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阿母幫你呀

2024-11-16 03:08:28 作者: 皮卡丘夢蝶
  第157章 阿母幫你呀

  呂不韋唯恐弟子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依然決定要用鄭國治水,急忙又補充道:

  「公子需知,做活人數從一萬到十萬,實際參與人數不是簡單的擴大十倍。

  「若給我秦國修渠,鄭國也要十萬人做活,實際參與人數要在近三十萬。

  「因為十萬人的糧食需要自外地運輸,光靠關中本地是供應不起的,可以說是集秦國全國之力了。

  「如此要鄭國治水,每年消耗要比長平之戰還要多。

  「公子可能以為不韋夸浮。

  「長平之戰四十餘萬人,比治水的三十萬人要多十餘萬人,怎麼會反而消耗小呢?

  「因為長平不是天天打仗,多數時間都是秦、趙兩軍對峙僵持。對峙僵持的耗損遠比打仗的耗損要少,但治水可是每日都要做事,沒有閒的時候。

  「自治水開始,秦國就等於和天地開啟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在治水這段時間裡,我秦國沒有餘力做其他事,將自封於中原,這會遺失諸多先機。

  「就算治水這麼些年沒有大事,中原列國休養生息。

  「在我國治水快要成功的後期,一定會有人禍降臨,列國會合縱攻之。

  「我秦國不是宋國,我王也不是享有仁義之名的宋襄公。我秦國在外被稱作虎狼之國,秦君被稱為虎狼之君,沒有哪個國家會願意秦國國力更上一層。

  「秦國關中治水成功國力增強,就等於列國衰弱。

  「到時能出兵的會來攻,出不了兵的也會出糧,五國伐齊的場面將重新在秦國上演,我國必要停下治水去迎戰。

  「三五個月能打完倒還好說,可以繼續回來治水。

  「可打不完呢,拖入長平、邯鄲這樣的經年大戰呢?

  

  「土地長時間沒有人管,自然生長,花草開於泥田,先前治水就是功虧一簣。

  「來犯的國家不需要戰勝我們,只要能拖住我們秦國的軍隊,這麼些年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一炬。

  「三十萬壯勞力和這數年的糧食耗損,盡皆沉到了東海,要知道治水在未完之前是沒有任何產出的。

  「就算就算沒有人禍,那天災呢?

  「治水期間,來一場大災,糧食減產,那將一切都砸入治水的秦國能不能撐得住呢?

  「很難。

  「趙國為什麼輸掉長平之戰?因為替換廉頗的馬服子急於決戰。

  「馬服子為什麼急於決戰?或者說趙國為甚要用急於決戰沒有戰績的馬服子替換名將廉頗?

  「因為趙國的後勤補給撐不住,糧食供應不上。

  「不韋先前已經說過,治水這場與天地的戰鬥,比長平更甚啊。

  「禹王治水成功,是動用了天下人力,且沒有外敵環伺。

  「我秦國並不具備這個條件,列國的眼睛都在看著秦國呢,尤其是……韓國。」

  呂不韋瞄了一眼姬夭夭進入的後室的門,仰著脖子提高聲音:

  「先前說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鄭國真心助我秦國的情況下。

  「若是鄭國有二心,他只需要在最開始挖溝渠的時候偏個一毫一厘,整條溝渠挖通之後就會繆之千里,治水依舊是落下一個失敗下場。

  「不韋知道公子最重情義,但這世上如公子一樣的人沒有幾個,請公子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啊。

  「可不要因為可憐鄭國,就被其三言兩語說通啊!」

  「是弟子有欠考慮,有欠考慮,師長先回吧。」嬴成蟜苦笑著將呂不韋送出宮。

  苦著一張小臉回到宮室。

  看到一臉溫柔,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的母親。

  少年現在可不會當母親是個傻白甜,訕笑著解釋道:

  「師長他真的在說鄭國,不是指代阿母,阿母你不要」

  姬夭夭用一根手指豎在幼子嘴上,淺笑著抱起兒子,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搖晃著,一邊逗弄一邊道:

  「蟜兒愛阿母就好。

  「其他人愛怎麼想怎麼想,愛怎麼說怎麼說,他們又不是我兒。」


  少年眉眼低垂,抱著母親的脖子,趴在母親肩膀上,情緒有些低落:

  「阿母。」

  姬夭夭察覺到幼子心緒,心中一緊,言語更加溫柔:

  「在呢。」

  「我今天才發現自己真的好幼稚,黃石公、師長他們都沒有說錯。」

  「為什麼這麼說呀。」

  「收夜香會降低國家威信,釀酒會減產糧食,發動全國之力修渠師長剛和我說了危害……我提的舉措沒有一個是好的,怪不得沒人睬我……」

  「那我的蟜兒當初提出這些建議,是為了讓秦國變得弱小嗎?」

  「不是的。夜香會增產糧食,高濃度的酒可以治病救人,修渠……」少年聲音越來越低:「要是能修好,肯定是件好事嘛……」

  「那就是了啊。我的蟜兒那時才六歲,在其他孩童還在玩耍的時候,我們卻在為了強大國家而思考,並提出諫言。」

  姬夭夭用肩膀溫柔地頂起幼子小腦袋,望著幼子扁起來的嘴,心都揪起來了。

  她輕輕颳了一下幼子鼻子,眨眨眼:

  「我們還小嘛,幼稚一些有什麼打緊,心意是好的,更何況我們七歲就什麼都明白了呀。」

  她雙臂托住幼子腋下,高高舉起,仰著頭,眼中燦若繁星:

  「我們最聰明了,哪家小孩七歲能當相邦呀?只有我們能呀。

  「我們不但能當,還當了四個呢,馬上就要當第五個啦。

  「若是覺得累……」

  過了新年才二十四歲,為人母七年,但按年齡還是一個少女的姬夭夭溫柔地擁子入懷:

  「就留在阿母身邊好嗎?

  「我們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就像去年那樣。

  「你給阿母設計好看的衣服,好看的妝容。

  「我們母子倆每天玩麻將、打桌球,快快樂樂的,好不好呀?」

  嬴成蟜沉默片刻,埋在母親懷裡的小腦袋搖了搖:

  「我要是早點懂事,大父知道我能強秦,就不會只將希望寄托在父親身上,就不會死了……

  「我離開秦國的時候,走到東宮前,沒進去。」

  姬夭夭稍稍用力,抱住身軀顫抖的兒子,小腹處感覺到一片迅速擴散的溫熱。

  她知道,她的衣衫濕了。

  那一雙美目視物開始有些模糊了,掛上了就要滴下的晶瑩。

  她吸吸鼻子,聽到幼子強自鎮定,有些失真的聲音:

  「秦國不一統天下,我沒臉見大父。」

  她抿著嘴,抱的越發緊了,就像抱住了她的天下。

  「不怪我兒,不怪我兒,不怪我兒……」她的聲音帶有哭腔。

  滴滴晶瑩垂落,在華貴衣衫上打出一圈圈濕痕。

  按秦歷,她的蟜兒才七歲啊。

  她的蟜兒連秦王之位都不要了,憑什麼還要為秦國江山打拼啊!

  半個時辰後。

  嬴成蟜躺在母親的床上,睡著了,眉頭皺皺著。

  姬夭夭坐在床沿,用溫水打濕的毛巾擦掉兒子臉上的淚痕。

  她放下毛巾,給兒子蓋上錦被,輕輕撫平兒子眉心,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

  「我兒想做甚,阿母幫你呀。」她眉眼彎彎,笑的溫柔似水。

  嬴成蟜這一覺睡得很好。

  他醒來時,宮室內還有些黑暗,窗欞(ling二聲)透進來的光不清不白。

  「阿母!」他大聲叫。

  他也不知道叫阿母做甚,就是想叫。

  後室門被推開。

  少年抬眼望去。

  不是阿母,是他的師者白無瑕。

  少女走近,俏臉微冷,吹彈可破,突然出聲說道:

  「阿母在此,甚事呼喚啊。」

  被占便宜的少年氣結,哼了一聲,眼睛在少女稍微有一點起伏的胸前打了個轉:

  「吃奶!」


  少女羞惱,一個爆栗敲在徒弟頭上:

  「吃你個頭!」

  二人打鬧在一起。

  少年身體動起來,思緒就平息了,治水一事暫時擱置起來。

  「趕緊放開我!不然等我阿母回來你就死定了!小心我把你剝光了綁起來!」被按在床上,反綁住手臂動不了的少年威脅。

  「呸!色胚!夫人才不會如你一般無恥!」少女嬌喝。

  她話是這麼說,但心裡卻知道以夫人對其子的溺愛,這威脅還真不一定為假。

  她略有惱怒,卻依然沒有放開徒弟。

  夫人剛走沒多久,一時回不來。

  東海宮。

  一張桌子,三把椅子。

  姬夭夭坐在下位二椅中的一把,手裡把玩著一塊二指長寬,一指粗細的金印。

  金印翻轉到有字那一面時,若是停留時間長,能看到韓國相邦四個字。

  為東海宮主人,卻也坐在下位的韓非正在寫字。

  坐在上位的韓王然打了個呵欠,對貴氣逼人的姬夭夭道:

  「夭夭,你能不能不玩了?轉的寡人眼暈。

  「你拉著寡人一大早來找非,卻讓非一個人出謀。

  「非有口疾,你沒有,干甚不說話。」

  姬夭夭攥住相邦印,輕輕丟在桌子上。

  小印在一陣「噹啷」聲中滾到了韓王然面前,在停下那一瞬間,姬夭夭清脆的聲音一同響起:

  「張平已死,集權!」

  韓非頓筆,抬頭看了眼族妹,這說的和他寫的不謀而合啊。

  「寡人也知道集權,相權一直為張家把著,總算是空出來了。」韓王然感嘆一句。

  耳中沒有聽到筆尖划過竹簡的「沙沙」聲,他扭頭去看韓非,發現韓非確實停了筆。

  「寫完了?」韓王然說著話,就去拿韓非身前的竹簡。

  韓非橫臂擋住韓王的手,將沒寫完的竹簡遞給了姬夭夭。

  韓王然面容有片刻凝固,機械地看看韓非,又看看已經看上竹簡的姬夭夭。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只要是三人私下商議事,從稷下學宮學成的韓非,從秦國歸來的姬夭夭,對他這個生在韓國長在韓國的韓王就很不尊重,經常孤立他。

  「寡人是沒你們聰明,但寡人是王啊!」韓王然指著自己的臉:「能不能對寡人尊重一些?商量事帶寡人一起行不行?這韓國誰說了算啊!」

  韓非有口疾,沒有說話,笑著指了指韓王然,表達了尊重意願。

  姬夭夭……毫無反應,看竹簡看的很入神。

  「夭夭,夭夭!」韓王然喊了兩聲。

  見族妹仍無反應,伸手去搶韓非寫的竹簡。

  「做甚?!」姬夭夭用手掌壓住竹簡,極不耐煩。

  字全連在一起,特不好看,真該把兒子弄得標點符號推廣開。

  「尊重為兄一些,可乎?」

  「我一大早拉王上來東海宮,還不夠尊重王上?」姬夭夭低頭,繼續斷句讀字:「我和韓非商議完,王上以為計策不行,再去找群臣商議便是。過程這種費心力的活留給我們,王上只等結果,做最後的主便是。」

  韓王然一臉木訥,他也想有點參與感啊……

  過了片刻,姬夭夭讀完了韓非所書。

  把竹簡扔給韓王然,對著韓非說道:

  「兄和夭夭想的差不多,但有一點不同。

  「兄想以師弟李斯為相,夭夭認為這不是良策。」

  韓非提筆落字:

  【李斯雖然名聲不顯,但其能絕不在我之下。】

  姬夭夭觀之,搖頭道:

  「我不是懷疑李斯的能力,兄舉薦的人,定非凡人。

  「我是認為,我韓國如今欠缺的不是相,而是王。」

  正在看韓非未書完竹簡的韓王然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大膽族妹。

  韓國缺王?那他是什麼?


  韓非凝神,口吐一字:

  「權?」

  他只有在說一個字的時候才不結巴。

  「不錯!」姬夭夭頷首:「與其找一個外來者為相,收回部分相權。不如乾脆不要相,把被張氏侵占的權力連本帶利收回來!化相權為君權!」

  韓王然這才明白族妹什麼意思,原來不是造他的反,而是幫他集權。

  張開地,張平父子二人五世相韓,侵占了太多本該屬於君王的權力。

  剛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他,這次立刻出聲說道:

  「不可!至少要立一個傀儡為相!

  「要是不立相,群臣就會知道寡人要削減他們手中權力,會聯合起來抵制寡人,這」

  他剛開始說話,就聽到一陣「沙沙」聲。

  話還沒說完,「沙沙」聲就停了。

  韓非把新寫的竹簡推到姬夭夭面前,也把韓王然後續要說的話推回了肚子裡。

  【相權旁落,總會有聰明人看出來。】

  【也總會有蠢貨被挑撥,派遣刺客暗殺之。】

  【你確定,要讓你子冒這個險嗎?】

  「一切,為了韓國。」姬夭夭目光堅定。

  「彩!」韓非沖族妹豎起大拇指,真心贊道。

  韓王然:「……」

  看情形,族弟族妹應該是商議完,意見達成一致了。

  但是……結果是什麼啊……他怎麼不知道啊……

  這位君王扭頭看族弟。

  「寡人一直坐在這裡,有漏掉什麼嗎?」

  又扭頭去看族妹。

  「你叫寡人來之前,先和非商量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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