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兩輩子的人,閱歷經驗且不提,至少在女人身上上過的當,一定比普通人多一些上當以後吸取的教訓,當然也多一些。
趙孝騫儘管才十九歲的年紀,但他比別人多活了一世,對男女的事顯得理智了許多。
經歷多了,難免失去的也多,比如毫無保留愛一個人的能力。
面對眼前的裊裊,趙孝騫在短暫的感動過後,頭腦迅速恢復了冷靜。
真情也好,假意也好,時間能讓一切原形畢露。
如果裊裊對他的情意是真的,趙孝騫不介意再次為花魁娘子贖身,把她納入府中。
如果是假意——·
趙孝騫當然也不是吃虧的主兒,先占了便宜再說。
一把摟過裊裊,觸手一片溫香軟玉。
裊裊還在生氣,似乎趙孝騫給她錢,對她來說便是奇恥大辱,於是在他懷中憤怒地掙扎了幾下,無奈趙孝騫力氣大,掙脫不開。
「好了,你若不喜歡要我的錢,以後我就不給了,哪天我手頭不方便,
你甚至可以給我一點補貼··」
趙孝騫微笑:「我喜歡錢,而且既不矯情也不羞恥,特別喜歡女人在我身上花錢。」
裊裊都顧不上生氣了,睜大了否眼驚地看著他,尤其是盯著他的嘴,
似乎在思索如此不要臉的話,是怎麼從這張嘴裡進出來的。
趙孝騫笑了:「覺得我厚顏無恥?」
裊裊下意識點頭,又慌亂地搖頭。
「沒關係,這點羞恥都扛不住的話,如何輔佐天子治理天下?自古青樓女子戀愛腦,就喜歡資助貧寒才子,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千古佳話,我覺得咱倆可以試一下·—
嘴裡說著話,趙孝騫的手已開始不規矩了,裊裊羞怯地扭過臉,下意識推拒。
「世子你,你莫亂動!」裊裊抓緊了他的手,白了他一眼:「還貧寒才子呢,『才子』則罷了,世子名副其實,但『貧寒』二字,與你哪有一絲干係,居然還打奴家的主意,奴家可養不起你。」
趙孝騫湊近她的邊,輕柔地吸著她的秀髮散發的清雅香味。
「裊裊,你不要我的錢,到底想要什麼?我為你贖身可好?」
裊裊身軀一震,隨即又是一副柔弱的模樣,輕聲道:「奴家對世子別無所求,更不願世子在奴家身上花費甚多,奴家贖身可是不菲,只求世子閒暇之時多來看看奴家,足夠了。」
趙孝騫眼中迅速閃過莫測的光芒,臉上的笑意卻越深:「真的對我一無所求?」
裊裊晶瑩清澈的目光直視他的眼睛,認真地道:「真的。奴家對世子一無所求。」
趙孝騫抱緊了她,嘆息道:「世上居然還有你這樣寶藏般的女子,認識你真是我的幸運。」
裊裊溫順地倒在他懷裡輕笑:「奴家更幸運呢。」
一番纏綿,占盡便宜,趙孝騫心滿意足地出了醉花陰。
裹裹將他送出大門外,依依不捨地看著他上了馬車遠去,掀開車簾回望,那道痴痴的身影仍站在門內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趙孝騫沉重地嘆了口氣,良久,突然道:「陳守。"
馬車旁護侍的陳守立馬道:「末將在。」
「派人跟皇城司魏節打聲招呼,醉花陰的花魁娘子裊裊,讓人查一查她馬車外的陳守停頓了許久,似乎對趙孝騫的這句吩咐感到很吃驚。
但趙孝騫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陳守急忙道:「是。末將親自去傳話。」
馬車內,趙孝騫又嘆了口氣,喃喃道:「卿本佳人———」
方才還是柔情蜜意,難捨難分,轉身便讓皇城司調查,趙孝騫感覺自己簡直渣男實錘了。
可是·——.
姑娘,你露破綻了啊!自己沒發現嗎?
從二人相識時,裊裊故意崴腳引起他的注意,到後來的刻意逢迎,情深意重,又是繡香囊,又是慰相思,又是拒錢財,對他無欲無求,一副沉浸在愛情里無法自拔的樣子···
只能說,裊裊的演技真的無可挑剔,有那麼一瞬,趙孝騫都上當了,以為世上真有一位女子,無緣無故地愛上了他。
可惜的是,真正愛上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如果裊裊親眼見到,當初姜妙仙與他互生情愫以後,那麼溫柔如仙女般的女子,卻掐著他的脖子不斷追問何時為他贖身,那麼就會發現,自己究竟哪裡露出了破綻。
男女之情若是真,怎麼可能無欲無求?
這個真理,經歷過女人的男人才會懂,尤其是上輩子先掃付款碼再辦事的男人。
現在趙孝騫基本能肯定,裊裊刻意接近他的目的,並不單純。
世上哪來無緣無故的愛?
馬車內,趙孝騫的表情悵然若失。
原本打算進青樓,樓著姑娘飲幾杯,結果出了青樓後,心情更不好了。
趙孝騫感覺自己最近可能處於水逆期,最好還是待在家裡,哪兒也別去回到王府,悵然的心情還沒緩過來,下人便來報,蔡攸到訪。
「失戀了,不想見!」趙孝騫煩躁地揮手。
通報的下人一愣,這個理由——·.-好合理!
正打算轉身回拒蔡攸,下人又被趙孝騫叫住。
「見吧,來都來了—————」趙孝騫嘆氣。
中國人刻在基因里的無法拒絕的理由,「來都來了」
至於失戀的心情···-先暫停,見過蔡攸之後再傷感。
蔡攸仍是一襲白衣儒衫,顯得特別文雅脫俗,進青樓免費的那種。
想到「青樓」,趙孝騫的心情又不美麗了。
見面先行禮,蔡攸正要說話,卻見趙孝騫一臉悵然,面容憔悴,不由愣了一下。
「郡公這是怎麼了?何故神傷至此?」
趙孝騫幽幽地道:「你都看出來了?我這一生如履薄冰———"
話沒說完,蔡攸果斷接話:「為了女人?」
趙孝騫終於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在下曾經也為了一位女子神傷至此,郡公這副死樣子—----嗯嗯,在下失言,郡公這副黯然的模樣,與在下當年是一樣一樣的。"
趙孝騫了他一眼,看在他是自己幕僚,同時他爹還是蔡京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說正事,來我家幹啥?」趙孝騫道。
蔡攸神情突然一緊,低聲道:「郡公,國子監有學生串聯,似乎針對楚王府而來,準確的說,是針對郡公而來。」
趙孝騫然:「為何?我得罪過國子監的學生?」
蔡攸苦笑道:「官家給郡公的四道封賞聖旨,已得罪了朝堂大半的臣子,郡公莫非不知?」
趙孝騫皺眉,神情漸冷:「我不喜自誇戰功,但我自問算是大宋功臣,
官家給我封賞,亦無不妥之處,到底哪裡得罪他們了?」
蔡攸嘆道:「官家封郡公為端明殿學土,封柱國,這都好說,畢竟是虛銜,哪怕是封真定知府,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知府的官階不高。」
「但官家還封了『簽書樞密院事」,這個官職可就招人恨了。『
「郡公可知,這個位置其實空懸三年了,早年新舊黨之爭,太皇太后聽政,就有多少人對這個位置虎視耽,後來太皇太后逝,官家親政,章相公忙著清洗舊黨,這個位置仍舊空懸。」
「宋夏之戰後,朝堂好不容易平靜了些許,誰都沒想到,官家居然把這個位置留給了郡麼你,讓許多人的打算謀劃落了空。」
「樞密院的第三號實權官職,竟意外落到郡公你的手上,教那些朝臣如何不恨你。」
樞密院主管大宋的兵事,第三號人物的分量很重,坐在這個位置上,已不止是油水肥差那麼簡單了,舉凡募兵,軍械,軍餉,武將升降,甚至對外是戰是和,簽書樞密院事的態度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這其中還包括了新舊兩黨權力爭奪的問題,勢力制衡的問題,甚至還有外交,軍事等諸多問題,都與這個位置上的人有關係。
顯然,如此重要的位置給了趙孝騫,朝臣們終於被踩到尾巴了。
趙孝騫怒道:「他們都眼瞎了麼?官家的封賞聖旨上,分明還有一個『
領」字,明明是虛銜,我不管事的!」
蔡攸卻笑了:「郡公,自欺欺人可就不對了,瞎子都看得出,官家這個『領』字,遲早要去掉的。」
「總之,如今朝臣紛紛上疏,請求官家收回成命,同時還有人使了下作的招數,暗中煽動國子監學生鬧事,言稱官家昏庸無道,亂命寵臣。」
趙孝騫面沉如水,本來不在意所謂的封賞,給不給升官都無所謂。
然而或許趙煦和他都沒想到,一個樞密院的官職,竟引得朝臣的反彈如此激烈。
「我特麼成『寵臣』了?」趙孝騫氣極而笑,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蔡攸點頭嘆氣。
趙孝騫漸漸冷靜下來。
不管他願不願意,總之,現在他好像被卷進一樁是非爭鬥之中了。
「蔡兄也是國子監的太學生,可知是誰暗中煽動學生鬧事?」趙孝騫冷冷道。
蔡攸一愣,道:「郡公是打算———·
趙孝騫冷笑:「征戰歸來後,我知外面非議甚多,不得不躲在家中避開是非,沒想到是非還是主動找上了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躲著了,也教那些上下跳的朝臣們知道,我趙孝騫究竟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