巴恩聽不懂，不過直覺告訴他那些詞應該使的挺高雅的。
就顯得你讀過書是吧！
他在心裡忿忿地說。
上過學有什麼了不起，敢和他比自走棋技術嗎？
經過大半賽季的研究，巴恩可以自信地說，現在他的公式化鍛造師陣容，已得到托托八成真傳。
助他成功登上單排白銀段位境。
那是他從未到達過的高峰。
而且到達白銀境後，就不會跌下去了，與那些青銅黑鐵的笨矮人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喜的厚障壁了。
不行，得想辦法找回場子。
巴恩琢磨來琢磨去，注意到精靈選手淘汰後留下的空工位。
不如自己去研究一下塞紙脫罐的原理，研究明白後給觀眾們講解一波，展示一下他們矮人還是有學識的。
向節目組徵求意見後，卓戈很痛快地同意了巴恩的要求。
鼓勵一切評委想要整活的行為。
安排一個機位專門拍攝巴恩，這位傳奇矮人工匠開始了他的操作。
學著西蒙的樣子，向鐵罐四周墊上一圈紙，然後填充鋸條和鐵屑。
他不用比賽，就是驗證下脫罐，所以也不給剩下的殘破鋸條除鏽了，一股腦都填進去，把蓋子封好。
基於魔法的焊接技術比電弧焊要簡單易用不少。
至少不用護目鏡，都看不到什麼刺眼的火星和光。
巴恩把鐵罐送入熔爐，判斷溫度是否達標對他來說已經是肌肉記憶了。
動作流暢又瀟灑，讓人聯想不到那個抽卡上頭的酒鬼，認真工作確實能提高顏值。
就是另外兩名矮人選手有些尷尬，被西蒙對比得已經很菜了，現在巴恩大師親自下場。
有種監考老師巡場巡到身邊，動不動看你的卷子兩眼，萬一看完了還咂咂嘴，搖搖頭，嘆口氣什麼的。
心態當場爆炸。
「唉——」
巴恩長嘆一口氣。
好消息，塞紙脫罐並不是那麼泛用，隔離液還是有它的實用價值。
塞紙的基本原理就是讓紙燒成碳後，形成碳粉層和空腔，達到隔離作用。
壞消息，巴恩脫罐也沒脫乾淨。
首先紙燒出來的碳粉，有可能會和鐵合成到一起，導致最終含碳量很高，增加硬度但是降低可塑性。
其次，紙形成的空腔並不充分，隔離的作用沒那麼強，很吃控溫和對加熱時間的掌握。
他就失敗了。
不能說巴恩水平不如西蒙，但就脫罐這項的熟練度上來說。
巴恩拉了。
老矮人悄悄瞥了眼西蒙的方向，發現這孩子正在盯著他。
這小子第二輪需要完成的工作已經提前完工，從效果上看，如果那分析儀沒問題，已經能直接宣布獲勝了。
他看自己幹嘛？
巴恩壓力很大，總不能在晚輩，還是晚輩精靈面前丟了面子。
熔爐稱號還怎麼要。
把心一橫，他決定施展矮人秘法。
傳承自已死的工匠之神的鍛造技能，在錘擊的同時施加魔法斬擊。
巴恩裝作平常鍛打的樣子，實用秘法。
幾錘下去，將鐵罐硬生生給切了下來。
從最終視覺效果上看，和西蒙脫罐一樣成功。
巴恩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扇扇風，假裝是被熱的。
這時，西蒙快步走過來。
「剛才那個鍛造方式。」
他看出來了？巴恩大驚。
「能教教我嗎？」
「啊？」巴恩與安緹諾雅一同大驚。
「我聽到了，奧利晶體，與那個鍛造方式，發出了共鳴。」
西蒙神色認真地說，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