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不明勢力,事有輕重緩急。
對於幫助宋軍奪取興慶府的五百人,趙孝騫的態度是暫時放下,目前來看,
這股勢力比較友善,沒有對大宋造成損害,可以擱置再查。
而在峽谷伏擊宋軍的那股勢力,是實實在在的敵對勢力,是迫在眉睫必須查清楚的。
具體的查案過程交給皇城司,趙孝騫只需要知道結果。
有了趙煦的特旨,皇城司可謂真是先斬後奏,皇權特許,任何與此案有關的官員都無倖免,冰井務的劉單想必更忙碌了。
回到王府,趙孝騫疲憊地打了個呵欠。
昨晚他才是沒逃過婆娘魔爪的人,而且還是三個婆娘。
古代有權有勢的男人娶那麼多老婆,其實不可能真的夜夜笙歌,再厲害的男人都會被掏空。
主要是男人終其一生都難逃天性,那就是-—···這個我沒玩過。
回到王府後,趙孝騫補了一覺,睡到下午時分,又被鳶兒小心翼翼地叫醒。
宮裡來了封賞旨意。
趙孝騫急忙起身,在鳶兒的侍候下穿戴官服,匆匆趕往前庭銀安殿。
銀安殿內,中書舍人張商英含笑站在殿中,殿內擺好了香案,趙顥早已恭立等候。
趙孝騫入殿,父子同時面北行禮,張商英這才展開黃絹宣旨。
一通詰屈鰲牙生澀難懂的制式文念下來,趙孝騫依稀明白了意思果然是一道封賞旨意,而且趙煦再次為宗親子弟破了例。
「領簽書樞密院事」,「領知真定府事」,「端明殿學士」,「柱國」。
四道封賞,全都是重量級的。
簽書樞密院事,是樞密院的第三號人物,相當於三把手,總領監察全國兵事端明殿學士,意味著正式踏入了文官的身份。
「柱國」是勛官,無實職,但大宋官制勛官共計十二轉,其中最高等的勛官是「上柱國」,封賞趙孝騫的「柱國」屬於排名第二。
令人意味深長的是「知真定府事」,也就是真定知府。
真定府,位於大宋北面,恰好是在宋遼邊境上,是典型的邊城,而更有意思的是,真定府也靠近燕雲十六州。
這四道封賞旨意,信息量可謂巨大。
趙孝騫聽明白旨意後,不由愣在原地,還是身後的趙顥拽了他一下才醒過神來,恭敬面北謝恩後起身。
雙手接過封賞聖旨,與張商英客氣寒暄了一番,直到張商英告辭離去後,趙孝騫轉身就朝王府下人吩咐,令人速請蔡攸赴王府一敘。
趙顥卻叫住了他:「為何叫蔡攸?」
「孩兒對封賞旨意不甚明了,蔡攸算是孩兒的幕僚,請他幫我解釋一下其中的深意。」
趙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本王不是人嗎?本王不能給你解釋嗎?」
趙孝騫頓時露出複雜的眼神。
父親,當然是一位好父親,但除此之外,趙顥在汴京吃喝賭的老紈之名有口皆碑,如此深奧的聖旨,他能懂什麼?
曾記得當初剛穿越過來時,趙顥好不容易奮發圖強摻和了一回政治,還倒霉催的站錯了隊,差點被趙煦當成炮灰辦了。
若不是頂著皇叔宗親的身份,這會兒趙顥該過周歲生日了——
讓他來解釋聖旨,靠譜嗎?
吾愛父親,但吾更愛真理··
父子倆沉默對視,良久,趙孝騫哈哈一笑:「父王,莫鬧了!這兒有正經事呢!孩兒出門一趟,去去就回——."
「豎子!你給本王站住!」趙顥氣壞了:「你剛才看垃圾似的眼神,令本王很不爽!」
「父王,孩兒剛才的眼神絕不是——
話沒說完,趙顥伸手拽住他:「走,隨本王去書房!」
王府後院書房內,趙孝騫打量著書房裡的擺設,不時噴噴稱讚。
玉如意,玉鎮紙,金麒麟,金———-嗯?金粑粑?這啥品味?
不著痕跡地將金粑粑揣懷裡,趙孝騫決定拿回去研究一下-——·
「拿出來,放回去!」趙顥背對著他,卻仿佛對他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
趙孝騫山山將金粑粑放回原位。
趙顥嘆了口氣,道:「騫兒,你莫急,為父死後,這些都是你的———"
趙孝騫脫口道:「那麼問題來了,父王何時————-嗯,父王,咱們說正事,您受累,幫孩兒解釋一下聖旨。」
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趙孝騫與趙顥相對而坐。
趙顥此時的表情卻突然變得肅穆,這模樣令趙孝騫感到很陌生,似乎從未見過父王如此嚴肅過。
「領簽書樞密院事,領知真定府事,柱國,端明殿學士--騫兒,注意到沒有?這些都是虛職,並無一個實權,但意義卻不凡,官家如此封賞,自有深意。」
趙孝騫點頭,前面兩個官職,都帶著一個「領」字,其實就是掛個官名,並不具體行使什麼職權。
後面的柱國和端明殿學士,更只是一種榮譽稱號。
「官家封賞孩兒四個官職,全都是虛職,有何深意?」趙孝騫不解地問道。
趙顥笑道:「官家要重用你,但又要堵住天下悠悠眾口,所以先在你的官職前加一個『領』字,藉以試探朝臣的態度。」
「畢竟你是宗親子弟,官家欲打破祖宗規矩是需要極大的魄力的。」
「以前封你勾當公事,封你經略安撫副使,要麼是直屬官家,要麼是臨時的官職,它們沒觸碰到朝臣的利益,朝臣大多睜隻眼閉隻眼不計較了。」
「可如今,簽書樞密院事,那可是總領大宋兵事的第三號人物,這道封賞焉能不觸碰朝臣的利益?官家若直接任命,朝堂還不鬧翻了天?」
「故而官家在前面加了個『領」字,意思就是,不過是個不管事的虛職,讓朝臣們有個接受的緩衝時間和空間,盡力不讓朝堂掀起風浪,官家對你聖眷甚隆,這是他在保護你啊———"
趙孝騫已然明白了很多,於是眨了眨眼,道:「這個虛職,不可能永遠不管事吧?」
趙顥笑了:「不愧是我兒,確實聰慧。所謂『領簽書樞密院事』,可以理解成虛職,也可以理解成候補的樞密院第三大人物。」
「假以時日,朝臣們心理上漸漸接受了,或者你又為大宋立功了,那麼這個『領』字,官家便順理成章去掉了,你便是實實在在的『簽書樞密院事』,別人叫你一聲『使相』,你也受得起。
17
趙孝騫舉一反三問道:「所以,官家另外封賞孩兒『領知真定府事』,約莫與簽書樞密院事有關吧?」
「沒錯!真定府,位於宋遼邊境,是典型的邊城,常年被遼國南下襲擾搶掠,此地更與燕雲十六州交界,官家任你為真定知府,雖說目前也帶了個「領」字,但老夫猜測,這個「領」字很快會被去掉。」
趙孝騫驚訝道:「官家欲讓我去真定當知府?」
趙顥悠悠地道:「你不去真定當官,如何為大宋立功,如何坐實樞密院三號人物的位置?官家的封賞,前後都是有關聯,有深意的。
,
趙孝騫沉默垂頭。
當初離開夏州時,章便有預言,鼎定西北之功,官家不可能單只晉一級爵位便罷。
隨著兵役法的頒行,朝廷如今漸漸重視軍功,趙孝騫立功的例子實在太顯眼,太突出,若是官家不封賞,兵役法將來很難服眾。
果然,趙煦的封賞旨意來了,而且一口氣四道封賞,皆是朝中重量級的官職。
封賞也不是亂封的,其中的深意經過趙顥解讀後,趙孝騫不由對趙煦生出敬佩之心。
官兒也封了,榮譽也給了,還為將來趙孝騫繼續立功做好了鋪墊。
果然當皇帝的沒一個缺心眼兒,都精明著呢。
趙孝騫恍惚間依稀看到前世老闆的嘴臉,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公司里我最看好你,這個項目做完了我給你升組長,將來負責更大的項目·"
古往今來,橫跨千年,同一個世界,同一個老闆,同一個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