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陳牛符
晚上寒意深重,月光也很清冷。
數十里山路唯有一堆篝火。
兩名道人和一名武人坐在這裡,又有一隻狐狸和一隻貓兒在等著,馬兒則在旁邊悠閒啃草,對著月光,嚼草聲十分解壓。
魚肉兔肉被逐漸烤香,被小師妹刷上油和香料後,在肉的表面滋滋冒著小泡林覺坐在旁邊安靜的等。
此時心中有些遺憾來的時候輕裝簡行,只帶了少許用來修復豆兵的靈木,一把精細的雕刻刀,
沒帶多的,否則回去的路上就可以趁著閒隙慢慢雕刻了。
如今只好練習別的法術。
今夜遇到的這些殘魂執念,不知最後有幾位願意留下相助自己?
反正正好得了靈木,就差殘魂執念,路邊能夠遇到一些,多少都算意外之喜回去的時候會經過邊關,聽羅公說,邊關常有戰事摩擦,那邊有幾個古戰場,一到雷雨夜便鬼哭狼嚎。
而且自古以來,中原王朝的邊軍與鎮邊大將都不光與人為戰,有時候也征伐在商道上作亂的妖怪,或抵禦妖怪的侵襲,常有好漢的不甘英魂。
若是尋常古戰場的將士英魂,自己靠著一句「誅除妖魔邪祟」,估計不見得能吸引到多少殘魂執念自願追隨,可若是本就死在妖魔手下,不甘之下自然會有降妖除魔的執念,便正好與自己相合。
思索著時,兔肉魚兒都烤熟了。
旁邊的饢餅也被烤熱了。
幾人就以饢餅當做碗,把烤熟的帶著香料油脂的兔肉魚肉用刀剃下來,放在上面,就著饢餅一起吃。
香料油脂都浸進饢餅里,麥香與肉香混合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吃完之後,便在這裡休息。
兩個道人盤坐吐納,武人竟也學著他們在邊上盤坐,閉目養神。
一盞守夜燈掛在樹上。
本準備休息一會兒,便去尋那妖怪,卻不料坐下沒有多久,守夜燈便一聲爆燃,狐狸也忽然轉頭,看向了遠處。
三人同時睜開了眼,轉頭看去。
只見草叢樹林之中,正有一顆黃色的光點飛來,像是一點螢火。
「嗯?託夢?」
林覺也學過這類法術,隱約能感覺出一點。
然而待得這點螢火飛近,細細看去,發現它還真是由一隻胖滾滾的飛蟲馱著這枚光點飛來,光點是夢,由一隻飛蟲背來。
「好怪的方法。」
林覺知曉此乃塞外西域,因此也不感到過於奇怪,只是伸出一隻手,隔空托著這隻飛蟲,低頭一看,自家狐狸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彩狸則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枚光點,似乎有跳起來抓的想法。
林覺稍微沉思。
「應是此地妖怪神靈寄來的,我看看是什麼,請替我護法。」
小師妹一聽便提劍而起。
狐狸與彩狸也伸長耳朵,警惕四周。
武人亦持刀走到不遠處。
唯有道人盤膝而坐,閉上眼晴,捏住光點。
妖怪神靈對尋常人託夢,只在不知不覺中,對有道行修行的人託夢,則容易被察覺到,需要經過被託夢者的充准才行,而對有道行修行又知曉託夢之道的人託夢,便更易被察覺,若是手段不夠,乾脆光明正大的送過來。
這位的手段雖有些稀奇,但大致是這個道理。
林覺閉目之後,便入了夢。
夢中恍恍惚惚,是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宮殿中有不少侍女侍衛,都看不清,
唯看清中間一名豐而貌美的中年婦人,穿著華服與他行禮。
「我是當地的神靈,琴山祖祖,見過真人。」
「不是真人,只是一名道人,叫一聲道長就好。」林覺心想原是降夢之法,
「琴山祖祖為何降夢於義?」
「之前道長與同伴追一隻妖怪,從這裡經過,我們看見道長與妖怪鬥法,看見那妖怪將道長引到別的惡妖那裡去,道長和同伴除掉惡妖,因此知道道長和同伴很有本領。」琴山祖祖說道,「所以來請道長幫忙。」
神靈託夢請求幫忙的事,林覺也曾在別處聽聞過,因此也不奇怪,只是問道:
「什麼事?」
「這裡有隻妖怪,會一種法術,是從中原傳過來的,可以讓天上飛的鳥和地上跑的獸都聽他的話。」這位名叫琴川祖祖的神靈說的是中原話,「這隻妖怪在路上害了很多從中原來的商人,有很多人向我祈禱,希望我把它殺掉,但那隻妖怪很厲害,我並沒有除掉它的本事。"
「聚獸調禽—.」
林覺嘴中喃喃念著。
「對,就是這種法術。」琴川祖祖點頭說道,一臉微笑,「我知道很多法術都有弱點,像是跑得快的神行術,就不能吃馬肉,南邊的厭火國人全都會能吐火的厭火術,就從不吃雪蓮這等東西,道長是從中原來的,因此想請教道長,如何能破除這門法術?」
「破除這門法術——"
林覺皺眉思考,犯起了難。
世間法術,確實很多都有弱點,要麼相生相剋,要麼有著破綻,這是法術的玄妙之處,也是有趣之處。
聚獸調禽自然也有破綻。
林覺也是學這門法術的,自然知曉。
但凡修聚獸調禽之法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內心純善之輩。
按照當時四師兄的原話「有人要修此法,需得終生不可食肉;有人修了此法,卻也不可將這些生靈動物置於危險境地,否則法術就施展不出來;有人修習此法,只需對天下生靈保持起碼的敬重即可,儘管吃肉;有人修習此法,只需不主動傷害自己那些結交的生靈動物即可,別的照樣捕獵垂釣,殺雞燉鴨。」
有的需對所有飛禽走獸都抱有善意,有的則只需對那些自己結交的飛禽走獸抱有善意即可。
其中最低的要求,也是要對那些自己結交的飛禽走獸抱有善意。
其實是一門很論心的法術。
若是這隻妖怪不食肉也就罷了,若它食肉,只需設計捉一隻它結交過的飛禽走獸,割下肉來,騙它吃下一口,再告知它,這門法術自然破除。甚至可能它終生都不能再施展這門法術。
林覺如是想著,卻還是搖了頭。
這太毒辣殘忍了。
哪怕這隻妖怪十惡不赦,可十惡不赦的是這隻妖怪,又不是他林覺,他怎麼能告知人這麼毒辣殘忍的辦法呢?
於是對著這位神靈行禮:
「在下答不出來。」
「道長也不知道嗎?」中年婦人不由得露出遺憾之色。
「神靈不必著急,我們也在路上聽說過這隻妖怪害人的事情,還曾害過我同伴的同鄉。我們本就想為同鄉好漢收屍斂骨,也去找那妖怪,為這些好漢報仇好使他們安息,也為這條商道除掉一害,不如神靈直接告知我們它在哪裡,又有什麼本領,有多厲害,我們直接去找它,把它殺了就是!」
「這怎麼好意思?」
「怎麼不好意思?我們正是要去除妖的。」
中年婦人思考了下,這才說道:
「那妖怪只需喊一聲,就可以招來天上飛的鷹和地上跑的猛獸,它自己也經常和一群狼、許多熊、一群鷹隼和幾隻北山羊待在一起,這些動物比許多成了精的妖怪還要厲害,我手下的侍衛都對付不了它們。
「人間的勇猛兵土,上百人也都不是它們的對手。
「如果道長真要去找它,我可以為道長送來一張陳牛符,可以為道長指路。」
「聽來我們倒是可以對付。」林覺說道,又問,「陳牛符又是什麼?」
「是很多年前住在這裡的漢人留下來的一隻小鬼,名叫陳牛,後來成了我的役遣靈。它精於找路,道長拿到陳牛符後,喊一聲「陳牛陳牛,去找會驅使鳥獸的妖怪』,它就會給道長指路。」
「原來是這樣。」
「那我就走——」
「請等一下!」
林覺叫住了這位神靈。
「還有什麼事?」
「足下是這裡的神靈,我幫足下除妖,便也請問足下一句,可有聽過千年雪蓮?」林覺請教道。
「千年雪蓮?」
「是。」
「雪蓮只有七八年的壽命,很少有千年的。唯有天山之上,在神靈的照顧下,才可能有千年的雪蓮綻放。」中年婦人說道,「我知道的是,南邊天山上的神靈就會種植千年雪蓮,不過每五十年才有一朵雪蓮綻放,那時候神靈會開雪蓮會,請很多神靈妖怪與有本領的人去參加。但是最近的一次也要等到七年後去了。」
「七年後———」林覺喃喃自語,「怎麼去找呢?」
「道長要是能除掉那妖怪,拿它的頭顱或者一樣信物過來,我可以再給道長一道陳牛符,到時候道長只需要喊「陳牛陳牛,去雪蓮會』,它就會帶著道長去那座天山,去找天山雪蓮。」
「原來如此..—.」
怕是和榔頭山山君每十年一次的千日酒宴差不多,要用別的好東西來換。
七年.····
林覺如是想著,連連點頭。
忽的又皺起了眉。
這塞外的神靈,雖會說中原話,可卻好生血腥與功利,動不動拿妖怪的頭顱來換東西。
「可以。」
林覺點頭答應下來。
「等下我讓我的侍衛送來兩張陳牛符,一張找那妖怪,一張來我宮殿。」
「好。"
夢境很快就散去了。
林覺睜開眼睛。
面前依然燃著篝火,啪不止,小師妹和彩狸、狐狸、羅公站了三個不同的方向,為他護法。
林覺鬆了口氣。
兩人一狐一貓這才轉頭。
「是當地的神靈,託夢問我那妖怪法術的破解之法,我說我們去替她除妖。
她等會兒會讓侍衛送兩張符過來,可以幫助我們找路。」
「嗯。
三人重新在火堆邊坐下。
時間一點點流逝。
小師妹用木枝撬動著火堆,狐狸面朝火堆,眼中倒映著火焰,彩狸則已經睡著了。
過了許久,忽有一陣馬蹄聲。
一人一騎趁夜而來,在火光映照的邊緣停了下來,不敢靠近,只對著他們比了幾個手勢,放下一樣東西,便又離去了。
「啊——·
林覺笑了一聲。
這琴山祖祖的侍衛並不是中原城隍魔下的武官那般的神靈,也不是武官下卒役那般的神吏,更不是山山神魔下那些精怪,而是活人。
這地方果然與中原不同。
若在中原,自有九天神系,神官魔下自有卒役,神靈與人也都遵循規則,又有界限,便要規矩很多。
夜晚的山路間白影來回跳躍,扶搖自覺的去將東西銜了回來。
正是兩張三角形的符篆。
林覺拿著仔細查看,倒也沒有立馬使用,而是將之收起:
「有這東西,我們就不急著去找那妖怪了,在此休息一夜吧,明早再出發。」
「好。」」
三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就地而眠。
也不怕這裡本是一處鬧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