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破,黑沙漠也終於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秦流西看向那幾條五彩斑斕的通天光柱,裡面源源不斷的氣運在涌動,到了虛空某一處,又像被擋回,落向某個方向。
那是成神大陣。
秦流西的眸子半眯,冷哼一聲,這些氣運雖然都是金吉瑞氣,但過於雜了,要是吸納了,一不留神,興許會遭到反噬。
她收回視線,再看向眼前的景象,和外界皚皚白雪銀裝素裹的世界不同,被結界圍著的這一片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靈氣所致,山翠林綠,怪石嶙峋,碧水綠草,沒有落下半點白雪。
這裡,仿佛自成小天地。
「這就是虛無之境?上古大能留下的秘境?」封修頗有些嫌棄:「這也太小家子了些吧?」
秦流西說道:「有陣法。」
「嗯?」
秦流西微微闔眼,又睜開,她那雙明眸彷如火眼金睛,很快就看出了不同之處:「是迷蹤陣。」
封修嘴角一抽:「外面布了一個大結界,這裡又布一個迷蹤陣,他也不是那麼淡定嘛,還不是也怕我們誤他大事?」
「別貧,他不簡單,花費那麼多年時間布局這麼久,可不是僅僅因為無趣而溜著我們玩。」秦流西搖頭,道:「尤其是事兒已是只差臨門一腳,自然會更謹慎。成神之路,可一可二再不可三,他不會想失敗的。」
第三次,未必能有那個耐性再等下一次機會,畢竟一個人孤獨看這滄海桑田,實在寂寞了些。
「我先破陣。」秦流西率先沖了過去。
關關難過關關過,任他手段百出,她自一一破除,干就是了。
憑秦流西如今的修為,要破一個迷蹤陣很容易,她迅速找出陣眼,沒有半點憐惜,直接把那陣眼轟了個粉碎,整片陣地在震顫不已,鳥兒在急促飛走。
迷蹤陣破,眼前仿佛換了一副畫面,山體雄偉碧綠,雲霧環繞其中,山花爛漫,翠鳥在低空盤旋,發出悅耳的叫聲。
綠湖仙蹤,靈氣斐然。
秦流西看著眼前的一切,情緒卻是沒有半點波動,甚至覺得噁心。
因為這些靈氣都是由許多人的命和氣運催生出來的,它帶著業障,帶著罪孽。
封修走進來,道:「倒有點看頭了。」
他看向靈氣最濃郁的中央,眼神鋒利。
那個地方,會是他們的埋骨之地麼?
兩人剛要動,卻見虛空有動靜傳來,扭頭一看,清平觀的人和隔壁無相寺的僧人來了,還有慧能大師。
秦流西上前,滕昭他們向她行了一禮,清遠道:「除了老道士不好動彈,能來的都來了,咱們就是幫不到什麼,砸符也是可以的。」
秦流西無奈,道:「昭昭,你和清遠師伯多照看一下觀中弟子。」
「是。」
秦流西又向笑眯眯地看著她的慧能大師走了過去,行了一個晚輩禮。
慧能大師道:「老衲說過,你不會是一個人。」
他話音才落,又有人至,青嵐觀,寶華觀,金華觀,玉佛寺等等,成群結隊,或是穿著僧袍,或是穿著殘舊的道袍,每個人都是帶著必死的決心。
還有許多從不曾見過的散派散修,但看他們身上涌動的靈力,便知是隱於深山修行的人。
白巫司冷月和同為巫族的烏氏一族,以及苗巫的蒙魯,茅山派的道士,也隨之而來,紛紛向她行禮。
秦流西眼眶微熱,向所有人都行了一個大禮:「道友們願來護道濟世,乃天下蒼生之幸。」
「真君客氣了,誅邪正道,濟世救苦,我輩中人當以此為己任,解蒼生之難。」
梵空和一個小和尚從林中走出,看到這個畫面,兩人齊齊一頓,頗有幾分躊躕尷尬的樣子。
兩人都是一身金紅袈裟,手持法杖,頭戴法帽,十分隆重。
「梵空大師怎麼從那邊出?」
梵空十分淡定:「迷路。」
眾人:「?」
秦流西嘴角一抽,又看向他身邊的小和尚:「小師父你怎麼也來了?」
這是蓬萊古剎的那個法號叫靜寧的小和尚。
靜寧一雙通透慈悲的眸子裡帶著憐憫:「浩劫將至,蒼生皆苦,貧僧來渡世。」
此話一出,氣氛有些冷凝和肅穆。
秦流西卻是朗聲一笑:「妖邪欲以蒼生為祭,登天成神,然,罔顧蒼生之靈,以蒼生祭天,便成神,亦是邪神。妖邪,當誅!」
她神色冷然,道:「吾若屠神,爾可敢往?」
「我等敢與真君共進退。」震耳欲聾的回應聲響遍林間,驚走無數鳥獸。
封修抱著雙臂,視線從那一大群熱血的人掠過,最後落向領頭的那個人,她如一道光,發熱發亮。
不,她就是正道的光,會驅散一切陰暗。
封修神識擴散,讓趕來的妖物離遠點,但饒是如此,也有修為高深的人下意識地看向妖物的方向,神色凜然。
是妖物的氣息。
封修輕咳一聲,話音傳了過去:「放心,自己人。」
也不對,自己妖,好像也不對,算了。
天空,仿佛有雷光閃過,風雲涌動,風吹得林間嗖嗖作響。
所有人都抬頭,眉頭皺起,此景不祥。
秦流西往前行去,神識外放,也傳音和所有人都說了一番兕羅的打算,她不知兕羅的時機是何時,但是她不能等東風至,所以才會打著先下手為強的本意,率先發動。
眾人心中一凜。
成神大陣,竟當真會出現在靈氣匱乏的時代。
而那個惡佛,為了一己之私,竟掠無數世族氣運,還搶走幾條靈脈,只為養成神靈陣。
此妖邪當真可怕。
怪道卦占會出現滅世浩劫之象,他若真的成事,這天下可不就像是卦象那般,會出現蒼天浩劫麼?
越是靠近那成神大陣,秦流西心裡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像是漏掉了什麼。
太安靜了。破除了迷蹤陣,他們這一路走來,也沒遇到什麼攻擊,讓人懷疑他們只是在閒庭信步,是來探險的。
但是,護陣大結界被她強勢破了,兕羅不可能不知道,因為那結界是他所立,被人強破,依著他的修為,怎可能不知?
結界被破他沒出現,迷蹤陣被破,他也沒出現。
現在他們這一大群人闖進他的地盤,距離那大陣也越發近,他依然沒動靜。
不太對勁。
秦流西腳步一頓,沒再往前,腦海里飛快地想著,到底哪裡不對,她漏算了什麼?
所有人看她不動,不由有些古怪,封修本就在她身邊,便問:「怎麼了?」
「有點不太對勁。」秦流西說道:「太安靜了,沒道理我們闖進來了,他還渾然不知,我們都快要靠近大陣了,他也沒動靜,總不會是死了吧?」
封修蹙眉,他神識擴撒,妖力調動起來,瞬間就發現了不對,道:「是空間領域。」
他話音一落。
空中就傳來一聲大笑。
「不愧是妖皇,在架構空間領域這一塊,這些凡修就不如你,哈哈,被你發現了。」
這是,兕羅的聲音。
眾人一驚,不等他們有所應對,眼前的畫面騰地消失,而轉眼,他們身處的地方,變成了一個法壇。
空間折迭。
他竟會這個,封修眉目冷沉。
所有人都拿著法器,環顧一周,祭壇上,幾條頂天旗柱立著,而屬於青龍的那一條,用鎖魂鏈子捆著一個人。
「齊騫。」秦流西看到他,瞳孔一縮。
齊騫被放了血,血順著龍柱落下,匯在一個古怪的圖案里。
而兕羅,則坐在玄武的柱子上,他一身玄金法袍,一腳微微曲起,一手搭在膝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他俊美無雙,眼神睥睨,像是在看什麼螻蟻一般,不帶一絲情感,只有視線落在秦流西身上時,那眼神才有了變化。
戲謔,歡喜,還帶著一絲奸計得逞的惡劣。
「多謝你啊,小東西,多謝你幫我把他們帶到這裡來。」兕羅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在虛空往下走。
他的動作優雅,像那不可侵犯的皇者一樣,停在了虛空,雙手負在身後,笑道:「要不是你,我還弄不全這麼多修士為我所用。你立了大功,放心,待我飛升成神,這神侍有你的位置。」
什麼?
跟在秦流西身後的僧道和眾多修士都有些面面相覷,這話聽著,他是等著他們?
所有人下意識地看向秦流西,這是怎麼回事?
「你要天下修士,目的是什麼?」秦流西面無表情,神色淡漠,縮在袖子裡的手悄悄地動了動。
兕羅笑著說:「還能是什麼,我曾與你說過的,這天下靈氣匱乏,我要成神,條件太難了。但我這人,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成的,沒有條件,我就創造條件。靈氣匱乏,我就取靈脈,養靈陣,再還有你們這些修道人,才是那靈力最好的存在,天知道,我等得太久了,總算等來你幫我把人帶來。」
秦流西一凜,眼神鋒銳地看著他:「你要我們填陣,成為大陣的養分,成為你的登天石。」
她身後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修為在身的,且不僅僅是靈力,還有功德信仰,試問天下間,有什麼人比他們更適合養陣?
啪啪啪。
兕羅雙手拍起掌來,笑道:「你果然是最合我意的小東西,總是一點就透,怎麼辦,我都不捨得弄死你了。」
秦流西氣笑了:「所以,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欠的那股東風,是我啊。」
真的是,好算計。
如果上天認定她是救世之人,是那道光,自然有無數正道追隨者,他要那些身上帶著功德信仰的靈力,她來了,自然會帶他們一起前來。
他等的時機,從來就不是什麼上天給的機緣,而是她。
她是他的絆腳石,但同樣會成為他的機緣,為登天石。
瞧瞧,她這不就把人帶到陣中來了麼,她還幫他造出了當打之年的人皇和妖皇。
兕羅十分興奮:「是呢,我真的要謝你這股東風,吹得正好。」
「謝我,那你去死吧。」秦流西強忍著火,道:「齊騫又是怎麼回事?他只是個凡人,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凡人?人界的人皇怎麼會只是凡人?你毀我神身,我只好拿紫薇帝星的龍血和皮肉塑身了。」兕羅笑道:「以人皇祭天,我心足夠誠了,還有你妖皇,那些開智的妖物,取靈祭天,不比普通的供品好麼?」
他話音一落,在他們左後方,不少化出妖物的人倒在地上,其中不乏胡仙等族的。
封修雙眼頓時妖化,聲如冷冰:「吃這麼雜,拉不死你個老狗。」
他話音尚未落下,整個人妖化回歸本體,火紅的九尾妖狐,尾巴一掃,妖力化為風刃向兕羅攻了過去。
兕羅哼的一聲:「不自量力。」
他的手舉起,那手竟是化為佛掌,向封修拍下去。
梵空瞳孔一縮,身上湧起一座法像,手持法杖打向佛掌,道:「阿彌陀佛,兕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兕羅的手微微一滯,卻是穿過法杖依舊拍飛封修,道:「小和尚,老子當和尚念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一世當凡夫俗子呢?多管閒事。」
他眼睛一掃,哼的笑了:「好好好,人多欺人少麼?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手猛地一揮,地底忽然鑽出不少白骨人,向所有人攻擊過去。
而兕羅則是攔截住被拍飛卻去救齊騫的封修,道:「還想壞我好事?那就先拿你祭天。」
「你的對手是我。」秦流西不知從哪閃身而出,手持滅羅劍,劍光大閃,向他劈了過去。
赫赫神威,誅邪震煞。
劍光如電,斬向兕羅,他神色微凜,雖然避開了,但那餘威亦令他神魂震痛。
「你就這樣打,可不會對我造成打擊,倒是他們,呵呵……」兕羅指了指底下。
秦流西看去,但見底下符籙亂飛,法器金光不斷閃現,耳邊是雜亂的咒語術訣,那些白骨人就像是源源不斷地湧出攻擊。
它們前赴後繼地從地底冒出,而修士們那邊,越是使用靈力,那靈力就散得越快。
大陣內的靈氣,也越發的盛,而這上方天空,風雲在洶湧而動。
兕羅惡劣地笑:「五千年前,佛道二門傾巢而出,著力拉我下神壇,把我囚於九幽。如今,我不過是有仇報仇,拿你們佛道二門的人來為我鋪登天路,也很公平吧?」
「反派死於話多,要教你多少次你才懂?」秦流西身形一閃,手中滅羅劍脫手而出,心隨意動,向他刺了過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