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死被得勝吞滅
【幾時你們看見耶路撒冷被軍隊圍困,那時你們便知道:她的荒涼近了。那時,那時,在猶太的,要逃往山中;在王都中的,要離去;在鄉間的,不要進城。因為這是報復的日子,為要應驗所記載的一切。】
——《路加福音》21:20-23
在信使離去後,巴利安掃了一眼會議廳的人,包括伊拉克略宗主教在內,都不由得略微低下頭。
這不只是因為巴利安在現存的貴族中位階最高,更是因為他展露出了自己,足以讓他人羞愧的品德。
早在圍城開始之前,巴利安便始終強調耶路撒冷是死地,無兵可救,試圖帶著城中的法蘭克人儘快撤離。
然而,除去少數理智的人外,絕大多數都陷入一種難以言說的絕望。
他們中不少人,甚至覺得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耶路撒冷。
當然,在薩拉丁大軍真切包圍住聖城的時候,作為一個人、對生的渴求,又壓倒了那種自以為是的「殉道」情節。
可偏偏、巴利安心知肚明耶路撒冷已是死地,卻依舊不顧一切的越過深淵,跨入城內。
分明、薩拉丁已經對巴利安網開一面,容許他帶著妻子子女,一同離開耶路撒冷。
但巴利安還是選擇留在城中。
城中的騎士們有了主心骨,便是伊拉克略宗主教,在見到巴利安後,也是如釋重負。
「天父在上,在這個關頭,您及時趕回來了。」一名騎士如此奉承了一句。
巴利安卻是無奈的扯出一個笑容:「那就向天父祈禱吧,祈禱我們能夠平安渡過此劫。」
「願天父,庇佑我等此戰必勝。」另外一名騎士如此說道。
但巴利安在收斂住笑容後,卻是表露出一個極為平靜的表情,向四周人宣布:「不、此戰必敗,所以我決定投降。」
議會廳中霎時間寂靜了下來,只餘下火把尚且劈啪作響,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在瀰漫。
所有騎士、包括伊拉克略在內,他們都難以置信。
往日裡的王國棟樑、騎士楷模、扶持君王之人,卻要帶頭去降?
「這個世間,沒有不滅的國,更沒有不被拆毀的殿堂,唯有人心的聖堂,才有可能世代相傳……」
「以色列的聖殿、被天父拆毀過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猶太人的聖殿被拆毀時,那些試圖頑抗的猶太人又都遭遇了何等結局?」
說話的時候,巴利安將目光看向了伊拉克略,看著這位宗主教,凝視著對方面龐上的陰晴不定。
騎士們無故不會去關心歷史,但教會卻是要必然記住歷史的。
歷史是教會的過往,是教會正統的宣稱,因而教會要去記錄歷史,要去將過去的歷史向後人述說。
猶太人接連修葺過兩次聖殿,第一次被毀於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二世。
在聖經中留下《耶米利哀歌》一卷,記載著當時的慘狀。
【他從上降下火來,深入我的骨骸;】
【他在我腳下設下羅網,使我陷落;】
【他使我終日孤寂,惆悵不已。】
在這之後,猶太人回歸故土後,重建了聖殿,歷史上稱為第二聖殿。
公元70年,羅馬帝國的將軍,也就是後來的皇帝提圖斯,鎮壓猶太人的起義,攻陷耶路撒冷,並摧毀了第二聖殿,使之僅剩下一面「哭牆」。
每一次聖殿被毀,都意味著一次屠城,意味著猶太人陷入絕望。
「你想讓我們也陷入那等苦境嗎?」
「向他們派出使者吧,告訴薩拉丁,如果他承諾讓我們平安離開的話,我們願意投降。」
巴利安回憶起當初蓋里斯的言語,他將那些話複述給了在場的人。
【不可作無謂之犧牲,汝當記得:是百姓擁有土地,非土地擁有百姓。】
【惟有人民擁護之者,雖未加冕,亦為君王;唯有土地而無百姓者,不配稱國。】
【當銘記,孤城不可久守,因其外無援,內無食;然薩拉丁非嗜血之人,汝可與之言和。】
【若其索贖金,汝當予之;若其拒絕,汝可示以威脅,以城中之穆斯林及聖地為質,然勿行屠殺之事,因世間之恨,已不應再增。】
——《巴利安書》第一章節選
對於現如今的巴利安來說,耶路撒冷聖城或許重要,但更為重要的卻是那人心中的聖堂。
與其讓法蘭克人的血染紅耶路撒冷城,還不如將這裡的人口轉移到合適的地方去,靜待時機圖謀再起。
畢竟在這個時代的巴勒斯坦地區,土地其實並不稀缺,真正稀缺的是人口。
薩拉丁有著千萬規模的臣民,故而能一敗再敗。
法蘭克人卻只有不足其五十分之一。
若想重建耶路撒冷王國,那麼任何一個人都彌足珍貴。
當巴利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後,無論是那些騎士又或者伊拉克略宗主教,都表示贊同。
「可、有個問題……」但還是有人提出了異議。
「怎麼了?」
「薩拉丁曾派出使者勒令我們投降,但……」那個騎士有些說不出後面的話了。
「但他們把使者的鼻子與耳朵都割了,送了回去。」伊拉克略將騎士沒說出口的話補充完。
會議廳里,再度寂靜了下來,照亮廳堂的火把,搖曳著昏暗的光,映在巴利安的臉上,照出極端扭曲的面龐。
他臉上的傷疤如蜈蚣一般扭動了起來,手中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最後便只剩下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算了……」
「去準備堅守城牆吧。」
寒風驟然從窗外湧入,火把的光芒劇烈搖晃,幾乎熄滅。
巴利安的胸膛,被無形的重壓緊緊壓住。
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不再是若有若無的陰影,而是自牆縫中滲出的粘稠液體,逼進他的鼻腔,侵蝕他的每一次呼吸。
曾幾何時,他所身處的這處大廳,鮮血淹沒腳踝;曾幾何時,耶路撒冷的街道被屍骨堵塞;曾幾何時,耶路撒冷滿目瘡痍、屍臭沖天……
「血債已經欠得太深了,我們無力償還。我們只能乞求薩拉丁的承諾,至少讓他的部下不再屠城……」
「武裝所有成年的法蘭克男人,另外將城裡所有的貴族子弟還有富商都召來,我將冊封他們為騎士。」
當其他所有人離開大廳的時候,巴利安無力地靠著一根柱子坐下,他聽到了一些聲音、嗅到了更濃厚粘稠的血腥。
他低下頭,雙眼半閉,整個空間都被凝固的血腥所籠罩。
八十八年前,這裡還不是聖殿山,那時候叫阿克薩清真寺,乃古蘭經中的遠寺,先知默罕默德登霄夜遊七重天之所在。
在這裡,掀起過一次洪水,由婦孺的鮮血匯聚。
……
巴利安將城中所有年滿16的貴族子弟,還有來自富商家族的男子,全部冊封為騎士。
他組織一切的人手收集糧食,向城中的居民發起募捐,由此籌措戰爭經費,或者說預備贖金。
在這個忙到脫不了身的境地里,有騎士過來找到巴利安,告知他,有人找他。
「陛下,說想要見見您。」
一時間巴利安有些茫然,但隨即反應了過來,那位陛下是誰。
「我會去看西比拉的。」
「對了,她現在在哪裡?」剛要走出大廳的巴利安,回過頭向那位騎士問道。
「陛下她如今正在聖墓教堂。」
「好的,我知道了。」巴利安踏出聖殿騎士團的大廳,下山向基督徒城區走去。
耶路撒冷城的面積約為0.9平方千米,城牆4.5千米左右,城牆的平均高度為12米。
在這座城市裡,常年堆積著兩萬人起步,而如今更是因為戰亂的緣故,匯聚了近三萬人。
穿行在街道上,各種雜亂的祈禱與詛咒匯入巴利安的耳中,垃圾、糞便還有屍體的惡臭鑽入鼻腔。
在他的眼中,這座昔日聖城、滿目瘡痍。
【耶路撒冷犯罪作惡,因而成了可憎惡的】
【她的污穢沾滿了她的衣裙,她從未想到會有如此的結局】
當巴利安來到聖墓教堂的時候,這裡已經被一些衛兵們嚴加看管。
聖墓教堂被認為是《聖經》里所說的各各他,既是基督耶穌被釘死於十字架之處,亦是其下葬之所在。
一千一百多年前耶穌被捕判處死刑,帶到此地被釘上十字架。他被行刑於兩個小偷之間,脖子上掛上羞辱的牌子——「拿撒勒人耶穌,猶太人之王。」
當日下午三點,朗基努斯用長矛刺穿彌賽亞的身體,以確定他已經死了,然後鮮血和水從傷口湧出。
因那天是星期五,猶太人的安息日已經開始,耶穌的屍體被暫時存於附近的一間墓室,待到安息日後膏抹他的身體。
在三日之後,安息日結束,幾位婦女拿香膏,要來膏抹他的身體之時,發現耶穌的身體不見,有天使向她們宣告耶穌已經復活。
在與那些衛兵打過照面後,一位修士帶領著巴利安走進教堂中的地下陵寢。
昏暗的光線透過狹窄的裂縫灑入,形成一束束微弱的光柱,照耀在地面上,這裡瀰漫著潮濕的空氣。
巴利安從這間陵寢里的石棺旁經過,這些石棺都安葬著耶路撒冷王國的先王。
借著被點亮的燈火,巴利安能看清那些石棺上的花紋,還有石棺上記載著他們事跡的石板。
「基督已經從死里復活,成為睡了之人初熟的果子。」
「死既是因一人而來,死人復活也是因一人而來。」
「在亞當里眾人都死了;照樣,在基督里眾人也都要復活.就在一霎時,眨眼之間,號筒末次吹響的時候;因號筒要響,死人要復活成為不朽壞的,我們也要改變。」
「這必朽壞的總要變成不朽壞的;這必死的總要變成不死的;這必朽壞的既變成不朽壞的;這必死的既變成不死的;那時經上所記「死被得勝吞滅」的話就應驗了。」
巴利安低聲念誦著《哥林多前書》里有關昔日基督受難時的段落,用手撫摸過那一具具的石棺。
如今,死人復活已非虛言,主的肉身再度行於大地,當那審判日到來之際,這些昔日的君王,也要一齊從這石棺中醒來。
在經過其中一個石棺的時候,巴利安頓下了腳步,這裡面葬的是鮑德溫四世。
「王國……怎得,落入了、此等地步。」
那個帶著鐵面的年輕人,在虛弱無力的發出質問。
「鮑德溫,這是我們應得的下場。」
「你、確定?」
「我確定。」
「你、做出了……選擇?」
「那是你的選擇。」
巴利安做出了回應。
再度向前行了數步,他見到一個女人正趴在一個小小的石棺上抽泣。
今年二十八歲的她,正值女性最為嫵媚動人的年華。
那曼妙的身姿足以勾魂攝魄,然而此刻的巴利安卻無暇欣賞這般美景。
巴利安眼中,他所看到的是居伊王權一次又一次的過失、懦弱與無能。
正是這對夫妻,因其一次又一次的錯誤決策,將耶路撒冷王國推向了如今這般境地。
「你……可以…殺了、她。」
「這樣……就、沒有阻礙了……」
巴利安的手,摸向了自己的劍柄,但並未抽出那把利刃。
而是低聲說道:「鮑德溫,你真是活該下地獄啊……」
「我們……安茹,最後、的結局……都是地獄。」
「因為,那是,我們的家……我們都是,魔鬼子嗣……」
「但伊莎貝拉不會,她已是與神立約了。」
「但願……如此。」
死者的陰影,依舊遮蔽著天空,那位昔日的王,好似還活著一般。
巴利安將目光投向了,那具小小的石棺。
這裡面裝著鮑德溫五世,那是伊莎貝拉與麻風王的侄子,他巴利安曾在伊莎貝拉的請求下,扛著這個孩子在聖墓教堂里加冕為王。
「他是我最親的侄子,所以巴利安你能幫幫他嗎?」伊莎貝拉那軟糯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鮑德溫五世是伊莎貝拉最親的侄子,那麼西比拉豈不是麻風王最親的姐姐?
血的味道,已經使得巴利安有些神志不清了,他難以分辨這個世界的真假,只能憑著自己的良心為人處世。
抽泣中西比拉,轉過了頭,她注意到巴利安那握著劍柄的右手,卻未有做出什麼反應。
「巴利安,你來了?」
「對。」
「如今是天父在懲罰我麼?」
「祂是在懲罰我們所有人。」
「為何我們的祈禱,沒有一點成效呢?」
「天父不會屈尊來聽城中的這點噪音,因為通姦的惡臭、令人作嘔的奢侈還有違背天理的罪惡,那一切,都阻擋著我們將祈禱送往我主面前。」
罪孽,纏繞著他們這些法蘭克人,他們假神之名,行人之事。高呼信仰之名,貪婪的奪取土地與財富,故而一次又一次的十字軍,皆滿是鮮血與醜惡。
巴利安與西比拉在七位先王的注視下,談了許多、許多。
其中有關於麻風王的、有關於伊莎貝拉的,還有關於蓋里斯的。
由於現如今居伊被作為人質困於薩拉丁之手,巴利安也同西比拉達成了交易。
「他要退位、必須退位。」
西比拉的面容苦澀,卻也只能點點頭。
……
時間一天天過去,耶路撒冷缺乏卡拉克城那般的險峻地勢。
在攻城的器械都已經完備後,薩拉丁的軍隊從耶路撒冷城的北門大衛塔方向,還有西北邊的大馬士革門方向,一同發起進攻。
伴隨著密集的箭雨,薩拉丁的戰士們推著沉重的攻城車和攻城塔,向聖城逼近。
六天的時間裡,城外的地面被鮮血染紅,反覆上演著慘烈的攻城戰,每一次攻城都以薩拉丁方的重大損失告終。
最終,在法蘭克人欣喜的目光中,薩拉丁收起了王帳,隨即在他們絕望的恐懼中,向橄欖山方向重新紮營。
橄欖山位於耶路撒冷東部,這裡缺乏出擊的大門,難以高效破壞薩拉丁的攻城器械。
法蘭克人只能無助地看著薩拉丁無視他們的存在,準備著大量的攻城器械,眼睜睜看著他派出工兵挖掘地道。
彈射式投石器、配重式投石機和牽引式投石機,接連發出低沉的轟鳴。
那些混有硝石與煤油的密封陶罐,將天火投入城中。
數百公斤的碎石,劈天蓋地砸落在城牆。
薩拉丁的工兵們,在耶路撒冷的城牆下挖掘出相當大的空間,在裡面支起木頭,而後澆上煤油。
伴隨著一點火星,烈焰燒在了城牆下。
那麼支撐地道的木頭,隨之一齊崩塌,上面的城牆也一齊崩塌。
真正的血戰,也由此拉開序幕。
巴利安領著那些冊封不過半月的騎士,用自己的身軀與刀劍頂在了城牆缺口。
空氣中瀰漫著焦灼與絕望的氣息。
教士們赤腳環城遊行,向主發出最後的祈禱,城中的婦女將孩子的頭髮浸入冷水盆中,然後將之剪掉,他們企圖通過這些這些懺悔,消除天父的憤怒。
【耶和華定意拆毀錫安的城牆;他拉了準繩,不將手收回,定要毀滅。他使城郭和城牆都悲哀,一同衰敗。】
【夜間每逢時辰開始,要起來呼喊,在主面前傾心吐意如水。你的孩童在街頭上挨餓昏厥,你要為他們的性命向主舉手。】
【婦人豈可吃自己所生、所撫育的嬰孩嗎?】
【耶和華發怒的日子,無人逃脫,無人存留。我所搖弄所養育的嬰孩,仇敵都殺淨了。】
——《耶米利哀歌》
當兩日後的黎明來臨時,巴利安孤身走出耶路撒冷城。
在他面前是薩拉丁的撒拉遜人大軍,在他身後是坍塌的城牆,是落幕之國的都城。
巴利安獨自一人直面千軍,他身上沾染的鮮血,已經徹底掩蓋住罩袍本身的色彩了。
晨曦灑在他身上,替這孤寂之人帶去一縷聖神的祝福。
他是在同浪潮搏擊,同伊斯蘭世界為敵,在他的身後是無數的罪人,祈求著天父的寬恕。
所有人都知道他必敗無疑……
因他不是那天父的兒子,不能將世人的罪累在自己身上。
「薩拉丁!」巴利安狂怒著大吼。
「夠了嗎!你還想要更多麼!」
「我不介意再沾染更多的罪孽!殺上更多的人!」
然而,千軍不曾應答。
他們只是默默審視這這位耶路撒冷城的捍衛者。
這些日子裡的慘重代價,已經迫使薩拉丁麾下的這些驕兵悍將學會了尊重。
薩拉丁在他的親衛護送下,來到了巴利安面前。
「我若說,你們的血,還不曾流夠,你是不是會繼續頑抗?」
與沐浴鮮血的巴利安相比,薩拉丁衣裝整潔,乾淨的不似身處戰場。
面對蘇丹的提問,巴利安扯出一個笑容,面上的傷疤為之扭動。
「投降吧,巴利安,我能確保你平安無事。」
巴利安依舊是搖了搖頭,這遠遠不夠、他不是為此而來的。
「那、再加上你們的那位女王?」
巴利安嘖了一下,這也不是他想要的。
「不夠,遠遠不夠,我希望的是城中法蘭克人都平安無事。」
「平安無事?那你們欠下的債誰還呢?」
在這清晨的微風中,遍地的屍體染紅了天際,薩拉丁的一句言語,喚醒了此地沉眠已久的幽靈。
那些幽靈們,爭先恐後的鑽入巴利安盔甲中的縫隙,浸濕了底下的棉質武裝衣。
血、無盡的血、如浪潮淹沒大地,
在炎炎天空中,一隻雄鷹在於巴利安頭頂翱翔,鷹爪上抓著一具配有七支弩箭的十字弓。
它以沙啞的嗓音喊道:「大禍臨頭了,耶路撒冷!法蘭克人,你們的報應來了!」
那七支弩箭,即是七宗罪。
巴利安蠕動了一下嘴唇,他感受到了重擔,可他依舊坦言。
「更多的債也好、更多的罪也罷,你要知道城中還有著諸多穆斯林,若你不給法蘭克人平安無事,那就讓我與那些穆斯林同死吧。」
「在那之前,我將推平一切的聖地。」
薩拉丁審視著巴利安,他亦如上次於他帳篷里會面時一樣,繞著巴利安走了兩圈。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懂怎麼說謊。」
還是一更頂兩更,然後我現在存點稿子,周末開始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