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貴人相助(求保底月票)
乾清宮內殿。
朱見深一邊咳嗽,一邊挑燈夜讀,仿佛眼前的《西遊記》話本有著無上的魔力,就算身體不適也難以釋卷。
覃昌生怕朱見深的眼睛看書看壞了,趕緊加了一盞燭台,屋子裡瞬間明亮了些。
「咳咳咳……」
朱見深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覃昌趕緊將湯藥端起來送到龍榻前。
朱見深豎起手掌,將湯碗阻擋開,搖頭道:「一點小風寒罷了,不至於用藥,朕的身子骨還能撐得住,讓太醫院的人不要大驚小怪。」
覃昌心想,都這樣了還說不打緊?
再不用心治病,太醫院那幫人怕是連小命都保不住。
「朕也想如這書中的石猴那般,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就算有所不及,能將生死簿上朕的名字划去也好啊。」
朱見深看到入迷的情節,不由發出感慨。
覃昌委婉地建議:「陛下,時辰不早,您該歇息了。這邊李侍郎呈遞了幾個新的話本過來。」
「什麼?李卿也送話本來了?」
朱見深聞言皺眉。
或許在朱見深看來,現在的孜省可是忠直之臣的表率,怎麼可能會為了獻媚而給他送什麼話本呢?
覃昌輕聲細語道:「李侍郎說了,這是梁芳專程送到他府上的……梁芳沒機會進宮進獻,就轉託於他。由於顧念當初一點香火情,所以李侍郎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但申明並未看過上面的內容,全憑陛下喜好看看是否採納……」
「怎麼又是梁芳?」
朱見深聽到這個名字就有些不耐煩,「這個惹禍精……難道是覺得朕的怒火不夠大,想來添把柴麼?」
覃昌謹慎地道:「或許梁芳也是出自一片孝心吧。」
「朕從未說過他沒孝心,若他真無惡不作,朕直接將他罰去皇陵司香就是,來個眼不見不煩,何至於只是暫時不讓他入宮?」
朱見深一臉惱火之色。
覃昌心說,原來犯了無惡不作的大罪,也只是會被罰去守皇陵?意思就是,如今正在守皇陵的懷恩的罪過,大概相當於大奸大惡了吧?
「好吧,你拿來,朕瞅瞅到底如何!」
朱見深看了看自己手裡所剩不多的《西遊記》話本頁數,隨即便招呼覃昌把梁芳進獻的話本冊子呈遞上來。
等朱見深從覃昌手裡接過厚厚一迭話本,大致翻了翻,不由眉頭緊鎖。
連續翻看幾冊,都是先看了最初兩三頁,便合上書冊棄之不顧,最後從幾冊書中挑了之前似乎勉強能看進去的那本又瞅上幾眼,最後一瞪眼,全都扔到了地上,惱火地道:「瞧瞧,這都寫了些啥啊?亂七八糟的,讓人看了忍不住直想吐槽……」
覃昌道:「話本應該都大同小異吧……或是這些作者水平有限,開篇無法做到引人入勝,或許後面就好了呢?」
「你不懂,這些根本就不能叫話本!」
朱見深黑著臉道,「難道梁芳是覺得,朕孤陋寡聞,沒看過那些老掉牙的戲曲?這些都是陳年舊戲改編而成,連個稍微新穎點的橋段都沒有……這就算是他的心意了?呸!」
覃昌心中暗笑。
其實覃昌替李孜省傳遞話本前,就跟李孜省坐下來仔細探討過。
總的來說,這些話本基本套用了這個時代流行戲曲的框架,往裡邊填充了一些陳腐不堪的內容,根本就不可能讓皇帝喜歡上。
如此二人才一拍即合,決定幫梁芳一個忙,由李、覃來充當中間人。
「陛下,不是誰都像張鴻臚一樣有著悠長的求學經歷,學富五車不說,閱歷也很豐富,如此才能寫出令人滿意的話本。」覃昌道。
「罷了罷了,你還有旁的事嗎?」
朱見深似乎不太想糾結梁芳的事情。
畢竟不管怎麼說梁芳都曾是他跟萬貴妃跟前的寵臣,現在萬貴妃不在了他就棄如敝履有些說不過去,於是有意轉變話題。
覃昌恭敬地道:「有。關乎錦衣衛掌衛事指揮使朱驥的……」
「朱驥怎麼了?」
朱見深聽說事情關乎錦衣衛指揮使,也就暫時把《西遊記》話本放下,昂著脖子瞅向覃昌,似帶著一股好鬥的意味。
任何人在皇帝面前攻訐錦衣衛,在其看來都是一種挑釁行為。
覃昌小心翼翼地道:「朱驥等人挨捕亡匿淨軍,辦事不力,誤了期限,被人參劾。請革職查辦。」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辦差不知行事難,淨軍逃匿之事,與掌錦衣衛的朱驥何干?準備如何定案?」朱見深問道。
「呃……既沒有按期完成,該定罪還是要定罪,但不能判得太重,內閣票擬說當罰俸三月,再定期限緝捕就是。」覃昌道。
「三月?有點多了,罰俸一個月吧。」
朱見深揮揮手道,「讓朱驥儘可能追捕,至於什麼期限,定得太過隨意了,也沒什麼大用。安排順天府的人從旁協助,先就這樣吧。」
似乎沒多少心思去探討這些事,朱見深又咳嗽兩聲,繼續拿起話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覃昌本侍立一旁,見皇帝不再理他,也就躬身退下了。
……
……
翌日。
劉吉府邸。
劉吉下午早早便離開內閣值房歸家,因為今天晚上他有個應酬,要準備一下……如今朝中大臣最是講究黨派之別,他這一系或者說是想要投靠他的地方官員到京來述職,都要到他這個閣臣的府上來拜碼頭。
登門自然少不得送禮,大明送禮可不講什麼冬夏冰敬、碳敬,但有三節兩壽的說法。
劉吉不是什麼清官,難得有機會撈銀子,他是來者不拒。
劉吉的馬車停在自家府門前,剛在奴僕的攙扶下下來,就碰上錦衣衛指揮使朱驥前來拜訪。
「朱都督,你可真會挑時間……你怎知本官會於此時回來?」劉吉把人請到自家院裡,一邊走一邊用促狹的口吻問道。
大明成化年間,錦衣衛指揮使再有權勢,在閣臣面前那也只是個擺設,劉吉完全不把朱驥放在眼裡。
這也跟當下的政治生態有關。錦衣衛不是隨便就能出動拿人的,需要刑科簽發駕帖,以至於錦衣衛辦事處處受文官挾制,直到大明後期此規制才逐漸荒馳,以至於錦衣衛可以聽上令拿人而不用再知會文官。
朱驥恭敬地道:「下官是來問詢有關參劾案一事。」
劉吉停下腳步,側頭望了過去:「朱都督是說亡匿淨軍事?你們到現在還沒緝捕完畢嗎?」
「閣老明鑑。」
朱驥無奈道,「亡匿淨軍說是只有十幾人,但實際數字遠不止此,且有的人根本就是為人所害,卻被定了個藏匿逃遁,到最後只能找到個墳堆,屍體都腐化了,這讓我等如何交差?」
「啊?誰這麼大膽?」
劉吉皺眉問道。
朱驥訥訥不肯直言。
很顯然,那是管淨軍的人幹的,想來跟御馬監太監梁芳逃不開干係。
反正淨軍的差事就是一筆糊塗帳,原本死個人還得提供家屬撫恤金,結果對方直接報個亡匿,不但不補銀子,還能直接把其家產給抄沒,這招對於缺錢貪財的衙門來說絕對是生財妙招。
而朱驥雖為錦衣衛一把手,卻不敢跟當權太監相鬥,這也是他來找劉吉,而不是找有關職權太監相助的原因。
劉吉道:「朱都督,你的事,說起來問題並不大,這事我聽覃公公提過,似乎是大事化小了。」
「怎麼個說法?」
朱驥一聽頓時激動起來。
錦衣衛現在被東廠和御馬監的人給死死地壓著,都快喘不上氣來了,而朱驥又不是有大才能之人,跟皇帝的關係也是忽遠忽近,以至於現在遇到案子,連個求助的地方都沒有。
劉吉笑道:「這麼說吧,本來朝廷要將你的案子重點查辦,也是有人施壓才會如此……你知道是誰吧?」
朱驥低下頭。
他當然知道眼下對他最為不滿,想利用他卻又得不到他相助的正是淨軍的大首領梁芳。
這次的事,也是梁芳在背後搞鬼。
要是不治他朱驥辦事不力之罪,很容易被朝廷追究御馬監亡匿淨軍及上報不實等罪過,所以朱驥很清楚自己就是被梁芳推出來背黑鍋的。
「好在有高人相助。」
劉吉笑道,「你要知分寸懂進退。你的案子,這兩天就會定下來,估計最多就罰俸三個月。」
「那就好,那就好。」
對朱驥來說,只是罰點俸祿就把事給揭過,乃當下他所能接受的最好結果。
不然還能怎樣?
向上檢舉梁芳等人不法?
除非他活膩了。
「還有事麼?」
劉吉已忍不住催朱驥離開,別影響他晚上的發財大計。
畢竟朱驥這邊是榨不出油水的,幾次來基本都是空手,偶爾帶上一點薄禮,跟那些要求上進的地方官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朱驥好奇地問道:「下官還想再問一句……不知是何人……幫咱?」
你都說有高人相助了,總不會說這個高人就是你吧?
再說,你劉棉花什麼德性,誰不知道?
你會為了我開罪梁芳?
見鬼去吧!
劉吉往前面正堂瞅了一眼,並不準備把朱驥帶上登堂入室,他也怕被人知道他與錦衣衛指揮使來往密切,於是壓低聲音道:「東宮於文華殿問政,這事你知道吧?」
「略有耳聞。」
朱驥似乎找到了方向。
劉吉道:「你可知曉,咱這位太子殿下,出了名的宅心仁厚,從來不會為難臣下。」
「這……莫非是太子相助?」
朱驥聽完後非常驚愕。
我這就沾太子的光了?
榮幸之至!
劉吉笑道:「多餘的沒法與你解釋,總之你要知分寸……你可知曉,誰為太子之敵?」
朱驥眼睛裡精光一閃。
這說的不就是梁芳嗎?
「你自行斟酌吧。」
劉吉說完,擺擺手,「朱都督,本官為閣臣,與你相見多有不便,若無他事,就先……請回?」
「是,卑職先行告退。」
朱驥恭敬行禮,然後識趣地轉身離開。
……
……
朱驥剛出劉府大門,便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他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心中多了絲欣然,嘴上道:「總算熬過去了。」
還沒等他翻身上馬,就見錦衣衛指揮使僉事楊綱匆忙而來。
「指揮使大人,不知……」
楊綱很著急。
因為這次被參劾的錦衣衛兩大首腦就是朱驥和楊綱。
看起來事情不大,卻涉及朝廷派系之爭,而他們這些武職最怕受黨爭牽累而失勢,甚至淪為炮灰。
朱驥點頭:「已無大礙,不過是罰俸了事。」
「謝天謝地。」
楊綱聽到這個消息,顯得很振奮。
朱驥小聲道:「幸好有貴人相助,不可對外人言……乃太子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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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