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迴旋鏢來了，通通都謝罪吧！
高橋敬介是壞，但不傻。
之前應立花俊雄的邀約，去了東京一趟，答應了幫忙打壓一個新銳作家的事。
其實不用立花俊雄的邀約他也會這麼做。
文學圈內，有不少老朋友對這個敢打破遊戲規則的三島很不滿，高橋敬介本人也十分看不慣這種繞開制度謀利的行為。
無論有沒有立花俊雄，他其實都會下場。
雖然說打壓一個新人，不一定要親自動手。
大部分人也都不願意當出頭鳥。
但高橋敬介不同。
他身份特殊，勉強算是京都派系的領軍人物。
他第一個出頭表態，其他人紛紛呼應，這樣就可以鞏固「京都派老大」的形象了。
日本文壇雖然不大，但也是分了各種流派。
哪個派系的人多，打起口水仗的優勢就會更大。
另一方面呢，三島得罪了文化廳，高橋敬介第一個發聲攻擊三島，也是為了鞏固自己和文化廳高層的關係。
卻不曾想到，這次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高橋敬介總是認為，妄圖下克上，妄圖打破規則的人，都必須受到教訓。
無論多優秀都要受教訓。
可他從沒想過，當一個人優秀到足以打破規則時，自己會有怎樣的後果……
「這個三島，怎麼可以寫得那麼好……」
高橋敬介眉頭緊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手裡的書本。
這本書的基調是甜美，純潔，陽光、樂觀的，在當今傷痕文學盛行的日本文壇里是一股不可多得的清流。
儘管是抱著挑刺和有偏見的目光看待這本書，可他依然不得不為三島在這本書里展現出來的才華所折服。
他很清楚，自己是絕對寫不出這樣的作品來的。
想罵也找不到可以罵的地方。
雖說自古文人相輕，但也得是在同一水平上相輕才說得過去，水平遠不如人家還嘴硬去看輕人家，那就純純是個跳樑小丑了。
高橋敬介端起早就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小口。
滿嘴苦澀。
《潮騷》無可挑剔。
那麼，他之前說過的話，就該被清算了……
實際上，從十號那天開始，各大文學網站都給《潮騷》打出4-5分的評價後，就不斷有人因為他之前攻擊三島的言論，要他公開向三島道歉了。
另外三個芥川獎評委，也逃不過被算帳的命運。
其中有個喊出「只要我還是芥川獎評委，就不會把獎頒給三島」的評委，評論區里全是甘迺迪坐敞篷車的圖片，以此來諷刺他叫他快點謝罪。
高橋敬介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再不出現轉機，他就得和芥川獎常駐評委說再見了。
而他的轉機是……
「老爺~」
年輕的女傭人拿著座機電話走進來，對著他鞠躬說道：「立花俊雄又來電話了。」
從十號到現在，立花俊雄每天一個電話。
高橋敬介一次都沒接。
對方想說什麼，他完全清楚，但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再跳出去攻擊三島。
他需要看情況再做決定。
什麼情況？
《雞蛋與高牆》，在口碑上是已經完敗了的。
眼下，就只能看銷量情況怎麼樣了。
只要不暴死，都還有在芥川獎上逆風翻盤的機會。
九月十五號這天，《雞蛋與高牆》的單行本也正式發售，首批印刷了2萬冊。
如果這兩萬冊能一天賣完，那高橋敬介就還有掙扎的底氣，還能繼續站在立花俊雄這一邊，鞏固自己老一輩的利益。
但如果《雞蛋與高牆》銷量暴死，那就只能切割了……
「告訴他我現在忙，沒空，讓他下午再打過來。」高橋敬介擺擺手，讓女僕退了出去。
獨自在沙發上坐著，偶爾看看書，偶爾看看網絡上對自己愈演愈烈的謾罵指責，高橋敬介渡過了無比煎熬的一個上午，到了下午兩點，馬上打私人手機給了一個出版業的數據收集專家。
「餵？高島先生，銷售情況怎麼樣了？」
「……不是很樂觀。」
「不是很樂觀是多少？沒到5000？」
「截止至十五號中午十二點，《雞蛋與高牆》上架半天，銷量不足500。」
「……」
高橋敬介默默掛了電話。
廢物，廢物，半天賣不了500的廢物……成名已久的文壇老前輩，在心裡狂罵，同時懊惱於自己當初的眼光為什麼會差得那麼離譜，居然幫這種廢物說話！
「老爺，立花俊雄又來電話了。」女傭人再次走進來。
「跟他說我出國度假了，讓他這段時間都不用打電話來了。」高橋敬介臉色鐵青。
「是~」
女傭人趕緊逃出客廳。
高橋敬介深呼吸了下，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眼下已經火燒眉毛，到了不得不棄車保帥的時候了。
再拖延下去，讓網上的輿論繼續發酵，到了無法控制的時候，他的院長職位恐怕都要保不住。
「三島，這次你贏了……」
「下次你就不會這麼好運了……」
下午的陽光照進客廳，照在這位文壇老前輩的臉上，卻顯得有些陰冷。
※
九月十五號。
在無人問津的地方，《雞蛋與高牆》悄悄上架了各大書店。
由於新潮社的宣發資源已經完全導向了編輯二部的《潮騷》，導致這部編輯一部今年力推的大作，上架的時候一點宣傳都沒有，幾乎沒什麼圈外人知道。
前段時間對著這書大吹特吹的書評人們，也因為山田主編和立花俊雄續費不及時，不再提起這本書半點。
首版印刷2萬冊。
開售一個上午時間，銷量不足500。
這銷量，可以說是連水花都沒濺起來，就直接沉底了。
也就報社的記者和文學論壇的吃瓜群眾，還有關注這本書了，當然了，他們關注的也不單純是這本書，準確點說，是關注立花俊雄和三島之間的競爭。
在推特上，有人將這場競爭的脈絡梳理了出來。
首先，是從七月份開始的。
為了給《雞蛋與高牆》獲得七月七頒獎的新潮文學賞造勢，《新潮》7月刊刊登了《雞蛋與高牆·上部》。
三天銷量突破10萬本，三天銷量突破15萬本，憑一己之力扭轉了《新潮》銷量下滑的趨勢。
就在人們以為新潮賞必將頒給立花俊雄時，變故徒生。
三島帶著他的處女作《舞女》強勢殺出，一舉拿下新潮賞，成為最大黑馬。
這一事件，標誌著兩個作者兩本書之間的競爭序幕拉開，這場無硝煙戰爭正式打響了。
刊登了《舞女》新潮八月刊，破歷史紀錄，達到了百萬級別的銷售數據。
緊接著，主打《雞蛋與高牆·下部》的九月刊，發售前十天，銷量不過10萬，對比上個月直接下滑了九成。
九月十號，三島新作《潮騷》的單行本上架銷售，創造了5天40萬冊的恐怖銷量。
而為了挽回銷量下滑，刊登了新作前兩章和《舞女》返場的九月增刊也在同一天上架，五天賣出了36萬冊。
與之對比，《雞蛋與高牆》單行本，上架半天，銷量不足500冊……
這是一場碾壓。
完全不留情面，不留尊嚴，巨人踩死螞蟻一樣的碾壓。
五天40萬冊什麼概念？
歷史上，沒有一個作家能賣出這樣恐怖的數據。
今年截止到8月底，各大出版社一共出版了2000多本首次發行的單行本，其中有一半是出道三年內的新銳作家。
根據當前實體書銷售排行榜，算上全部書籍在內，《潮騷》排名前三。
排名第一的是本職場管理的專業書籍，第二是本兒童讀物，兩本書的銷量分別為78萬冊和62萬冊，只賣了5天的《潮騷》，就擠進了前三。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九月份結束後，《潮騷》就可以登頂了，然後穩居銷冠直到今年結束，以超過百萬冊的恐怖數據完美結束今年——除非下半年又爆出一本歷史級別的神書打破它的記錄。
#勝負已分！三島封神之路勢不可擋！#
#僅用五天，年度暢銷王便已確定，未來的文壇會是三島的天下嗎？#
#燃！文化廳與半數文壇前輩的打壓都無法阻止，三島崛起已成定局！#
#論《潮騷》為什麼是神作！#
東京都，立花家茶室里，立花俊雄看著推特和各大論壇上對松枝清顯的大肆吹捧，額頭上的青筋越來越凸出，雙眼死死瞪著，眼球都出現血絲了。
他覺得自己倒霉透了。
自從三島這個作家出現後，他走的每一步，都成了三島的墊腳石。
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他買的黑流量，三島絕對不會火到這種程度……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三島還得謝謝他才行。
但這不是他的目的啊！
混蛋！
立花俊雄咬牙切齒，怒目圓瞪。
茶室里的三位新潮編輯，都面色凝重，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在今天之前，一部的山田主編，就已經知道大勢已去了。
他只求《雞蛋與高牆》的銷量別太拉胯，不說有《潮騷》的一半了，就只要十分之一，首日能賣出一萬冊就好，這樣雖然也是輸，但好歹也算是給他們一部留了點面子。
到時候和高層解釋，也可以說非一部業績不行，奈何三島有高達。
結果……
你他媽的500冊都沒賣出去……山田主編忍不住看向立花俊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智障，同時暗罵自己愚蠢，眼瞎，怎麼就把業績希望押在了這種東西身上呢。
現在，慘敗過後，他才算是看清了一點。
為什麼《雞蛋與高牆·上部》的七月刊，可以賣出40萬冊？
那都是燒錢推廣燒出來的啊！
要不是花費了將近五千萬円的推廣費，七月刊怎麼可能止住下滑的頹勢。
現在好了，潮水退了，才知道誰在裸泳。
停止燒錢如流水般的推廣後，九月刊的銷售數據，居然某些人原形畢露了。
這輸得那麼離譜，那麼徹底，山田主編都已經找不到藉口了。
唯一衡量他們業績的東西，就是血淋淋的銷售數據，賣不出就是賣不出，沒法用任何理由去辯駁！
新潮的三位主編，面色都不太好看。
侄子也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姐夫，姐夫……呃，姐夫被文化廳辭退了，已經不配坐這桌了。
立花美穗子端著茶壺，給客人添茶，看著他們神情凝重的樣子，不由得在內心想到，自己會不會也被清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