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自作自受-
阮綿綿一聲悽厲的尖叫把自己耳鼓震得生疼。
隨著這聲怪叫,那團在地上緩慢爬向她的白色影子消失了,整個房間只有她手裡剛熄的殘蠟飄起的一縷白煙。
四下寂滅如世界盡頭,就好像剛才可怖的詭笑和鬼嬰只是一場幻覺。
阮綿綿抖如秋樹,戰戰兢兢四下打量,明明什麼都沒看見,心裡的恐懼卻越放越大——這裡可是長公主下榻的尊者府,到處都是侍女侍從,怎麼可能沒人聽見她呼救?
……
還是說這幫沒心沒肝的賤婢故意裝聾作啞,就是想看她出醜?!
這麼想著,阮綿綿又憤恨起來,憤怒可以讓人產生十足的行動力,她將手裡殘燭一扔,決定先跑出去再說。
剛拽起裙擺,突然屋外傳來一聲巨響——
「嘭!」
嚇得她猛一激靈,緊接著又是一聲「嘭!」
隔著厚厚的桐油紙窗,窗外映得如同開了萬花筒,原來是府里在放煙花——如此喧騰,那些成天吃乾飯的賤婢肯定都在看熱鬧,難怪聽不見她呼救。
借著煙火的微光阮綿綿快速瞥了一眼屋內,再沒看見那團白影,她心裡多少鬆一口氣,事不宜遲,趕緊開溜!
剛一邁腿,腳腕被絆了一下,阮綿綿結結實實跌了個狗吃屎。
她只當自己黑燈瞎火卡在了桌腳,心裡正在罵娘,耳邊卻再度出現了那個讓她頭皮發麻的詭異笑聲,
「嘻嘻嘻……」
黑暗中,一隻冰涼的小手猛然抓住了阮綿綿的腳踝!
冰寒順著腳腕直竄天靈蓋,她只覺頭皮一炸!感情絆倒她的根本不是桌腳,而是那個鬼嬰!
「……嘻……」
鬼嬰飄渺的氣音如同貼著她的耳鼓響起。
「啊!!!!」
阮綿綿尖叫著發瘋一樣拼命踢蹬,試圖甩掉腿上裹著的那團白乎乎的東西。
可不僅甩不脫,而且這鬼東西還力大無窮,竟把她緩慢的往遠離房門的內屋拽去——那裡原本是她憋著壞,想找茬虐待杜鵑和穀雨的所在,所以故意窗不開燭不點,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此刻老龍井自己被拽過去,只覺是被拖往地獄。
「放開我!救命啊!!」
老龍井喊得撕心裂肺,宋微塵下意識捂住了耳朵——地上還挺涼,再「暈」下去她可真要暈了,她跌跌撞撞站起來,假裝自己剛恢復意識。在黑暗裡待了許久,眼睛早已適應了當下的環境,配著窗外不時綻開的煙火,眼前一切都讓她看得真真兒的。
老龍井那叫一個狼狽,頭上珠釵散了滿地,頭髮蓬亂,臉上的妝早就糊透了,乍一看,比「鬼嬰」還像鬼。
「嘭!」
又一聲煙花爆開,宋微塵明白時間緊迫,得抓緊給老龍井「回禮」。
.
「阮貴人,您在哪兒?」
宋微塵故意走的跌跌撞撞,地上早先被阮綿綿扔出去的銅盆被她踢的叮噹作響。
聽見宋微塵的呼喚,老龍井如遇天恩,只恨不能給她磕一個。
「穀雨!好姑娘!你快救我!把我腿上的東西弄走!!」
「好嘞!看我的!」
宋微塵抄起桌上的一盆冰水劈頭蓋臉朝老龍井潑了過去,嘩!
「不長眼的東西,你快放開阮貴人!」
……
阮綿綿瞬間給澆懵了,大張著嘴一時反應不過來,好容易把氣喘勻,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嘩!
又是一盆。
有一部分甚至直接倒進了她張著的嘴裡。
「貴人!您別怕!奴婢來救您!」
「嘩!」
……
昔有武松三碗不過崗,今有龍井三盆透心涼。阮綿綿哪吃過這種苦,受過這種辱,張著嘴又哭又嚎,像村頭待宰的豬。
「嘭!」
又是一朵煙花閃耀,府邸之內明顯燈火多了起來,人聲熙攘漸近——秦雪櫻回來了。
宋微塵見時機已到且「大仇得報」,趕忙用心音招呼「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兩兄弟收工,於是纏著阮綿綿腳踝的「鬼嬰」忽然飛身而起,直奔「穀雨」喉嚨而去!
「穀雨」慘叫一聲,想躲無處躲,被「鬼嬰」緊緊扼住了喉嚨。
她似乎極痛苦,踉蹌著捂著脖子往後退,終於倒在地上再度「暈」了過去。
.
幾乎是同一時間,哐當一聲,偏殿的門從外向里被撞開了,一眾境主府的近衛軍開道,隨即數十名提著燈籠的侍女魚貫而入,另有幾名專門負責點燈,須臾,整個偏殿照得恍如白晝。
突然的光亮讓阮綿綿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她下意識改為半眯縫著眼睛哭嚎——宋微塵眉頭不可察的皺了皺,只恨自己不能讓老龍井閉麥。
……
「綿綿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被半夏扶著走進來的秦雪櫻看見阮綿綿此刻的模樣很是吃了一驚:一地狼藉滿身狼狽,實在想像不出她是如何把自己關在屋裡折騰成這樣——不像是遭了劫財奪寶的匪,倒像是遇上了專門採花的賊。
秦雪櫻趕緊親自扶她到桌前坐下,又讓半夏取來床上的薄毯給披上,阮綿綿這才多少止了哭聲,只是緊緊拉著秦雪櫻不撒手。
「鬼!有鬼……」
阮綿綿抽抽噎噎的把今夜的遭遇告訴秦雪櫻,聽得後者眉頭直皺,她指著老龍井腳踝附近一抹白色的東西,
「你說的白乎乎的影子可是這個?」
那是一團濕噠噠的白色棉絮,像是從被子內膽里隨便揪出來的東西,被水泡發後變成軟癱的一團——無論如何也跟鬼嬰扯不上半點關係。
阮綿綿滿臉不可置信,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綿綿妹妹,你可是……被那落水淹死的丫鬟嚇壞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
聞言她頭搖得像撥浪鼓,區區一個無名賤婢,死就死了,跟她有什麼關係,哪裡談得上「嚇」。
「真的是鬼嬰!它還衝我怪笑!」
她恨恨的抬起一張妝糊到慘不忍睹的臉,咬牙切齒看著秦雪櫻。
「都怪桑濮那個小賤人!小產便小產了,居然一個死嬰還敢出來禍害人!真是什麼樣的貨色生什麼樣的種,死了都不讓人安生……看我不找人來把它魂魄打成齏粉!」
秦雪櫻一愣,桑濮小產了?這麼快!
看來上午阮綿綿那幾壺茶確是下了十足十的大猛料,這般狠戾善妒,饒是自小見慣了後宮爭寵不擇手段的長公主,也不禁眼神暗了暗,不過僅僅只是一瞬,她便恢復了往日的體貼溫柔。
「行了,綿綿妹妹先去休沐吧,怎麼弄得這一身濕,春夜尚寒,當心壞了身子。」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阮綿綿一肚子氣,她腳一跺,指著捂著脖子蜷縮在地上「裝死」的穀雨——秦雪櫻這才注意到她,還有直挺挺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杜鵑。
「還不是那個只會裝死的小賤人!連著潑了我三盆冰水!根本就是故意的!」
「來人,給我把浴池放滿冰水冰塊,我今晚非要把這個小賤人扔進去做成冰鎮雪蓮!」
……
不知何時起,尊者府外無論侍女侍從盡數鴉雀無聲,秦雪櫻也發現了這反常,下意識往殿外望去,只見一個著一襲黑色錦衣,身材頎長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輕輕踏進了偏殿。
阮綿綿正在氣性上,又仗著秦雪櫻以及一眾近衛軍在身旁,別說鬼嬰了,就是鬼王她也沒有放在眼裡,根本沒注意周遭氣氛變化,正兀自扯著嗓子撒潑耍狠。
「來人!我今夜非要弄死這小賤人!」
……
「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