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機
宋時一貫不相信自己是個運氣好的人，所以從始至終她對自己覺醒都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她也從來沒想到自己這麼衰，眼前這個只剩下兩條腿在異獸嘴外邊的人居然先她一步覺醒了。
她眼睜睜看著一道淡淡金光從異獸參差不齊的牙縫裡射出來，接著異獸原本還憤怒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澈，最後，它竟然將吃到嘴裡的人吐了出來。
宋時：「……」
「契約系高概率分化者第二次刺激試驗，成功一人，等級評估，A級。」玻璃罩內的廣播聲響起。
男生躺在地上，笑了起來。
他的腿被異獸咬傷，被吐出來後就躺在地上，雙腿以不正常的姿勢扭曲著，白色的褲子已經染紅，血液還在向四周蔓延。
玻璃罩從外打開，一群持槍者進入，抬著一張擔架，男生被放置在擔架上，整個過程他一直在慘叫。
被他控制住的異獸也在躁動，用爪子不停刨地。
宋時站在一邊，捏著匕首，眼睛盯著男生被抬上擔架，同時也沒有對異獸放鬆警惕。
男生被抬走之前，從擔架上偏過頭看了眼宋時，白淨的臉上擠出一個笑，但他正在遭受劇烈的疼痛，臉部肌肉不停抽搐，導致這個笑很扭曲，「希望你下一場還能這麼幸運。」
宋時抿著唇，不發一言。
進入這裡的實驗者，要麼覺醒，要麼死。
她沒死，也沒覺醒，只能跟著第三組繼續實驗。
男生離開後，異獸鼻子發出「哼哧哼哧」的巨響，瞳孔反覆由豎瞳變成針尖樣，再變回來，它似在努力與體內的某種力量做鬥爭。
宋時不清楚契約系對付異獸的手段和維持時間，但她隱約覺得這隻異獸要掙脫控制了。
她默默後退，與它拉開距離。
玻璃門再一次打開，宋時聽到聲響，以為第三組要進來了，並沒有回頭看，繼續戒備著異獸，身後卻傳來一句通知：「有研究員要見你。」
也在此時，異獸的瞳驟然變得清明。
宋時心下一跳，當機立斷撒腿就往玻璃門跑。
黑衣持槍人一直守在門邊，宋時前腳離開，他後腳關上門，異獸「砰」一下撞在玻璃門上。
暫時安全下來的宋時喘著氣回頭看去，異獸正因為沒有抓到她而大發雷霆，拍打著玻璃門，吼叫聲震得整個實驗基地都在抖動。
其他玻璃罩附近的實驗者也被這驚天動地的動靜吸引，紛紛扭頭看過來，待看到那隻凶相畢露的龐大異獸後又默默扭過頭去。
對比之下，他們的關卡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至少能保留下屍體。
與他們的心情恰恰相反的，是接下來登場的狂暴系契約系三組。他們才是真的撞槍口上了。在異獸如此憤怒的情況下，他們進去，危險度直線飆升。
以至於有兩個人太過緊張，還沒有進去就直接覺醒，一個覺醒了狂暴系C級，一個覺醒了契約系C級。
這些宋時都沒關注，她已經跟著黑衣人離開山頂，順著電梯下降。
站在電梯內，宋時從電梯對面的反光板上看到了如今自己的模樣。
寬鬆泛黃的衣服沾滿了血跡和黃色的不明物，都是她躲避異獸滾那兩圈從地上沾上的。
劉海上也沾了很多，混合著汗液，粘成股，貼在臉上。
她的臉，和上一個世界極其相似，五官的差別需要細看。
比較明顯的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很瘦，皮膚也有些營養不良性的暗沉，整個人看起來沒精打采。
尤其是頭頂上厚重的劉海，近乎將眼睛都要遮擋住。
這具身體，難道是這個世界的她？
宋時握了握拳頭，感受自己對這具身體的絕對支配。
電梯快速下降，宋時已經適應那股失重感。
她沉下心，思索自己為什麼會被叫下來？研究員為什麼要見她？
直到電梯超重感襲來，宋時也沒有想明白。
她現在所知信息太少，她甚至不知道原身的名字。
能推測出來的東西也少之又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叮」
電梯朝兩邊打開。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金屬質地的走廊映入眼帘。
宋時收回思緒，率先邁步出去，持槍者還跟在她斜後方半步遠，手裡的槍從始至終就沒離開她身上。
她是什麼很危險的人物嗎？！宋時實在想不通。
他們踏入走廊，兩邊都是一間連著一間的房，沒有窗戶，從外邊看不到裡面是什麼。
他們踩在地上的腳步聲清晰可聞。
走廊盡頭一扇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雙手抱臂，正面對著他們，沒有其他動作。
宋時腳步一頓，扭頭詢問持槍者，持槍者點了下頭，示意研究員就在那間房子。
宋時慢慢靠近，觀察著對方，那人一頭粉發，高高紮成馬尾，戴著墨鏡，遮擋住視線，嘴巴里含著根棒棒糖，將右腮頂了出來。
她們越來越近，中間只隔了兩扇緊閉的門。
宋時感受到對方掃射來的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將她看了遍，還散發著一股毫不收斂的敵意。
對方並不歡迎她。可見找她來的研究員不是她。
宋時腳步不停，繞過她朝房間走去。
她的手已經握在門把手，耳邊驀得吹起一陣風，接著草莓糖果的味道侵襲而來。
從感受到對方的敵意開始宋時就沒有對她放下戒心，身體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此時對方突然發難，宋時反應倒也不慢，側身躲閃過去。
對方一爪抓空，並沒有就此罷休，另一爪擋在宋時的必經之路上。
宋時緊急後退，後背撞在金屬質門上，腳跟幾乎貼住門框，這才拉開一小段距離，對方卻依舊窮追不捨，宋時身體下滑想要躲過這一擊，對方卻仿佛看穿了她一般，另一隻手朝下抓來。
事已至此，她被禁錮在方寸之地，上下都有威脅，溜不了，宋時只能硬著頭皮去接。
她選擇了朝下抓來的手，兩隻手相撞，麻意從手腕快速傳遞到整條胳膊，接著，手腕處一陣劇烈的疼痛遲緩地傳遞到大腦。
宋時原本就半蹲著，此時直接癱坐在地，整條右臂再也抬不起來。
對方卻沒有就此放過她，抬腿朝她太陽穴橫掃而來。
凌厲勁風割著宋時的臉，對方的殺意在此刻毫無保留的迸射。
宋時眼角餘光看著越來越靠近的腳，後頸汗毛霎時豎起，原以為離開玻璃罩是生機，沒想到是更大的危機。
死亡面前，這具身體的潛力再一次被激發。
宋時雙腳曲起蹬在對方支撐地面的腿，那條可以說是纖細的腿竟然沒有被她蹬得彎曲，對方僅僅以為這是宋時的垂死掙扎，嘴角勾出不屑的笑來。
宋時卻是借著這股力道，在光滑的地面滑出一米多，避開了對方致命一擊。
那個方向正是持槍者所站立的位置，宋時趁著持槍者還未反應過來，半躺著從下方拽住持槍者的槍一把奪過，並快速轉換槍口方向，對準正要上前的女子。
女子卻宛如沒有看見指向她的槍口，再一次上前。
宋時眼裡划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恐慌，握著槍的手心直冒冷汗，她為什麼不害怕槍？！
「阿喬，住手。」
房間門不知何時打開，一隻皮鞋踩在門框上。
朝宋時衝來的腿及時收攏，恭敬又溫順地站立在那雙皮鞋主人的側邊。
「宋小姐，可以把槍還給它的主人嗎？」
頭頂傳來禮貌溫和的聲音，宋時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眼一臉著急等著她還槍的持槍者，並沒有動，而是望向聲音的來源，剛才一直在房間裡不出聲，默認她的手下和她對打的人。
雌雄莫辨的臉龐在黑襯衫的映襯下格外的冷漠，卻偏偏擺出一副溫柔微笑的表情來。
宋時只覺得瘮得慌。
「宋小姐不要害怕，我已經約束我的屬下了，不會再對你造成傷害。」對方無害笑道。
宋時看了眼站在她旁邊的女人，她含著棒棒糖換了個腮幫子，墨鏡下的眼神看不到，但那股殺意可是一點都沒有收斂。
「好吧。」黑襯衫無奈攤開手掌，「宋小姐既然覺得抱著槍有安全感，那便抱著吧，現在我們可以進來談一談嗎？」
宋時深知這已經是對方的讓步，現如今說到底，她能不能活下去還是看對方的態度，這柄槍實際能發揮的作用並不大。
跟著她們進入房間，粉頭髮的女生將空著雙手的持槍者攔在門外，「啪」一聲甩上門。
宋時在房間中央站定，無聲打量四周，這間屋子有一整面牆都被一個巨大的的電子屏幕所覆蓋，屏幕上所顯示的正是山頂實驗基地各個玻璃罩內的情況。
「我叫秦以，宋小姐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秦董，這是我的名片。」秦以繞到椅子後，從黑色西裝外套的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粉頭髮的女生。
後者接過後交到宋時手上。
宋時低頭去看，名片上印著照片和名字，以及所屬公司——遊獵集團，職位——遊獵集團董事長。
「宋小姐應該聽過遊獵集團的名號吧。」秦以靠坐在桌子上，兩條長腿自然往前伸，手撐在桌子上。
宋時沒聽過，但她點了點頭。
「剛才宋小姐在實驗基地的表現我有看到，」秦以歪了歪頭，示意宋時看牆壁上的電子屏幕，「宋小姐表現很不錯，我很欣賞，所以誠邀宋小姐到我的集團底下做事。」
電子屏幕上，正好出現了一個彈窗，覆蓋住原來廝殺的畫面：
【治癒系高概率分化者第九次刺激實驗，成功三人，等級評估，B級、D級、D級。】
宋時收回目光，「我不是覺醒者。」
「覺醒者實在稀少，像我這樣的集團，員工成千上萬，覺醒者只是少數。」
宋時聽到她的話，下意識看了眼粉發女的右腿。
她穿著短褲，腿部肌肉線條流暢，並不粗壯，此時膝彎上有兩個污腳印。
剛才她們短暫交手，她兩條腿同時踹在對方的右腿上，用了全身的力量，被彈飛一米遠，對方的腿卻像紮根在地上，紋絲不動。
她在此之前只學過一些簡單的防身術，不確定以一個正常人類腿部力量，能否做到這一步。
或許她也是某個領域的覺醒者？
遲遲沒有等到宋時的回應，秦以嘴邊的笑不變，撐著桌子邊緣的手指卻在一下一下地敲動，「宋小姐可以多考慮考慮，畢竟是決定命運的事情，如果宋小姐不答應，我也只能送宋小姐回去繼續接受實驗了。」
宋時敏銳察覺到她的不耐：「……我願意。」
雖然她不知道一個集團的董事長為什麼要屈尊降貴招攬她這樣的只會點三腳貓功夫的非覺醒者，但她現在的命拿捏在對方手裡，她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那宋小姐回家後，可以拿著這張名片到任何一家遊獵集團分公司入職。阿喬，送宋小姐離開。」
被叫做阿喬的粉發女將嘴裡的糖果咬得「嘎嘣」響，走到門邊，轟然將門踹開，並沒有要送她的意思。
宋時捏著名片快速離開，也沒真想讓她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