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不聽不理不問
張巒親自送覃雲出門。
等覃雲走遠了,他趕緊回來,把兒子叫到正堂,將房門一關,冷聲喝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延齡聳聳肩,道:「爹,我說過了,那應該是肝脾之病……這種病,痛倒未必很痛,從上面症狀的呈現來看,多半是肝病,這病不是咱能治的。」
「你胡言亂語些什麼?你隨便看看,就知道是肝病?」
張巒很生氣,卻顯得有氣無力。
主要是他拿兒子沒辦法。
張延齡扁扁嘴,意思是你不相信就罷了,反正沒人求伱相信。
張巒道:「若真是應了肝脾之病的症狀,那就按照方子治便是,為父正好可以施展一番,醫書上有不少記錄治療肝脾之病的方子。」
「爹,你知道那得病的人是誰嗎?」張延齡問道。
張巒很自然地搖搖頭。
張延齡道:「如我所料不錯的話,得病者乃宮裡的貴人,且是一位咱絕對惹不起的大人物。或就是,萬貴妃本人。」
「休要胡言亂語!」
張巒驚訝地道,「萬貴妃?那可是……你小子活膩了?就算真的是,宮裡那麼多太醫,還需要為父來為其診斷?」
張延齡無奈道:「父親可知何為病急亂投醫?」
「呃……你是說,她病入膏肓了?」張巒問道。
張延齡道:「她的症狀,未必病入膏肓,因為肝病在很長時間內,只是眼白髮黃、身體發黃,以及渾身乏力沒胃口,可一旦到了某個時間段,病況就會急轉直下,幾天甚至是幾個時辰內就會要人的性命。
「這位病患,顯然還沒到爆發階段,不過也快了。」
張巒立在那兒,小聲嘀咕半天,也沒弄明白兒子的話。
「當時把那單子留下就好了,為父還可以連夜研究研究,或是拿去與人一觀,給斟酌斟酌。」張巒不無遺憾地說道。
張延齡卻潑冷水:「父親可知那方子的要害之處?要是被人知曉,父親拿萬貴妃的病案去給人參詳,罪過可就大了。萬貴妃生病之事,尚未對外泄露,所知者甚少。」
張巒道:「那你怎麼知曉?」
張延齡當然知道,歷史上萬貴妃於來年正月初十病故,如今已是臘月下旬,距離她死,也就剩下十幾天時間。
萬貴妃雖還沒露出病入膏肓的跡象,但病情加重卻是顯而易見,歷史上對於萬貴妃死因有所爭議,《明憲宗實錄》上記錄:
「……至是上郊祀,回值天大霧,人皆驚訝。翌日,慶成宴罷,上還宮,忽報雲妃薨逝矣,上震悼,輟視朝七日,諡曰恭肅端慎榮靖,葬天壽山西南,凡喪禮皆從厚。」
萬貴妃屬於暴斃。
普遍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突發心臟病,畢竟死的時候萬貴妃已經五十七歲了,在這年頭絕對屬於老年人的範疇,出點什麼心腦血管疾病突然亡故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還有一種說法便是肝病。
顧名思義,肝病就是肝出問題了,用後世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肝發炎變得腫大了,有可能是酒精肝和脂肪肝,但由於這個時代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就算是皇室也做不到餐餐大魚大肉,加上有專門的御廚負責膳食,比較注重營養均衡,萬貴妃暴飲暴食患上脂肪肝酒精肝的機率不大,所以更大的可能是病毒性肝炎。
而病毒性肝炎是具有一定傳播特性的,像B肝,A肝以及C肝等肝炎疾病,在這個時代就屬於肝病的範疇,患上後需要及時進行隔離。
可惜受時代限制,很多人沒有這方面的認知,故跟萬貴妃朝夕相處、多年同桌共食的成化帝朱見深,估計也染上了肝病,所以歷史上萬貴妃病故短短半年,成化帝便跟隨而去,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憲宗也感染了病毒性肝炎,與愛妃前後腳發展到肝癌,最終一命嗚呼。
而當下,萬貴妃的肝病有很大可能進入爆發階段,也就是肝癌晚期,非常符合暴病而亡的特徵。
張延齡所看的單子,恰好是這個時代典型的中老年女性肝病的診斷書,符合「陰陽不調」等特徵,在臨床應用中,這多適用於絕經後女子的論調,一份能由錦衣衛百戶直接拿來給張巒看的單子,還那么小心謹慎,不由讓張延齡往萬貴妃身上聯想。
張延齡正色道:「就算不是萬貴妃,只是一位達官顯貴,或是什麼王公貴胄,那父親就敢去為其診斷,甚至與之治病?父親自信醫術比太醫院的那些太醫還更高明?」
張巒想了想,這次他釋然了,直接搖頭。
沒那麼大的腦袋,他哪裡敢戴那麼大的帽子?
若真出差錯了,那不是提拎著腦袋玩嗎?
沒那必要!
張延齡道:「既然不會治,那咱就隔岸觀火不是更好?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沒什麼好丟人的。」
張巒一瞪眼:「誰說事不關己了?為父不是正努力進太醫院嗎?年後或就進去了,到那時為父不也會被人尊稱一聲太醫……這病遲早我都要過問的,早些接觸不更好?」
「既如此,那父親就別進太醫院了。」張延齡建議。
張巒不悅了:「當初鼓動為父給人治病的人是你,如今顛三倒四說不想讓為父進太醫院的人還是你……延齡啊,咱做人要有原則,不能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說白了張巒就是捨不得太醫的官身。
在大明太醫官秩可不低,院使乃正五品高官,院判為正六品,就連普通的御醫都是正八品,張巒可是眼熱很久了,哪裡是能說放棄就放棄的?
張延齡笑道:「爹,我可從來沒說過想讓你進太醫院,或者說,那只是最後不得已的選擇。你可是堂堂太子妃的父親,將來是要當國丈的……國丈進什麼太醫院?在家守著一畝三分地,當個清貴的勛臣不好嗎?」
「嘿,夢話說得這麼順溜,你這白日做夢還當真了?為父不理會你這混小子,趕緊做功課去!」
「孩兒都沒去學塾,連個教導的先生都沒有,哪兒來的課業?」
「那也進房間老實待著,這兩天別到處瞎跑,為父該找人管著你了,滿肚子的花花腸子,可比你那個大哥不省心多了。」
張延齡琢磨了一下老父親話中的意思。
大概是,張鶴齡蠢到一定程度,就能省心,反而是他這個聰明伶俐的,成為了家裡的不安定因素。
張延齡暗忖,最好還是守著你那蠢兒子過日子吧,我這樣聰明絕頂的進了老張家,還真辱沒了人才。當然這只是開玩笑,誰叫歷史上張巒那麼成功呢?或許這就叫傻人有傻福吧,命運這種事情真是琢磨不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