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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沆瀣一氣

2024-11-19 22:00:09 作者: 天子
  第345章 沆瀣一氣

  李孜省去了張巒府上一趟,晚上回來得有些晚,不過身上一點酒氣都沒有。

  龐頃正在中院客廳等著他,還給他遞上一頁寫滿人名的紙張,乃當天給李孜省送禮之人的名單,都是想見李孜省而不得,把銀子送來讓李孜省知道有這麼個人,日後提拔或者是選官時有個傾向。

  「暫時放一邊兒去,眼下不搞這些。」

  李孜省好似要幹大事一般,把袖子一擼,大馬金刀跨步上前,一屁股坐到了居中的太師椅上。

  龐頃好奇地問道:「道爺,您這是……?」

  李孜省道:「我去跟來瞻商議過了,來瞻認為,眼下要幫太子,最重要是扼制那些想動易儲心思之人。」

  「這……」

  龐頃搖頭苦笑道,「他這是又有新目標了?」

  「怎麼可能會沒目標?人家來瞻又不是傻子,難道他看不出來,鄧常恩蓄意與太子為敵?先前鄧常恩跑去見宸妃,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密會時說了些什麼,但我知道,鄧常恩這善於攀附的小人,一定會跟邵妃表忠心,甚至可能提出要幫邵妃的兒子入主東宮。」

  李孜省氣呼呼地道。

  龐頃道:「道爺,說句不好聽的,您可一定不要為一時意氣而改了初衷啊!」

  「啥意思?」

  李孜省皺眉不已,問道,「按你的意思,我就應該支持邵妃母子,然後因為鄧常恩跳到邵妃那頭,我因為生氣才改而支持太子?

  「不是吧,炳坤,你覺得我是那種兩面三刀的小人嗎?我從一開始,不就一直堅定地站在太子這邊嗎?」

  龐頃問道:「所以您想開了,將來打算把手頭的權力讓渡出去嗎?」

  李孜省聽到後,突然好似泄氣皮球一般,罵罵咧咧道:「所以說你這人沒個眼力勁兒……我跟伱說什麼,你非要唱反調,說點兒不一樣的……你這不是專門破壞我的好心情嗎?」

  「呵呵。」

  龐頃搖頭苦笑道,「我這是給你當幕賓,為你的將來思量罷了……不過以敝人所見,無論將來誰繼承大寶,都不會再跟當今陛下一樣,對你如此信任……其實太子或是四皇子,並無本質區別。」

  「那不就是了?我是靠陛下的信任起家,就算離開陛下,我這些年也攢夠了銀子,一朝天子一朝臣,這點心理準備我還是有的。等等,我說到哪兒了?嘿,你個傻缺,總是在不必要的時候打斷我……容我想想,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李孜省一邊講他的為人處世之道,一邊罵個不停。

  龐頃卻從李孜省的罵聲中,多少聽到一些無奈。

  明明之前可以有選擇,支持太子或是支持四皇子,甚至支持四皇子還能得到皇帝的一些便利。

  

  但現在的時局卻逼迫李孜省,非要上太子這條船不可。

  龐頃道:「您啥還都沒說呢。您也沒講跟那位張翰林談過些什麼。」

  「啊,我想起來了,剛說到去見來瞻。」

  李孜省笑道,「來瞻說了,現在鄧常恩背後很可能站著萬安和劉吉那兩個老小子,你覺得這話有道理嗎?」

  「有啊,最近萬閣老和劉閣老,明顯疏遠了咱,就連他們的門人,諸如周洪謨等人也都表現得很曖昧,不再事事倚靠您。甚至在吏部事務上,連李裕都有些……兩面三刀了。」

  龐頃直接點明近來朝臣們態度上的變化。

  李孜省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太平盛世中,陛下龍體康泰,我的地位會非常穩固,他們不得不向我身邊靠攏。

  「關鍵是現在朝中這些官員,都知道陛下重病在身,恐怕過不了多少日子就要駕鶴西去,我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豈會跟以前一樣對我言聽計從?」

  龐頃道:「這麼說來,您要對付兩位閣臣?」

  「沒錯。」

  李孜省點頭道,「來瞻說了,他準備再造一批望遠鏡,給陛下送去。說會以我的名義獻上。」

  「望遠鏡?這事怎還沒過去?」

  龐頃驚訝地問道,「所以說,張翰林這是變相承認了,望遠鏡從一開始就是他搞出來的?」

  李孜省黑著一張老臉道:「是不是他,到現在你心裡還沒個數嗎?除了張來瞻,有誰能搞出那麼好的東西,且義無反顧送給太子,助太子渡過危機?」


  「這倒也是。」

  龐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李孜省道:「來瞻的意思,是要讓萬安和劉吉兩個老匹夫分心他顧,再也無法推動易儲之事,幫助太子順利登基。且來瞻已親自去過東宮,與太子進行溝通,等於說這層關係已經很穩固了。」

  龐頃笑著恭喜:「那等於說,道爺以後無論給太子做什麼事,太子都會心知肚明,在他那兒留下底子。」

  「沒錯。」

  李孜省帶著極大的自信道,「以前做事,太子未必能看到,有些人可能心裡清楚,卻會在太子面前挑撥離間,讓太子疏遠甚至追究我的罪責。可現在情況不同了,有來瞻做橋樑幫我溝通,太子將會銘記我的功勳。」

  龐頃感興趣地問道:「您打算怎麼做?」

  李孜省冷聲道:「我要讓萬安和劉吉那兩個老匹夫沒一天安生日子過。找人參劾通州倉之事,鬧得人盡皆知,陛下不提出來,我主動給他揭出來……哼,敢不聽我的號令?讓他們誰都沒好日子過!」

  「您真是……」

  龐頃很想說,您可真是小肚雞腸的典型。

  人家只是稍微疏遠你,你就要把人家往死里整?

  「炳坤務必要記住,這朝中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似立四皇子能保住我們這群人的榮華富貴,可那也要看時候。

  「邵妃現在根本就沒能力為她兒子謀劃,等有一天內她真擁有那能耐,必定會將我們逐個擊破,照樣沒好下場。與其到那時追悔莫及,反倒不如直接投靠太子……

  「太子無論是否瞧得上我,但他至少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若對他有扶持之恩,他怎會對我恩將仇報呢?」

  李孜省對太子的人品極度自信。

  龐頃本想提醒,在權力面前,沒好人和壞人之分。

  太子要保你,或者聽信那些大臣的話要追究你的責任,不過是一念間的事。

  不過龐頃這會兒也只能是想辦法堅定李孜省的信心,點頭附和道:「道爺所言極是,只要您有相助之恩,以來瞻跟太子的親密關係,還有你幫助太子妃成功入主東宮的過往,相信太子必然會投桃報李。」

  ……

  ……

  李孜省做事非常有效率。

  說是要把通州倉之事揭發出來,絲毫也不帶含糊,且他在朝中要人脈有人脈,要話語權有話語權,想找人把通州倉弊案給揭露出來,可說易如反掌。

  上奏很快就通過他自己控制的通政使司衙門,送到了司禮監,同時關白也到了內閣。

  蕭敬拿到奏疏後,趕緊呈遞給韋泰,再由韋泰拿去給覃昌過目。

  「通州糧倉?」

  覃昌顯得有幾分不解,「通州倉那邊會有什麼事?」

  韋泰道:「說是過去幾年出現嚴重虧空,甚至連帶運河兩岸水倉全都空虛,這次的事明顯另有所指,矛頭直接對準了戶部。」

  覃昌搖頭道:「戶部尚書李敏,雖執掌一部,但關乎通州倉之事,豈是一個尚書就能抗下所有責任的?」

  「那是……太僕寺卿兼戶部右侍郎吳原?」

  韋泰皺眉,「吳原是有一部分責任,但他主要負責京師倉儲事宜,真要追究的話,恐怕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覃昌道:「你要知道參劾的對象具體是誰,看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就知道了……如今管戶部倉,且能搞出這麼大動靜的,必定跟戶部左侍郎孫仁和右侍郎李嗣脫不了干係,或是此二人搞出事端。」

  「孫仁……」

  韋泰想了想,驚訝地問道,「此人好像是劉吉的人,跟劉吉關係異常緊密,沒聽說他有什麼劣跡啊。」

  覃昌道:「要是被你知道原委,那他還怎麼安身立命?朝中很多事都是欺上不瞞下,或許下面的人對事情內幕清楚得緊,可上面的人卻被蒙在鼓裡。」

  韋泰問道:「那這件事要報上去嗎?這時候去談什麼通州倉儲出現嚴重虧空,會不會……」

  覃昌道:「咱家知道你的意思,現在陛下或沒心思理會這些事,不過我還是要去問問一個人的意見……我總覺得這件事很不簡單。」

  ……

  ……

  這天李孜省入宮,去乾清宮面聖。


  覃昌有意來宮門口迎接,與他一起往裡面走,看似在前引路,其實卻是趁機跟李孜省交流一番,交換一下意見。

  覃昌回首問道:「李仙師可有聽說,朝中有言官聯名上奏,說是通州倉出現了虧空,並連帶西北軍需調度都出現了問題?」

  李孜省笑道:「覃公公,這件事陛下知曉嗎?」

  「尚還不知。」

  覃昌感慨道,「陛下最近身體嚴重不適,無心過問朝事,這不咱家先跟你打聲招呼,順帶問問你的意見麼?」

  「我覺得,既有人提出來,那就應該把事好好查一查……以前都說京倉關乎到西北前線軍需,可是我聽說最近幾年通州倉規模越來越大,糧食以前是先送到太倉,實在放不下了,再往通州運,可現在情況已然反過來了。」

  李孜省也不說這事是否跟自己有關,先扯了起來,「從陛下下旨改革漕運後,這漕糧調運,我怎麼覺得越來越是筆糊塗帳呢?」

  成化年間,朝廷改漕運為長運制,也被稱之為改兌法或直達法,即由負責兌運的軍官過江,直接到江南各州縣水次交兌,免除了百姓運糧,但要增納一項過江費用,即漕糧運輸全部改由官軍承擔,這樣便給百姓運糧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但如此最直觀的改變就是大明的漕糧運輸變成了朝廷壟斷,甚至可說是職司壟斷,很多明目地方官府無法記錄在案,為經辦人上下其手帶來了便利。

  覃昌點頭道:「咱家明白了。」

  李孜省笑道:「哎呀,你看看我都說了些什麼?這事與我無關,我入宮是來提朝中用人之事,另外還有一些天相演變等情況,想跟陛下提一下。」

  「有什麼重大事情要發生嗎?」

  覃昌忍不住提問。

  「哦,並沒有。」

  李孜省道,「倒是最近各地都有祥瑞之事上報,我也夜觀天象,發現紫微星強勢,可說短期內陛下龍體康泰。」

  覃昌聞言不由尷尬地道:「李仙師,您不會不知道,陛下最近在服用鄧常恩煉製的丹藥吧?你所說的事情,若跟這件事聯繫到一起……真的好嗎?」

  以覃昌之意,你有必要給自己挖坑嗎?

  你獻藥的時候,陛下那邊就紫微星暗淡,現在改成吃鄧常恩的仙丹,就變得紫微星強勢?

  李孜省道:「我這人,一向有什麼說什麼,我觀察到的情況確實如此……恐怕不止我一人,欽天監的人也會觀察,難道我能隱瞞陛下嗎?」

  「呵呵,您……真是……從不謀私,佩服,佩服。」

  覃昌在想。

  你李孜省心態真有這麼好?

  還是說,你打算把鄧常恩給捧殺掉?

  陛下越覺得鄧常恩的藥管用,回頭出了偏差,皇帝對鄧常恩的恨意就愈發明顯,到那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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