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宗、大殿、氣氛凝重。
殿中站一位少年,面色發白,嘴角淌血,周圍諸長老以及核心弟子數十名,殺氣騰騰,如虎狼環伺。
「稟宗主,弟子已查明,李長卿擅闖禁地企圖偷盜神龍王鼎,並牽動其中禁制,差點將禁地毀於一旦!」
一名弟子指著李長卿大聲痛斥,並將調查證據呈上。
「李長卿,此事可否屬實?」
宗主寶座上,一名儀態萬千,卻臉若寒霜的女子沉聲,落下一道冰冷的目光。
下方。
在漫天的指責聲中,李長卿回過神來。
「我又活了?」
他喃喃自語,神情一片茫然。
眼前的場景,正是前世被誣陷的一幕。
方才,他正據理力爭,試圖自證清白,腦子忽然一片空白,隨後湧入無數記憶。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前世的他。
是多年後的自己身死時,靠某種絕世機緣魂魄穿越,回到了這具身體,獲得了重生。
「沒錯,你活了,我們做到了,哈哈!」
意識中傳出一個聲音。
是個女人,通過某種傳音術傳來,位置是聖子峰某個物件,在召喚他趕緊前去。
「可別忘了,是我幫你轉世重生的,你曾答應要幫我辦三件事!」
李長卿腦中浮現那個身披紅紗,將潔白無瑕的雙腿裸露在外的妖艷女子,「我沒忘,等我解決了眼下之事,自會去找你!」
將女子打發之後,他環視四周,看著殿中如狼似虎的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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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穿時,他看到了許多難以置信的畫面,如一個旁觀者,洞悉了前世不曾知道的事。
包括陷害他的整個過程。
李長卿痛苦地皺起眉頭,希望那些殘酷的畫面都是假的。
可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那都是真的!
「人贓並獲,還敢狡辯,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宗規的制裁?簡直痴心妄想!」
說話的是沈青桐,他的三師姐。
曾經的他們親如姐弟!
此時,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同門之情,見李長卿爭的面紅耳赤,指著他厲聲呵斥。
四師姐蘇慕雪更對他失望透頂!
「李長卿,這才一年時間,你竟變成了這般模樣,曾經的你,以聖子之身,率領戰堂弟子東征西戰,我為有你這樣的師弟為榮!」
「現在……,你不單修為丟了,道心都一塊丟了,我為有你這樣的師弟為恥,宗門更為有你這樣的聖子蒙羞,還不如死了算了!」
宗主座上,李長卿的師尊花蝶舞,還如前世一般,任由謾罵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她眼瞼低垂,眼中的厭惡幾乎溢了出來。
想必是忘卻了,李長卿因孤身闖凶地,挽救宗門的滅宗之危,才根骨盡廢,修為盡失。
她竟如兩個師姐一般,認為他應該在那場戰役中死去,而不是以廢人之身沾染宗門福澤。
前世時,李長卿曾感到過痛苦、自責。
他認為是自己讓師尊失望了,讓諸位師姐失望了,愧對宗門栽培。
剛重生時,他在剎那間也曾感到痛苦,當記憶湧入,魂穿時看到這方天地的故事逐漸清晰。
他看到了真相,這才幡然醒悟,收起了那可笑的愚蠢。
所謂偷盜神龍王鼎,不過是茶里被下了迷魂散,他神志不清誤入禁地。
眼前指責他的兩個師姐就是幫凶!
目的也很簡單,廢除他這個聖子,扶小師弟秦風上位。
其中諸多破綻不言而喻。
他修為盡失,如何能破開禁地結界,竟還能牽動其中的禁制?
即便牽動禁制,他一個廢人還能毫髮無傷地活著出來?
只要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絕無可能!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根骨盡廢,修為盡失,就算知道是誣陷,還能反抗不成?
穿越只是一瞬,李長卿仿佛經歷了無數歲月的洗禮,心緒漸漸沉穩下來。
更覺前世的自己有多可笑,居然言辭激烈地用這些破綻證明清白。
其實花蝶舞早就知道了真相。
是她暗中授意的!
就算把未曾偷盜的證據擺在花蝶舞面前,她都會裝看不見。
難道跟主謀申冤?
難道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師尊,神龍王鼎乃宗門聖器,事關我宗門安危,宗規第一條,便是嚴禁私入禁地,李長卿必須得到嚴懲!」
沈青桐為宗門發聲,義正言辭。
「師尊,如今的李長卿包藏禍心,已難以擔負聖子之名,請師尊收回聖子令,另立小師弟秦風為聖子!」
蘇慕雪撲通跪地。
「他偷盜聖子令,是嫉妒風兒天賦,不惜鋌而走險,想用聖器的力量跟風兒爭個高下,卻全然不考慮宗門未來。」
「李長卿,你也不想想,廢人如何能承擔聖子責任,就算你拿到聖器,就能跟風兒比?你太讓我失望了!」
花蝶舞怒其不爭,嗟嘆道,「罷了,宗門能有今日,你是有功的,主動承認,本尊或可網開一面!」
李長卿低頭苦笑。
「人證物證齊全,我承認,或不承認,有區別麼,我不承認,你們會重新調查?何必搞虛偽這一套!」
聽他夾槍帶棒,花蝶舞的臉色陰沉下來。
「本尊給你一個悔過的機會,你卻懷疑我在冤枉你?逆徒,當真冥頑不靈,該重罰!」
花蝶舞不耐煩了,冰冷地宣布結果。
「聖子你就不要再當了,去思過崖,面壁十日,好好反省,以後就當個雜役吧!」
此話一出,三師姐沈青桐、四師姐蘇慕雪對視一眼,嘴角浮現壓制不住的喜悅。
李長卿則一臉平靜。
他既沒有憤怒,更不覺的委屈,只是覺得可悲,可笑和不值。
思過崖寒冷無比,呆十日不死也得半條命。
當雜役是殺人誅心,純純想羞辱他。
在神王宗,比思過崖更寒冷的竟是人心,前世他居然一點沒看出來,真是個傻子!
李長卿是幼年被上代宗主撿到,帶回宗門後便拜在花蝶舞門下。
為了報答宗門,勤修苦練,確也爭氣,靠著頂級天賦,沒幾年便成為宗門的旗幟。
兩年前,神王山的最後一處凶地現世,宗門面臨滅派之危,李長卿一人一劍慷慨而去。
經過一年多的廝殺,遭受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硬憑著一口氣強撐,終於將它覆滅。
宗門之危解了。
他雖保住了一條命,卻是根骨盡碎,修為盡失,成了廢人!
凶地的覆滅,如同搬開了阻礙宗門發展的大山,神王宗被徹底激活。
僅一年時間,因靈氣濃度和福澤厚度狂飆式暴漲,宗門從瀕臨覆滅,一躍成為修行聖地。
更因此得到天材地寶無數,師尊和諸位師姐靠著這些資源修為大進。
人心向來是可共苦,不可同甘,宗門的如日中天,師尊師姐在修行界的地位飆升,她們漸漸變得忘乎所以。
李長卿被廢才不久,便被嫌棄了,她們眼中不再有曾經的崇敬。
尤其小師弟巧言令色,分化他,造謠他,更讓他的名聲一落千丈。
人人都在嗔怨他,說他修為盡廢,已無修行可能,卻占著聖子之位不肯撒手。
更有甚者,說他,「占著茅坑不拉屎!」
小師弟秦風爆發式崛起,小小年紀突破至神通境,更讓李長卿的處境雪上加霜。
師尊和師姐們一致認為,秦風才是宗門的未來,只有他才配當宗門聖子。
花蝶舞甚至說,「長卿,宗門剛得聖地之名總要往前發展,若無法修行,當個富貴閒人也不錯,我看風兒的天賦就不亞於你!」
李長卿當時心如針刺。
隨後的日子,更是勤加練習,渴望找到恢復修行的方法。
宗門對他有養育之恩,傳功之情,如今聖地之名尚且不牢固,他恨自己沒有了修為,不能繼續為宗門奉獻。
到了師尊和諸位師姐那裡,卻變成了他不甘寂寞,想跟小師弟爭權,冷漠和嘲諷接踵而至。
縱然如此,前世被冤枉偷盜神龍王鼎,他被罰在思過崖十日,差點死掉。
仍舊忍氣吞聲當了雜役,勤勤懇懇,儘自己所能為宗門做事。
更悲哀的是,多年後,當初凶地的一絲殘餘反撲,他一個修為盡廢的人,竟被推在最前面。
李長卿不惜自毀,與之同歸於盡。
他死的時候,繼承聖子的秦風突破,全宗上下歡呼雀躍。
卻沒人為他的死感到惋惜!
更沒人為他的死掉過哪怕一滴眼淚!
一張草蓆,草草就埋了,連個墓碑都沒有!
這些忘恩負義的人絕對沒想到,就是他們捧上天的小師弟,修為大成後,竟覆滅了整個神王宗,要全宗獻祭,成就自己的大道。
他之所以能崛起,就因為繼承了秦家邪惡的傳承,這些,都是魂穿時看到的。
後來,眾人知曉真相,追悔莫及!
有用麼?
他們眼瞎,不識忠義之人,偏引狼入室,也是活該!
李長卿看著殿中,曾經的至親,對著他怒目而視,橫加指責,個個正義凜然,仿佛將他當成妖邪一般。
「既然知道了全部真相,我何必重蹈前世的覆轍,為這些人去死呢!」
他嘴角浮現苦澀的笑意。
「這樣無情的宗門,還要待下去麼?」
不如自此離去,將魂穿時攜帶的絕世機緣激活了,再找回自己隱秘的身份,屆時必將名震於天下,何必困在這骯髒的神王宗。
此生將不再為誰而活,要為自己而活!
李長卿將神王宗的點點滴滴,重新回憶了一遍,又將它們如垃圾般扔出腦海。
隨後長舒一口氣,釋懷一般。
「多說無益,你們不就想廢了我,收回聖子令麼,給你們便是!」
李長卿語調平靜,順手從腰間,摘下了聖子令,當眾割破手指,將血液滴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