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波賢把門開打,看到西裝革履,名牌傍身的尹照棠和蛋撻,消瘦的面龐,
閃過一抹羨慕:「阿棠,蛋撻仔,你們現在混的很好啊。」
蛋撻客氣的道:「賢哥,我們來探望你。」
「進來坐呀。」飛波賢穿著一件白色工字背心,很小的號碼,但掛在身上,
還是空空蕩蕩,大了兩圈。
他已經瘦到前胸貼後背,身上只剩一副排骨架子。
尹照棠看著飛波賢一一拐,跛著腳走到餐桌前端茶倒水,心裡也感觸良多。
這可是花園街以前最風光的童黨,但連一個名號都沒打出來,便泯然眾人淪為殘廢。
江湖路,大浪淘沙。
一將功成萬骨枯講的不是韓琛,是每一個江湖人。
蛋撻仔環視房間一圈,三百的單位里,除了一張方桌,便只有一個工作檯。台面躺著柄焊槍和散亂的電路板,電子零件雜亂無章的積在角落,送來維修的收音機只剩下殼子。
廚房的空間被打掉了,臥室沒有關上的門裡,是一張上下鋪的兒童床。
談不上窮酸,還透露著溫馨。
蛋撻問道:「賢哥,修電器賺不少吧?」
飛波賢用搪瓷杯盛著茶,熱開水滾了滾茶葉末,兩手各端著一杯茶放在桌面,出聲道:「小電器只能賺一口飯吃,大電器搞不定,勉強養家。」
蛋撻接過茶杯,吹開碎末,喝著乾澀的茶水。
「有一門手藝吃飯,不錯啦。」
飛波賢拍拍左腿,點頭笑道:「是啦,何況我還是個瘸子,要不是有岳父收留,教我幾招,我早已經餓死了。」
「阿嫂呢?」蛋撻問道。
飛波賢苦笑:「帶阿仔在外邊收點廢品。」
「真的系羨慕你們,混出頭了,個個戴勞力士,出門都有小弟跟著。」
蛋撻難得謙虛一回:「我只是跟棠哥混口飯吃,都沒有扎職,算不上出頭啦。」
「以前花園大廈邊個不知是賢哥的名?」
飛波賢嘆道:「運氣衰,沒做大佬的命。」
他臉上寫滿遺憾,十四歲時的江湖夢只是碎了,不是忘了。
有時修者電器,常常失神,腦海里浮現出在爭霸球場的日子。
尹照棠看到茶几角落有幾張黑幫電影的錄影帶,心頭覺得有些好笑,連一個正牌四九仔都沒混上,還心心念念他的大佬夢。
「賢哥,有要幫手地方,直接開口咯。」
「大家都是兄弟,肯定會幫你病治的,講講有沒有其它的困難?」
蛋撻聽見大佬開口,連忙附和道:「是啊,賢哥,我大佬最喜歡關照街坊,
不要害怕,儘管開口。
17
飛波賢點點頭,搬了張凳子坐下,長嘆道:「阿棠,我早聽人講你混成大佬啦,雙花紅棍,多威風!花園大廈爛仔們的偶像,但我阿賢不是乞白食的人。」
「活了一世,沒賺到錢,連賤命都只剩下半條。但老婆孩子要吃飯來的,想用剩下半條命,找你換二十萬港紙好嗎?」
蛋撻揚起眉頭,有些不爽:「賢哥,搞什麼鬼!"
「我大佬是來做善事,不是來做冤大頭,挑,給你治病買藥不要錢啊?」
尹照棠見飛波賢不像開玩笑,給蛋撻一個眼色,讓他繼續說。
飛波賢道:「我老婆有智力缺陷,只能在大廈附近撿垃圾,但我阿仔是正常人。等我死掉,他還要吃飯,要讀書,要照顧他老母,不能沒有錢。」
「放心,我問過醫生,只要棠哥給我藥吃,腸癌沒那麼快死。只要棠哥給我錢,需要我頂罪,殺人,我K。"
「雖然,我只是一個快死的瘤子,但還可以廢物利用嘛。」
飛波賢講話的語氣輕描淡寫,有一個老婆,生了一個仔,他已經覺得很幸福了。一個死瘸子,有也資格嫌棄老婆傻?
尹照棠端著茶杯,陷入思考,和大多數人想像的不一樣,這年頭二十萬買一個頂罪的人頭,其實有點貴了。
社團小弟只要幾萬塊。
何況,還不一定能用上,但跟一個快死的人講價,又有點於心不忍。
蛋撻卻道:「棠哥,養個人頭也不錯。」
尹照棠飲下口茶,看在關公的面子上,點頭道:「我念老街坊的情誼,可以給你二十萬,但要做完事再給。」
「現在先去治病。」
飛波賢面色感激,千恩萬謝的道:「多謝棠哥,多謝!」
這時單位的鐵門眶作響,一陣暴力的敲門聲響起。飛波賢要走上前去查看,花皮卻伸手將他攔下,右手搭著腰間的卡巴刀,漆黑色的鋼鍛刀身,那是專門噴塗的防鏽層。
手柄的造型略微彎曲,外面包著一圈圈的牛皮握把,正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標配,三百美金一把的進口貨。
當花皮拉開鐵門一條縫隙後,卻見到一個染著黃毛,打著耳釘的爛仔,正抓著一個女人的頭髮,朝著門內吼道:「你他娘的就是飛波賢咯?」
花皮皺起眉頭,看到爛仔帶著幾個人,抓著女人和小孩,面色浮現怒氣。
飛波賢聞言走出來,驚叫著將門打開,慌張道:「阿麗,金仔。」
女人衣衫檻樓,明顯有被侵犯過的痕跡,小孩則被綁著雙手,拿東西堵著嘴,身上布滿腳印。
飛波賢想要上前奪回家人,卻被黃毛推了回來。
只見他將一袋塑料水瓶丟在地上,很囂張的叫道:「這個女人帶著小孩到我的球場上撿瓶子,踩過界啦!要麼,拿兩千塊出來,要麼,我帶你老婆去馬欄賣,賣到兩千塊,再還給你點樣?」
「雖然是傻女來的,但是兄弟們試過了,很爽嘛。」
幾個爛仔跟著賤笑。
「嘿嘿嘿。」
飛波賢氣的臉色脹紅,怒罵道:「挑那星,我跟阿B打過招呼了!"
「阿B,也阿B啊?」
「那撲街仔已經被我打斷手趕出去啦,賢哥以前也是出來混過的,不知道地盤可以搶啊!」黃毛掏出一把彈簧刀,臉色十分不屑。
阿麗的腦袋被摁在鐵門上,痴痴呆呆,滿臉絕望的哭豪著。
金仔啜泣著,神情麻木。
尹照棠坐在凳子上,神情淡漠,冷聲說道:「花皮,把他們抓進來。」
「收到,棠哥。」花皮抽出皮鞘里的卡巴刀,猛的貼在門上,隔著鐵欄扎進黃毛手背。
「啊!!
黃毛舉著手掌,滿目驚恐,大聲慘叫。
「汽水哥。」
「汽水哥。」
三名小弟見花皮身手犀利,頓時有些驚慌,手忙腳亂地亮出傢伙。
「撲街,警告你,老子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