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腰牌那一刻,定性了趙孝騫的以權謀私,但趙孝騫不管那麼多。
任何事的過程都是為結果服務的,此刻他要的結果是進瑤華宮,把那個欺凌他母親的女官揪出來。
瑤華宮山門牌坊下當值的禁軍營官接過腰牌,仔細看了一番,神情頓時有些難看。
皇城司腰牌是真的,趙孝騫身後殺氣騰騰的百餘禁軍將士也是真的。
但,男子欲闖瑤華宮,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瑤華宮裡皆是廢妃貴婦出家坤道,就算是落翅的鳳凰,可也不是外面的男子輕易能見的。
「這位官人,可否容末將通稟觀主,請觀主定奪?」營官客氣地問道。
趙孝騫心中怒火愈盛,但此刻居然笑得出來。
「我要進去拿問人犯,不宜走漏風聲,腰牌你已驗過,望你配合行事,莫逼我拿你問罪。」
營官一凜,下意識後退兩步。
皇城司的名頭他自然是聽說過的,而且皇城司出手辦的案子,通常都不小,這位官人的腰牌上註明的身份,是勾當公事,也就是皇城司最高級別的官員。
無論是皇城司還是眼前這位勾當公事,營官都得罪不起,他更怕被皇城司盯上。
營官權衡過後,很快有了決定。
於是營官朝麾下的將士們揮手:「放他們進去。」
說完讓出了一條道,趙孝騫面無表情領著陳守等人進了瑤華宮。
待趙孝騫等人進去後,營官呆立原地,猶豫半晌,咬牙道:「派人速速進宮稟奏官家,還有,去一趟左承天門的皇城司,問詢瑤華宮何人涉案。」
趙孝騫與陳守等人大搖大擺闖入瑤華宮,有了狄瑩這個帶路黨,眾人進去後輕車熟路,直奔馮氏居所而去。
百餘名精壯漢子闖進瑤華宮,對瑤華宮裡出家的坤道來說簡直聞所未聞,一行人很快引來許多坤道好奇的圍觀。
狄瑩領著趙孝騫前行,神情有些不安。
「世子,是不是要殺人?」狄瑩忐忑地問道。
趙孝騫微笑:「你怕嗎?」
狄瑩坦然點頭:「我怕,但我擔心的是,你會惹下禍事,如今官家正是重用你的時候,若是授人以柄,恐怕……」
趙孝騫笑道:「我非魯莽之輩,事情既然開了頭,我自有應對。」
狄瑩心中稍定,然後指著前方不遠處,道:「那便是令堂的居所了。」
明明瑤華宮與他無關,趙孝騫卻不知為何生出一股近鄉情怯的感覺,腳步不禁踟躇起來。
他的母親,就住在那裡。
隨後趙孝騫定了定神,忍住心頭的激動,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簡陋的瓦屋佇立在一片竹林的深處,瑤華宮這個與世隔絕的出家之地,這間破敗的瓦屋卻仿佛被孤立了。
屋前石階下,一位中年婦人安靜地坐著,手裡捧著一卷經文,神態雍容恬淡,眉目隱隱與趙孝騫有幾分相似。
仿佛母子間的心靈感應,馮氏赫然抬起頭,恰好與趙孝騫的目光相碰,時間仿佛在此刻凝滯。
良久,趙孝騫快步上前,跪倒在馮氏面前。
「孩兒不孝,累娘親受苦……」
馮氏頓時流下淚來,渾身輕顫上前扶起他,觸碰著他的臉頰。
「是你嗎?騫兒,是你嗎?」
「是我。孩兒終於能進來看您了。」
馮氏哽咽道:「騫兒長大了,比以前壯實些了,性子也比以前開朗了許多,為娘我……很高興。」
母子二人站在瓦屋前聊了許久,直到陳守匆匆走過來,躬身抱拳道:「世子,皇城司魏節來了,另外,女官曹寧也被帶到,請世子發落。」
趙孝騫這才回過神來,眼神瞬間冰冷。
「叫魏節和曹寧過來。」趙孝騫吩咐道。
隨即趙孝騫語氣變得柔和,輕聲道:「娘親且安坐,待孩兒為您報仇。」
馮氏慌了:「騫兒不可魯莽,曹寧她是宮中出身,其父又是……」
話沒說完,卻被趙孝騫打斷,微笑道:「娘親放心,孩兒自有計較,不會闖禍的。」
說話間,魏節和曹寧走來。
魏節神色焦急,他剛得了瑤華宮當值禁軍的稟報,才知道瑤華宮出了事,趙孝騫居然不顧禁令,帶人闖了進去。
事情不小,又是打著皇城司的名義,魏節不能不來,聞報以後便騎著馬飛奔而來。
而曹寧卻是被陳守麾下的兄弟從瑤華宮裡揪出來的,原本曹寧還心存僥倖,以為只要躲在這裡不出去,外面的事自有她爹幫她擺平。
直到看見一群如狼似虎的禁軍衝進她的屋子,二話不說將她拿下便走,那一刻曹寧心如死灰。
敢領著男人闖進瑤華宮的,不說本事,就憑這膽魄已然了不得了,今日恐怕在劫難逃。
曹寧滿臉蒼白地站在趙孝騫面前,渾身止不住地輕顫。
魏節正要上前說話,被趙孝騫揚手止住。
緩緩走到曹寧跟前,趙孝騫打量她一番,道:「你就是曹寧?」
曹寧戰戰兢兢地道:「是。」
想了想,曹寧又立馬補充道:「我父曹安貞,官封右司諫……」
本意是搬出後台威懾,但趙孝騫卻擺了擺手,道:「不急,一個一個來,先把你辦了……」
曹寧大驚,臉色愈發蒼白。
「一個一個來」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還要辦了她爹?
趙孝騫沒等她思忖,緩緩道:「你認識我嗎?」
曹寧沉默片刻,道:「以前不認識,方才……打聽過。」
趙孝騫點頭:「那我就不必自我介紹了,咱們先算帳……」
轉身指著馮氏,趙孝騫道:「這位,是我的母親,生我養我教我,如今淪落至此,本該與世無爭,卻不知人間處處有小人,道門清淨之地也不例外。曹寧,你告訴我,身為人子,我當如何處之?」
趙孝騫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與她討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但他此刻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著實駭人,曹寧被壓迫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種要殺人的氣息。
越是平靜,殺意越重。
曹寧渾身顫慄不止。
今日狄瑩離去後,曹寧心中不安,特意打聽了馮氏的一切,包括她以前的夫家楚王,以及她的兒子。
打聽之後曹寧才發現,原來她兒子的來頭竟如此大,不僅能讓官家為他破例任命實職,而且已然手握皇城司權柄,滿朝文武都要懼他三分。
這時的曹寧才悔恨不已,她終於發現自己惹禍了,惹了一樁潑天大禍,或許連她的父親都會被連累。
小人慣向弱者痛下殺手,而向強者匍匐臣服。
在曹寧面前,趙孝騫便是毫無疑問的強者,她欺凌了這位強者的母親,下場……連她自己都不敢想。
咬了咬牙,曹寧果斷地面朝馮氏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頭,悔恨地道:「悟慧道友,我錯了,不指望您寬恕,我任打任罵,只求莫累及無辜,莫牽扯我父親……」
馮氏有些無措地望向趙孝騫。
趙孝騫噗嗤笑了:「這時候了還耍心眼兒,曹寧,你能當上女官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哈哈!」
曹寧被一語道破心思,臉色頓時慘白。
趙孝騫盯著她驚惶的眼睛,緩緩道:「你的罪過,已不止是『任打任罵』那麼簡單了,而且,莫牽扯你父親,等著他將來報復我嗎?」
「陳守!」
「在。」
「先掌她的嘴,打成豬頭,再打斷她的雙腿,拿入冰井務嚴審,魏節,我懷疑她父親行不法事,皇城司調人赴曹府,將其父曹安貞一併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