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除夕後,初一到初五,大家都懶洋洋的。
對漁民來說,這些天才算是真正的休息天,因為現在魚市全都關門,哪怕他們去捕魚的話,也沒地方可以賣。
該打麻將的打麻將,該賴床的賴床,該說媒的趕緊說媒。
漁船全都停在碼頭那裡,好像也有過年這幾天不能出海打漁的說法。
村裡有些老人說。
蝦兵蟹將也得過年,這幾天要是出海捕魚,整個村接下來收成都會變得不好。
過年這點時間,村裡的男人是比較閒,可女人就很忙了,因為這些天還是得一直各種拜拜。
由於靠天吃飯的原故,大家也變得特別敬重神明。
往往要先拜天公,接著去拜天后,然後還得去拜祖宗,拜完這些後,還得去拜海,順便給「好兄弟」一些吃的,最後還得迎財神。
總之,過年這會,周曉英每天的任務,就是不停跟著阿娘各種拜。
李多魚原本也想賴床休息兩天的,可外面鞭炮聲實在太吵了,還有到他家給他拜年的村民,是真的不算少。
全都是熟人,不接待也不行,況且大多都是專程跑來給你送禮的。
李多魚發現在「送禮只送腦白金」之前,大家送的禮品,還真就是大差不差。
不是酒,就是各種中藥材補品,其中各種鞭類是真的不少。
羊鞭、牛鞭.
連馬鞭都有。
這讓李多魚多少有點鬱悶。
總感覺這些人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才特意送這些補品的?
李多魚一直覺得自己很強的,雖然要二孩的過程有些曲折,可那是周曉英非要來個龍寶寶。
他家老二是給罩住了,要是讓他逃出牢籠後,必然是一發入魂啊!
「唉!」
看著雜貨間裡堆得滿滿當當的新年賀禮,李多魚不禁嘆氣了聲,他還只是個小小的村主任,就收到了這麼多東西。
很難想像那些手握權力的老爺們,要是大門敞開的話,估計整個別墅都裝不下。
小圖圖嘟囔著嘴巴,他對這兩天收到的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且還一臉的嫌棄。
「爹,這麼多東西,怎麼連個玩具都沒有。」
這傢伙其實還是有點小可憐,由於他爹是村主任,他娘是周老師,很多同齡的孩子都不敢來找他玩。
李多魚摸了摸他的頭,隨後把他給舉了起來,直接讓他坐在自己的脖子上。
由於都在忙公司的事,這段時間確實比較少陪他,而這幾天周曉英也一直在忙。
「想要什麼玩具,爹給你買一個去。」
坐在李多魚脖子上的小圖圖那叫一個開心,小眼睛圓溜溜打轉著,隨後說道:
「爹,我想要那種吹起來好長好大的白色氣球,還有點透明的那種。」
說玩,他還用手比劃了下:「那氣球好厲害,吹起來比你的頭還要大,但要長很多。」
李多魚嘴角抽了抽。
普通人可能一時間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可作為玩過那東西的他,自然清楚的很。
當年他哥就是專門管這個的,他可沒少偷過這個玩意,甚至還抱著那玩意,在海裡面有用。
說實在的,這東西除了可以減少人口外,對孩子來說,還真就是個質量特別好的大氣球。
估摸是哪家熊孩子,把他爹娘的那東西給偷出來了,然後吹氣球玩,被小圖圖給看到了。
雖然他的床頭櫃裡,就有不少這樣的氣球,可這東西不能給小圖圖玩啊。
「那東西不好買,爹給你買把槍,以後看到別人再玩那東西,咱們直接用槍把它打破掉。」
小圖圖小雞啄米點著頭:「好,那我要槍,一槍把它打破掉。」
李多魚帶著小圖圖到了阿姐的雜貨店去了,而這小傢伙早就已經是這裡的常客了。
見到人後,嘴巴那個甜啊,一口一個姑姑好。
李水花笑呵呵道:「叫得再好聽也沒用,我不會給你零食吃的。」
「我才不吃,姑姑,我爹說要給我買槍,你最大的那把賣掉了沒有。」
「已經賣掉了。」
「啊」
這小子每次嘴饞時,都會偷偷跑到這邊來,死皮賴臉求著姑姑給他一些好吃的零食。
一開始,還真讓他得逞過好幾次,後來被阿娘給發現了,連帶著水花姐也一起罵。
雜貨店已經開了快一年,店鋪雖小,可還真就五臟俱全,周邊的鄰居一般都在她這裡買,生意還是不錯的。
尤其孩子玩具種類,比供銷合作社那邊要多很多,現在合作社那邊就只有什麼充氣老虎、鐵皮青蛙跟八音盒。
可在水花姐這裡,不單有不少種類的可以裝塑料子彈的小氣槍,還有各種擦炮和小煙花。
今年這種小氣槍的生意特別好,雖然賣得也不便宜,每把至少四五塊。
可李多魚在路上,還真看到了不少孩子手裡都拿著這種氣槍。
而過年這幾天,最先遭到小氣槍迫害的,則是島上的海鳥。
氣槍取代了傳統的彈弓,往往一個有氣槍的小孩身後都會跟著四五個小孩,他們專門去找海鳥的麻煩。
大多情況下都是十槍九空,但要真打到鳥的話,這些海鳥還是會受傷的。
李多魚在店裡面試了下,感覺現在賣的氣槍威力都還蠻大的,隨隨便便都是超過1.8焦耳的。
李多魚也不是很清楚,1.8焦耳是什麼情況,但好像有個極愛羅翔的老師講過。
那就是一米之內,能把豬的眼睛打瞎,那就是超過1.8焦耳的。
說實在的,這玩意還真挺危險的,圖圖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李多魚最後並沒有給他買氣槍,要是給他買了,家裡的雞鴨估計真要遭殃了。
李多魚最後給他買了那種左輪砸炮槍。
這種槍並不會發射子彈,但卻能發出巨大的爆炸聲,且還能冒煙的那種。
讓李多魚沒想到的是,這玩意居然還有金屬版本的,拿在手裡沉甸甸的,質量一看就特別的好。
「姐,就這把槍了,多少錢?」
李多魚正掏錢時,李水花說道:「要什麼錢,就當我送給小圖圖的。」
「這麼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李多魚還真沒打算跟阿姐客氣,要真給錢的話,反而顯得他生分了。
「我多給你一些子彈。」
買這把槍時,小圖圖還不怎麼開心,因為他覺得槍自然是越大越好。
可當李多魚將子彈裝進去時,扣動扳機後。
連續嘭嘭嘭了幾聲。
現場都能聞到一股很香的火藥味,而小圖圖眼睛都亮了,雖然他很怕那種大煙花,可這種,他並不會怕。
「爹,快給我。」
「別把子彈打光了。」
而小圖圖有了這把槍後,那叫一個威風,看到路邊有狗後,第一時間裝彈朝著狗就是「嘭嘭嘭」的開槍。
雖然沒有子彈射出去,可槍響聲還是把狗嚇得拔腿就跑,有條小狗看到小圖圖衝過來,朝它開槍甚至還給嚇摔倒了。
逗得小圖圖哈哈大笑。
李多魚扶著額頭,那叫一個無語,只要是這傢伙出沒的區域,幾乎很難看到貓跟狗。
主要是島上的狗,還是很通人性的,它們還真就不是怕他,怕的是他這個村主任。
而小孩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拿到新玩具後,在庭院裡,一玩就是一整天。
甚至還吸引來不少小孩,全都圍著小圖圖,一口一個:「圖圖,能不能借我玩兩下。」
可沒想,這小子小氣的很,玩具壓根就不想給別人玩:「不行,子彈要錢的。」
「就借我玩一下嗎。」
「不要。」
李多魚躺在搖搖椅看起了春晚回放,今年的春晚陣容還是很豪華的。
其中就有飾演濟公的游本昌,還有把孩子寵壞的李老師,以及壓根就不會老的費翔。
看著電視裡費翔的樣子,李多魚很難想像,這傢伙四十年跟現在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而就在這時,又有人敲了下他家的鐵門,李多魚嘆氣了聲,又有人來給他拜年了。
沒想起身一看,居然是李玉軍這小子,來的時候,手裡還拎著幾瓶包裝挺精緻的汾酒。
「哥,我爹讓我帶幾瓶酒過來給你喝。」
李多魚笑著說道:
「別站門口,進來坐吧。」
這小子自打進去後,整個人到現在都非常的拘謹,哪怕到他家坐著的時候,依舊只敢坐半個屁股,甚至有點正襟危坐的樣子。
一看這坐姿,李多魚就清楚了,這小子在裡面絕對沒少上教育課。
曾經也進去過的李多魚,很清楚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像他們這種走私的,還有經濟犯進去的話,也就比強姦犯好一點,進去後,往往都會被教育得很慘。
雖然玉軍的頭髮長出來了,可那一塊看起來,還是有些稀疏。
這小子出獄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偶爾會跟船出去幹活,可玉軍是獨生子,三嬸覺得父子不能同船,就又把他給叫回來了。
回家後,沒事情做的李玉軍整天就在家裡面待著,也很少到馬路上去溜達。
走在路上,大家還是會跟他打招呼,可李玉軍還是能察覺到,大家的眼神明顯有點不對勁,有時候,還能聽到背後有人在說他的閒話。
李玉軍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哪怕他家很有錢,可還真就沒幾個媒婆找上門主動給他介紹對象。
主要是一些條件比較好的家庭,他們還是有顧慮的,現在「正審」非常嚴格。
一旦蹲過號子的,對後代的影響非常大,參軍幾乎就不可能了,且很多單位也會查得很嚴,幾乎很難吃鐵飯碗了。
前世,李多魚他兒子的「正審」也是差點沒法通過,好在領導很賞識他。
再加上李多魚從小就不在他身邊,於是提供了一份,從小沒有跟父親一起生活過的證明,這才通過了審查。
而李多魚也是經歷後,這才明白的,國內的違法犯罪所需付出的代價非常高。
而這種代價往往都是伴隨一生的,且對後代的傷害是一直持續的。
李玉軍到了大廳後,也跟著看起來了春晚,然後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來。
李多魚也大致猜到了他的來意,要是三叔真想送他酒喝的話,自己來就可以了。
沒必要叫玉軍來。
估摸著,是有事情要來找自己,見他說不出口的樣子,李多魚說道:「對了,玉軍,年都過了,你現在找到事情做了嗎?」
李玉軍撓著頭:「我娘不肯讓我去捕魚,現在暫時不知道做什麼。」
「這樣啊。」
李多魚沉吟了會:「剛好我廠裡面,明年要擴招,你想不想來?」
李玉軍聽到這話後,瞬間激動了起來,當場脫口道:「想,給我個掃廁所的,我都可以做。」
李多魚皺眉道:
「你在裡面,是不是經常掃廁所啊。」
李玉軍點頭道。
「裡面的廁所,都是我一個人打掃的。」
李多魚嘆氣了聲,這孩子在裡面估計還真沒少遭罪,不然性格變化也不會這麼大。
「不過,我可事先說好了,不管是不是親戚,到了我廠里,全都得從基層做起,能不能爬上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明白,哥,我有個地方去就好了,總比待在家裡強。」
就在這時,李多魚突然問道:「問你個事,村裡有沒有人來勸你,說讓你偷渡出國的?」
李玉軍點頭道。
「有,還來了兩個,說像我這種有案底的人,在國內很難混,還不如出國去掙錢。」
李多魚不禁問道:
「你打算出去嗎?」
李玉軍如實說道:「說實在,真的很想換個全新的環境生活,可我爹,百分百不肯讓我偷渡的。」
聽到這話後,李多魚沉默了好一會兒,當年要是也有人能指引他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來那些悲劇。
李多魚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兩天準備一下,初六就正式開工了,你先去找小超,讓他帶你一段時間。」
「明白了,哥。」
初三這一天。
李多魚來到了村委會這邊的廣播室,打開了廣播設備的電源開關,隨後拍了拍話筒。
「喂喂餵。」
「各位鄉親,各位村民,大家好,我是李多魚這段時間呢,我有聽到一些聲音.
偷渡是不好的,雖然外面的錢很好賺,但得有命去賺才行。
我有聽說過,一整船偷渡的人,被活活悶死在船艙里,全都扔海里餵鯊魚了。
還有船還沒靠岸,碰到海警來巡查,全都讓他們跳海里去游泳。
有些呢,說著好聽,一兩個月就到,事實上,把人拉到了非洲,又放到了南美洲,到時候呢,人在哪裡,你都不知道。
今年呢,咱們村暫定在初九這一天,到時候,陳支書會給大家開一個講座,講述偷渡的危險性,希望大家都能參加。」
「這一次,我只講一遍,有想要了解更多詳細情況的,初九晚上到村委會這邊來聽講座。」
李多魚廣播時,幾乎半個村的村民,都是豎著耳朵在聽,可當大家聽完後。
一個個都目瞪口呆。
因為他們發現李主任怎麼對偷渡這麼熟悉,連偷渡發生的災難都很清楚。
事實上,大家也一直都很擔心這些事情,畢竟上了船後,就什麼都不能自己做主了。
「這多魚,不會偷渡過吧?」
「說不定,該真有可能,他當年可是咱們村裡面最想著去國外打工的人,連日語都偷偷學了,說不定早就上過船了。」
「那他怎麼回來了?」
「可我覺得李主任說的很有道理,偷渡太危險了,且我聽說了,一人偷渡的話,全家都上黑名單,孩子將來想當兵怎麼辦?」
有人哼道:「只要不被抓住,誰知道我們偷渡了,就跟別人說,掉大海里失蹤了唄。」
而就在這時,遠在隔壁縣的陳江河沒來由鼻子癢,打了個噴嚏,總感覺有人在背後說他壞話。
今年過年,他壓力還是蠻大的,他年紀不算小了,家裡催婚催得可厲害了。
今年他也把女朋友帶回家了,可他家條件真的不是很好,偏偏女方是城裡的。
就雙方家庭而言,他是高攀了,他原本回家,就是找爹娘問結婚這件事的。
可自打他回村後,卻發現大家並不怎麼關係他的終身大事,反而更關心的是,他跟李多魚的關係好不好。
能不能幫忙介紹認識,還問他,怎麼才能到李多魚的養殖廠去上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