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玄朝真相
在悟劍峰上,渡星河和劍山主不知切磋過多少回。
劍山主可謂達到人劍合一的化境,她的劍式好比游龍入水,力逾千鈞的同時,亦足夠靈巧,也是第一個與渡星河纏鬥之中,能夠遊刃有餘地在剎那間輕鬆拉出半丈距離的修士。
渡星河一味的進攻,她便見招拆招。
又是一記閃劈被躲過,渡星河止住去勢,旋身問:「你平時居然還留著手?」
「沒有。」
「最好是沒有。」
渡星河輕笑,鐵劍越光掠影,頃刻間化作無數虛像,且虛中有實,令人難以招架:「也算我以前沒能逼出你的真正實力,這回定要好好試一試你的劍。」
「要試一試我的劍?好狂的話。」
劍山主挑眉:「你知道多少登上九重劍山,對我說這句話的劍修,輸得有多慘嗎?」
在對話間,她掄著長劍,提氣運勁,一劍震在雪名上。
劍山主的劍法精妙,甚至到了返樸歸真的地步,乍一看以為是毫無花架子的粗淺把式,卻總能在最恰到好處的時候揮出正確的一劍。
捫心自問,如果是登上九重劍山的第一天,就向劍山主挑戰的話,渡星河肯定自己會輸得很慘。
但這三年時光,她亦非虛度。
當兩劍再交纏在一起時,再沒人有閒暇能夠說話。
劍山主定睛看她。
只見她瞳眸微斂,眸中精光獵獵,周身的氣勢渾然一變,劍意滔天——
在往日的戰鬥里,渡星河是很依賴情緒的劍修。
她全神貫注地應對敵人,需要猛烈的戰意,手中劍才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威能,越到生死絕境,越是冷靜。
輸了就是死,大不了就死。
於是她如同一個豪賭上癮的狂徒,在每一次上賭桌時,都押上自己的所有身家性命財產。
這一次,她卻在同等水平的劍修之中,體會到了高手過招的純粹快樂。
既分高下,亦分生死。
所有的遲疑、恐懼、彷徨和不安,都在劍光交錯之間,化作滾滾逝水。
終於在她一次以肩膀迎上劍山主的劍刃,只為打出對方最無法防備的一招時,劍山主終於忍無可忍:「不是切磋嗎?你往死里干?」
「對,生死戰。」
渡星河挑過去一抹無辜的眸光。
在這刀劍相向的瞬間,劍山主居然被她可愛得好氣又好笑。
劍山主所持的黑色鐵劍亦大有來頭,鋒銳的刃芒沒入血肉之中,當再度拔出時,渡星河的肩膀便綻開大片的血霧,就連空氣中都帶著淡淡的鐵鏽味。
劍山主以為她會退縮。
不料,痛意更激起了渡星河的快意,她更來勁了。
在丹田之中,渡星河的元嬰小人兒和她揮出同樣的劍式,神魂虛影交迭。
三年的苦修,只為今朝。
在劍山主的劍尖前,渡星河覺得自己無限接近了手中劍的真意。
兩劍相抵,竟是劍山主這一邊顫慄著退開。
她眉頭一蹙。
三年來,渡星河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同修煉,對方的進步她當然看在眼內,的確是在她之上的天才,可要說光憑劍術能將她打敗,她覺得還只是笑談……而在這一刻,她用重新的目光去看待渡星河。
渡星河擅長猛烈且不讓人有喘息空間的進攻節奏,而和她強度相呼應的,則是她自信得不同尋常的姿態,一招一式間沒有絲毫的動搖和遲疑,仿佛一舉一動都在說——握著劍的她,就是最強的。
劍是她氣勢的具現和延伸。
就是這一份暴戾和狂傲,令劍山主戰慄。
狹路相逢勇者勝,從來不是一句空談。
這真是一名散修能有的氣魄嗎?
怎麼更像一位長期處於上位者,狂妄霸道的劍?
《霓裳劍經》最後一式,鳳來儀!
鋒刃划過滾燙的弧線,突破劍山主的架式。
在電光石火之間,渡星河豁然開朗,明白了自己修習已久,卻又不得要領的最後一招。
可是,那還不是殺招。
從劍式名字就能看出,《霓裳劍經》的創作者還是希望持劍人優雅美麗地送對手上路的,而渡星河卻欠缺這種氣質,她的直白、野蠻又凶暴是劍山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劍式。
若要給自己的劍招起個名字,那就僅有兩個字——
不惜。
不惜一切,不惜己身,亦要斬殺所有忤逆自己的存在。
劍聖?玄帝?她捨得一身剮,亦有一戰之力。
星火煌煌,劍盪四方!
……
當雪名穿過劍山主的剎那,她想了很多事兒。
從前她覺得世人對劍修有諸多誤解,劍修也僅僅只是想關起門來修煉劍術,沒啥心根子,不懂人情世故而已,哪來那麼多劍痴呢?都是想飛升的人。
現在她更正了自己的看法,因為她面前就有一位完美符合各大宗門對「劍修」刻板印象的人。
「哈哈哈,我贏了。」
躺在地上的渡星河如是說。
劍山主漲紅臉:「你拿命來賭,這一場不算。」
「怎麼不算?那你也來賭,你剛才就是怕了,怕了我的劍。」
渡星河言談間,是藏不住的得意。
劍山主不語,別開了臉。
已分的勝負勝於一切雄辯,劍山主也自知不如了。
兩個高手之間的交戰,不能光用紙面數據去分析,只有在方寸之間,短兵相接之時,才能分出那有如天地的差距。當劍山主生出怯戰之意的剎那,《蠱神訣》的賭約就判斷她為輸家,一條紫色的鎖鏈飛快纏住她的手腕,定下牢不可破的契約,她也在瞬間明白了這場對決的用意。
蠱場的力量恢復了兩人的身體狀態,卻不可能再打第二場了。
——從者不能挑戰蠱神的權威。
劍山主恨聲道:「你想要我的人,卑鄙。」
更為氣惱的是她的劍崇光。
和雪名相比,崇光不愛開口說話,更多時候都安靜地守護在劍山主的身側,這次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我早就說這女人不安好心,她就是覬覦你,你還不信!」
劍山主被說得臉上一紅二白。
躺地上的渡星河:「桀桀桀……」
劍靈:「你這笑聲真的很讓人誤會。」
渡星河:「也不算誤會吧,我的確是想要劍山主做我的人。」
「啊?」
兩劍一人齊刷刷地驚訝轉頭看向她。
躺在地上的渡星河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她輕輕閉眼,烏睫在眼瞼投下淺淺的陰影,漂亮得劍山主又不爭氣地心漏跳了一拍——好強的修士,她們劍修是沒辦法不慕強的啊!
「我打聽過,玄國不是你的母國,你只是在九州嶄露頭角之後,被招攬到劍宮中,又久待了下來。」
渡星河說。
「那又如何?我在玄國待的年歲,早比在九州待的時間長了。」
聽到她的話,劍山主隱隱有不安之感。
聽著,就像是要搞大事。
「背叛玄帝的事情我辦不到。」劍山主。
「我要殺了玄帝。」渡星河。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都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面面相覷,又沉默了。
聽她說要殺了玄帝,劍山主靜了片刻,面上的表情反而鬆快多了:「你辦不到的,玄帝不是個別修士能夠挑戰的存在,玄國內每位修士修行,都有一小部份的力量歸他身上,你知道這是多恐怖的一份力量嗎?他不是一個人,他是玄朝的象徵——你怎麼打敗一個仙朝?我勸你早日打消這個念頭,玄帝對劍修天才最是看重,你改了這心思,說不定還能得他重用。」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沒見過他。」
「知道你還想殺?」
見渡星河點了點頭,劍山主忽然覺得自己的落敗又不是那麼不能接受了。
畢竟正常人打不過瘋子是很合理的。
渡星河哼笑:「我可以不要你當我的助力,但也起碼得對我的事三緘其口——既然這禁語海里的金龍極有可能是玄帝丟失的龍脈,那對不住了,現在它是我的龍脈了。」
劍山主盤腿而坐,望向一旁躺著的渡星河,看她薄唇張張合合,仿佛看一個瘋子在夢囈。
劍山主托腮問:「那我剛才要是贏了呢?」
「在蠱場輸了,蠱神的力量會反噬我,那我就死。」
「……啊?」
「能夠把你收作己用的力量,不能一點代價都沒有吧?」
渡星河抬起手,那原本透影無形的蠱鏈一下子變形凝實起來,化作實質,將劍山主一把扯過來,扯得往前一跌,跌撞到她的身邊來:「總之,還是我贏了嘛。」
小人得志。
劍山主咬緊後槽牙地想,卻對她恨不起來,只余無奈:「我是覺得你這想法和送死無異,而你本可以藉助玄國的力量更上層樓的。」
她能看出渡星河是多麼難得的天才。
因此也更為她痛惜。
「誰說我不借了?我借啊!不然我入劍宮幹嗎?」
渡星河看向她。
劍山主匪夷所思:「你要殺玄帝,還要借玄國的力來培養你自己?」
渡星河用力點頭,仿佛她問了什麼笨問題。
看到此番答案,劍山主不禁被此人的厚顏無恥所震驚,久久不能言語。
「好了。」
渡星河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打了個響指,撤去蠱場。
海水重新將二人包裹。
「嘶!」
帶著鹽份的海水灼過她沒完全癒合的傷處,如同被灑下一海碗的鹽,疼得渡星河輕輕一皺眉。劍山主沒好氣地將她一把抓過來,用簡易的法術為她療傷,聽她笑說:「姐姐真好,還知道心疼我。」
「我只是不像你那麼卑鄙。」
劍山主冷聲說,對她沒有一點好臉色。
很快,劍山主又反應過來:「我的傷在分出勝負的剎那全癒合了,你的傷——」
「我就是想看看姐姐會不會心疼心疼我。」
渡星河欣然承認。
「你——」
「現在知道答案了。」
渡星河笑眯眯的。
見慣了她殺紅眼的模樣,才見她笑嘻嘻地放下身段,藉此向「利用」了她的事兒道歉,劍山主既是好氣又好笑,惱是惱了,卻恨不起來。
若然渡星河是覬覦她的天材地寶,劍山主還能恨她一下。
可斬殺玄帝是多麼不可能的願望,背後必然有渡星河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雖不知真相如何,劍山主心中的天秤卻早已為她所傾斜。
九重劍山的孤寂劍生里,能夠遇到另一把惺惺相惜的劍,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劍山主仿佛已經看到了渡星河的悲慘結局。
她眼圈微紅,勸說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也罷,也罷。
渡星河不是說她要藉助玄國的力量,讓她的實力更上層樓嗎?那代表著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會向別人暴露她的真正目的,自己有大把時間去勸說她,不急在一時。千迴百轉的思緒,流經劍山主的心上。
「出發!」
這時,渡星河歡快的一句話,把她喚回神來。
只見她所憐惜的另一把劍,已經衝到巨大金龍的面前,琢磨起來如何據為己有。
渡星河先是用了修仙文前輩都會的老秘方——
劃開一道口子,把自己的血往上面糊,試圖滴血認主。
沒反應。
「這一招行不通啊……」
渡星河苦惱。
她又在金龍前恫嚇,說金龍若不認主,便在這裡把它抽筋扒皮。
劍靈無語:「這一招我記得你在秘境中也用過,不是每種法寶都會懼怕的,看這金龍的體量,根本不怕你要對它造成威脅。」
渡星河反駁:「誰說的,征服不了我還不能摧毀嗎?我好歹也是元——」
話音驟然停住。
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便是,在這禁語海之中,她的修為被壓制到鍊氣期了。
而以這金龍的力量,區區鍊氣期,的確連它的一層皮都刮不破!
身處在禁語海之中,就是它最好的防護。
渡星河在海水中來回踱步:
「不行,一定有辦法的,我再想想……」
她原本打的主意是,能奪走當然很好,奪不走的話,也別留給玄帝了——風水龍脈是吧,推土機就往這推!打樁!
想像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那張莊嚴的龍臉居高臨下地俯瞰下來,仿佛在嘲笑她的無能。
這時,劍山主提出建議:「不如找找這金龍身上可有薄弱之處,或者機關?我沒去過祭拜龍脈的現場,不過聽去過的人說過,玄帝會舉行非常盛大的祭祀儀式,龍脈亦會煥發出神光回應……那神光之源,說不定就是龍脈的機關所在。」
渡星河驚訝地看她:「你怎麼在幫助我。」
「我不是在幫你。」
渡星河:「你的劍如果像你的嘴一樣硬,就不會輸給我了。」
「……」
劍山主別過頭去,不理她了。
渡星河只得暫時放下龍脈一事,對她哄了又哄,才把她哄得臉色和緩。
劍靈納悶——
為什麼明知道惹怒別人要親自去哄,還要去嘴賤一下呢?
人類的樂趣,它作為一把劍,果然不是很懂。
兩人分工合作,一寸寸地為金龍檢查過去,卻是一無所獲。
劍山主問她可尋到了什麼,可有什麼驚人發現。
渡星河若有所思:
「這金龍它連龍鞭也雕刻了出來,十分寫實,巧奪天工啊!」
劍山主:「……」
劍山主轉頭看向飄在旁邊的雪名:「我就輸給這樣的劍修?這樣的人?啊?你寶劍認主不認個好的?」
「你聽我狡辯,我主人不說話的時候還是很帥的。」
劍靈理虧氣短地辯解。
而渡星河早就游到了龍首之上,看它微張的嘴裡空無一物。
「這麼大一條龍,也不叼個寶珠什麼的?」
她思忖著,竟是徑直鑽了進去。
裡面的空間很大,連獸牙也是金所打造的,在海水中泛著森冷的熠熠金光。
從里往外看,能夠俯瞰整座城池。
「這就是龍的視角嗎?」
渡星河想。
龍和君權牢牢捆綁,是王權的象徵。
她不是天子,龍脈對她沒有反應也是情有可原。
「能不能往裡爬啊……」
渡星河翻了個身,發現咽喉的部份不是死胡同,而是一片漆黑之後,便試圖往金龍的肚子裡鑽。
裡面依然是冰冷的海水,隨著一陣滾落下墜感後,她咚一聲的來到一片又冷又悶的空間——海水居然進不到這裡來。
金龍的腹中,居然別有洞天?
渡星河往外傳音入密,讓劍山主不必擔心,她只是來到龍脈的內部探險。
劍山主:【可要我進來幫忙?】
渡星河:【你留在外面為我望風。】
在《蠱神訣》的使然下,劍山主會下意識地遵從她的話去做,並以為是出自自己的意志。
她兩指磨娑,一簇異光便現於彈指之間,照亮了周圍。
周圍,並不是渡星河想像中的寶庫,沒有天材地寶,更沒有靈石。
入目所見的,是一個數之不盡的柜子。
全是抽屜式的櫃。
每一格抽屜上,都寫著字,仿佛是人名。
而最接近入口處的名字,吸引了渡星河的目光。
「渡遲光……喲,跟我還是本家呢。」
渡星河輕輕拉開抽屜,做好會在裡面看到屍體或者骨灰的心理準備,卻發現裡面空無一物。
竟是個空抽屜。
抽屜本身是個錦盒的造型,中間有微微凹陷的方形,可以放下一件首飾,或者一小壺的丹藥。只不過,看形狀的話,渡星河覺得更像放首飾的。
鬼使神差地,渡星河想到了在巫女考驗的夢中所見的玉佩。
她那一面不知何時被奪走的玉佩,她人生中丟失的記憶,都牢牢繫於那一面玉佩上。
渡星河深呼吸了一下,打開寫著其他人名字的抽屜。
這回,不再是空抽屜了。
每一個抽屜錦盒裡,都放著一件貼身物品,有耳墜,有毛筆,有腰帶,甚至有玉勢……渡星河對那件玉勢投以敬重的目光,並關上了錦盒,轉而去研究其他物品。
她將其中一對耳墜拿出來,做了一個極為冒險的舉動。
渡星河將這陌生的,透著神秘力量的耳墜,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在頃刻之間,周圍的景象如同被撕裂了一般消失殆盡。
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強大,充沛的靈力流經她的全身,她不再是被壓制的鍊氣期!
然而,在還沒來的及狂喜之時,渡星河發現自己不僅不是鍊氣期,她甚至不止元嬰,她變成了更加強大的存在!
同時,她也不是渡星河。
她是抽屜上所雕刻著的名字——
劍仙徐四娘。
這是多久之前發生的事?記憶中並未書寫到這一片,渡星河只知道徐四娘是遠在自己和劍山主之上的劍修,當真做到了名動平雲大陸,玄帝對她禮遇有加,而她記憶中的玄帝,也不像渡星河所見之時的龐大,就像一個正常的,身量頎長的翩翩君子,與她探討劍術。
當徐四娘提及自己近時再有頓悟時,玄帝露出了由衷的羨慕表情,絲毫沒有擺陛下的架子,而是對她說:「朕修行久未有寸進,國師說朕不應怠懶,可朕真沒有……朕是真羨慕你啊,四娘,他日飛升之時,定要讓朕為你護法。」
饒是強如徐四娘,也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玄帝一言,代表的是舉國的力量,為她護法,她又怎能不高興呢?
畢竟,沒有修士敢說自己能靠一己之力,扛下雷劫。
劍仙徐四娘時常入宮作客,深知玄帝為修行受阻感到煩惱,在修煉上對他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手把手的教他。
可隨著這份教導,徐四娘亦發現了一件事。
從劍仙的視角看過去,渡星河沒了之前那份戰慄和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敬懼,便發現了同樣的一件事——
「玄帝的悟性,很平庸啊?」
同樣的話,徐四娘說一遍,渡星河就懂了。
玄帝聽得很認真,還是照樣不得要領。
當然,放眼整個平雲大陸,甚至是三大宗九陽宗等等,也未能尋到一位比玄帝境界提升得更快,比他資質更好的。可這是建基於他受舉國奉養,數千近萬年的修仙資源積累貫注在他的身上,即使是一頭豬,也能培養出一頭鬥戰勝豬出來,何況是一個正常人。
可玄帝的提升,和投注在他身上的資源相比,實在有點不夠看了。
單拿出來是很唬人。
在真正的天縱奇才,真正的修仙大能面前,就能看出玄帝的不足了。
這時的玄帝,和渡星河見到的,根本不像同一個人。
缺少了那份唯他獨尊的自信,矜貴優雅的氣度之下,甚至有一份惶惶不安的怯弱,看向劍仙時的目光,也儘是艷羨。
「真想把劍山主叫過來一起看,見過這樣的玄帝,還會覺得我一輩子打不過他嗎?」
渡星河嘟噥著,把徐四娘的記憶看了下去。
徐四娘的記憶並不是連貫的,只有她情緒波動特別強烈的時候,才會把那一段記憶留取下來,而波動得越是強烈,記憶畫面的色彩就越是鮮艷。
渡星河能感受到,徐四娘對玄帝淡淡的憐憫和輕視。
她既同情他,又有點無法避免地看輕他。
自己是經歷過多少磨難,才有今日的天下第一劍?這用金山銀山堆出來的玄帝,也配和自己同台競技?越是教他,徐四娘對他的質疑就越是濃重,只是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下一段記憶,便是——
徐四娘被四根巨大的穿魂釘鎖在陣中,狠狠地瞪視著一抹玄黑的身影。
「我對你傾囊相授,你奪我修為,殺我全家,你不得好死!」
她的喉嚨破了個大洞,不依靠聲帶也能吼出聲音來,全靠僅剩無幾的靈力。
旁人想上前捂她的嘴,又懼其劍仙之威名。
足足讓她痛罵了一刻鐘,國師才緊趕慢趕地施以金印封鎖,讓她再發不出聲音來。
這時,玄帝才在徐四娘面前停下腳步來。
蒼白秀氣的臉龐上,狹長的眼中閃動著癲狂細碎的光:
「傾囊相授?」
「真正的傾囊相授,不是應該把你的修為都給朕嗎?你曾說過可惜朕的悟性不夠,不然定然會有更高的造詣,你且放心,朕很快就能達到你的境界了。」
「你願與不願,也是無妨。」
「至於朕不得好死……」
玄帝偏了偏頭,唇畔逸出淺淡的笑意:「朕將長生不老,永遠不死!」
記憶畫面中,玄帝的相貌濃墨重彩得像被刀劍所雕刻出來似的。
徐四娘死前,情感波動最深刻的人就是他。
記得他輕狂的大笑,似是終於把堆積在心頭上的巨石挪開了一般,撥開雲霧終放晴。
他嫉妒,羨慕,甚至滋生出恨意與貪婪來的人,終於死在了他的手上,甚至連修為境界,都要被他奪走。雖然經過煉化後,能到他身上的,不足全數,可也是補品,大補!
恍惚之間,玄帝的身影淡出渡星河的眼瞳。
她又回到了這滿是抽屜柜子的暗室之中。
「這裡有多少個抽屜?」
渡星河放眼望去,數之不盡。
她想起之前聽過師兄說的——
縱觀平雲大陸的所有宗門,玄國培養人才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強。
可是時至今日,也沒聽說過玄國出過一位飛升的修士。
師兄頓了頓,描補道:「很多接近飛升的修士所想非我等能夠想像,他們已經沒了在人前誇耀修為的必要,說不定淡出大眾視野,就是到更高的境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