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非勝即敗
第一浪漢騎軍催動戰馬與楚騎軍拼死力戰,在極短的時間內由聲勢驚人變成了聲勢低迷,然後又慢慢的變成了岌岌可危,最終轟然消散,第二浪漢騎軍主將薛歐謾罵一聲,帶領第二浪騎軍開始傾巢而出,繼續迎面狙擊。
對於主將靳歙的「排浪三迭」的軍略安排,薛歐是非常認同的。
四萬騎軍數量太過龐大,最忌諱的就是擠作一團,導致部分騎軍根本無法與敵軍接戰,憑白浪費戰力,造成空耗。
「排浪三迭」,將四萬漢騎分成前中後三重進行波浪狀連綿不斷衝殺,不僅能夠發揮出最大殺傷力,對於楚軍來說,即使能夠擊潰第一重,不可避免戰馬衝力要大為降低,隊列也將出現散亂。
而不等楚軍重整隊列,縱騎疾馳,將沖速再拉升起來,己軍第二浪已近在眉睫,並且恰好達到戰馬衝力的最頂峰!這般此消彼長,楚騎軍即使鐵打的,也要變成疲軟無力的打鐵的。
當然這個戰陣也不是十全十美,要說真有什麼缺陷的話,就是太費己軍!
確切說,是根本沒有給己方騎軍留後路!
這般衝鋒的陣勢,擺明了就是一往無前,沒有退路可言!
那怕前浪被打崩掉,潰散向後敗逃,隨之而來全力衝鋒的第二浪,也會毫不容情將之踏碎吞沒!
「指揮大兵團騎軍作戰,也能夠根據形勢獨創陣列,並且狠辣霸道,思慮周全,靳歙的確不愧是當年漢營第一騎將!」以往戰功非凡的薛歐心下暗暗轉著念頭,對靳歙頗為讚賞!
抬頭看向卷天蓋地而來的楚騎軍,身軀健碩挺拔、透出千錘百鍊殺伐之氣的薛歐雙眼爆發出無盡戰意。不錯,那怕面對威名赫赫的大楚霸王親率的兇猛楚騎軍,薛歐依舊有十足信心在接下來自己的這浪衝擊中,一舉將之打崩掉,甚或還能擷取到「斬殺霸王」這朵絢麗璀璨的榮耀之花。
在他看來,大楚騎軍再強橫,擊敗全力以赴寧死不退的第一浪漢騎軍,也要付出足夠大的代價,面對同樣全力以赴寧死不退的自己這第二浪衝擊,是無論如何也頂不住的!
「多謝了,傅寬!抱歉了,靳歙、王吸!」暗中對同僚表示了感謝與歉疚的薛歐,這一刻感覺自己強大的可怕!
他知隨著自己第二浪開始衝鋒,身後王吸的第三浪馬上也將開始啟動,甚至在陣列最後的靳歙,也做好了「神針定海」的準備。
然而,這一刻自信爆棚的薛歐決定不給他們留絲毫機會!
就在薛歐壯懷激烈,率領第二浪漢騎軍逐漸提速到達衝力最頂點,眼前甚至浮現出自己斬殺項籍、位列重侯的高光一幕,下一刻,他臉上濃重的笑意,凝固了……
就見將第一浪給吞掉的兩萬楚騎軍,無論從衝鋒的氣勢還是速度,甚或兵士的戰意,都是強到炸裂,一副沒有受第一浪騎軍多少干擾的模樣。
——第一浪騎軍,這是白死了?
薛歐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身軀在顛簸奔跑的馬背上一晃,差點跌落下去。
「不可能!楚騎軍雖然強大,卻也不至於強大到這個地步!」褲襠底一片瓦涼的薛歐心底下一聲怒叫。
與楚騎軍作戰多年,有著豐富經驗的他對於楚騎軍的戰鬥力有著清晰的認知。今日楚騎軍暴漲的戰力完全超乎了他預期,甚至都超過了他的想像,直接將他給搞懵了。
騎軍全速衝擊,根本沒有半途停下或者後退的餘地。況且軍令如山,軍法無情,即使不戰而逃的性命,最後也是逃不脫一斬。
薛歐目眥欲裂!
以楚騎軍展露出的戰鬥力,他的這第二浪顯然也只能是白浪了,不僅斬殺霸王走上人生巔峰成為泡影,自己就怕也將成為消耗楚騎軍戰力的消耗品。
「靳歙,我糙你媽!你這個祖宗十八代不積德的黑心貨,想出這個一個陰損招數!你不得好死!」
薛歐一邊破口痛罵,一邊滿臉絕望的前衝著。
隨著雙方騎軍陣線越來越近,眼看對面楚騎軍的沖速一直沒有提到巔峰,薛歐稍稍鬆了口氣,情知靳歙的「排浪三重」陣列還是起了作用,自己第二浪還有一線生機。
哪知道,就在雙方騎軍陣線相互進入了一射之地時,隨著又是一聲號角吹響,接到號令的楚騎軍兵士,在薛歐這位老牌騎將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疏忽齊刷刷自馬背上半站了起來,屁股完全離開了馬背鞍韉,張弓搭箭,——就他母的在疾馳的馬背上開始射起箭矢來!
「我糙了,他們這是要幹什麼?他們這是站在那兒?他們戰馬這是多了什麼裝備?陳平呢?這個瞎逼,這麼重要的情報為什麼沒有探查到?他怎麼不去死!」面對鋪天蓋地密集射來的箭矢,薛歐整個人完全崩潰掉了。
這倒也不難理解,項羽這位威震天下的楚霸王在劉邦聯合諸侯王連番爆錘下心態都快崩壞掉,何況他這位小小漢騎將。
當前的騎軍受資源限制,還沒有演變分化出那麼多兵種,完全以輕騎兵為主。輕騎兵之所以稱為輕騎,就是為了保持機動與速度,身上甲冑都是極為單薄的皮甲。像傅寬為了衝鋒敵軍戰陣而耗盡所有打造起的三百鐵甲猛騎,屬於開創性的壯舉,並非常態。
故而在楚騎軍箭矢飛蝗般的爆射下,全速衝擊的漢騎軍根本無法躲避,又無盾抵擋,只能絕望的一邊用手臂擋住臉龐,一邊用長矛徒勞的在半空不住掃擊。
箭矢這等密集,又那裡能夠全部擊落?於是被射穿皮甲的漢騎軍像枝頭掉落的果子般,成片成片自馬背上跌落下去,旋即又被衝來的己軍騎兵給踐踏成塊。不少戰馬被射中,悽厲嘶叫著,不斷重重摔倒地上。
「轟」「轟」「轟」……人馬砸地的沉悶聲持久而劇烈,震人心魄。
第二浪漢騎軍陣列就此變得稀稀疏疏,凌亂不堪。
緊接著楚騎軍已然席捲過來,再次將之狠狠覆蓋、淹沒……
將傅寬、薛歐率領的兩重漢騎軍給接連吞掉,抬望眼,對面,漢騎軍第三重騎軍已然再次開始了衝鋒。
「大王,漢軍擺布出這等有進無退的騎軍陣列,將數萬騎軍當作了消耗品,擺明了想將我們兩萬騎軍給打垮!韓信做的這般絕,就怕別有用意,所謀甚大!」項莊這時也看出不對,策騎衝到項羽跟前,急聲稟報導。
對於項莊的懷疑,項羽完全贊同,然而他冷峻如鐵的臉龐沒有一絲動搖,只冷冷吐出一個字:「沖!」
項莊會意,瞬間明白項羽意思,那怕韓信有再多計謀,在絕對力量之下也都將是徒勞!
只要大楚騎軍衝殺的夠快,在最短時間將對面大漢中軍給掀翻、屠滅,以力破巧,韓信即使謀劃的再周密詭異,最終也只能飲恨當場!
項羽見項冠率領的前軍折損近半,隊列散亂勢頭疲軟,出現頹勢,大戟一舉,傳信騎兵立時兩長一短吹響號角,項冠的前軍聞聽後,立即一邊繼續飛奔一邊向著陣列兩側飛快移去。
項羽背後「楚」「項」兩面大旗在勁風中獵獵飛卷,就此帶領中軍開始提速,接替了項冠前騎軍位置,突擊到了第一線!
項羽顯然也不是吃素的,這位戰術王者在一察覺到漢軍將騎兵分成數隊採取波浪狀進攻方式後,立時做出了應對之策,將一萬騎軍壓低速度,與前軍拉開距離,落在後方,作為了第二輪的突擊用。
至於大漢兩浪騎軍那些倉皇逃竄的漏網之魚,或者被擊落下馬來不及斬殺僥倖未死的,被統統丟在原地不顧,交由隨後而來的兩萬楚步軍收拾。
兩萬步軍由鍾離眛親率,緊緊跟隨後面,對於向著兩下敗逃的漢騎,追趕不及,也就隨它而去,其餘的被擊落下馬的,除了跪地投降,盡皆屠戮。
作為第三浪漢騎軍主將的王吸,發起衝鋒之前,是與薛歐懷著同樣念頭,只覺自己是天命所鍾之人,將是「大楚騎軍不敗神話終結者」這光輝閃耀稱號的最終獲得者。傅寬與薛歐前面兩浪足足兩萬四千大漢騎軍有進無退的衝擊,大楚騎軍即使天兵神將,也將出現頹勢,到時,無疑他的機會就來了。
而特意被靳歙放在第三浪的位置,也在於王吸為人剛強,用兵風格狂暴,最喜歡全力突擊,用兇悍霸道的進攻勢頭一舉將敵軍給打崩。
對於他這等心志堅毅、勇於進攻、不畏強敵的二桿子型將領,放在第三線無疑是極為合適的。
要是楚騎軍被前面兩浪給衝擊的傷亡慘重,出現頹勢,正好王吸的第三浪可以狂風捲殘雲,秋風掃落葉,一舉定鼎。
要是楚軍連破兩浪,陣線不亂,猶有一戰之力,王吸的第三浪則正好全力壓上,爆發出兇猛一擊,給楚軍以又一次重創!
從這兒可以看出,靳歙真不是什麼好鳥,為了能夠將楚騎軍給擊敗,是費盡心思,無所不用其極。
在王吸催動第三浪開始衝鋒時,意外發現第二浪的薛歐騎軍,敗得有些太快了,並且與第一浪的傅寬一般無二,並沒有給楚騎軍造成多大的損傷。
「稱王成侯,就在今日!」王吸面色決絕,悍然不懼,揮舞大戈發出一聲巨吼,催馬沖在最前。
王吸這麼喊不過給自己提氣,暗中已懷赴死之心,抱著能消耗楚騎軍一分戰力是一分的心思。
靳歙無疑看人極准,面對楚軍連盪兩浪依舊勢頭強勁的進逼態勢,特別前方兩位主將接連折損,也就王吸這等心志堅定的猛將,還能夠繼續正面硬槓而毫不畏縮,換作丁復那等精滑將領,就怕眼下要打退堂鼓了。
戰意再充沛,終究抵消不了雙方騎軍之間實力的巨大差距。
進入射程後,楚騎軍故技重施,先是一輪箭雨傾覆而下,將第三浪騎軍給射的隊列散亂,騎兵紛紛墜馬而亡,一往無前的衝鋒勢頭為之一滯,旋即兩軍接戰,兵刃揮舞如輪,將漢騎軍不斷從馬背上給砍落、掃落、挑落下去!
一方雙腳有了踩踏借力,宛如在馬背上生根,閃騰砍殺無不如意;一方純粹憑藉兩條大毛腿夠不夠有力,能不能夠夾的緊,一個不慎就要自圓滑的馬屁股出溜下去,兩下對沖,拼死對戰,自然高下立分,強弱立判!
王吸張牙咧嘴,面孔猙獰,「哇哇」厲吼著,死死盯著「項」「楚」兩面大旗下那雄偉如天神般的身影,氣勢如撲食猛獸,催馬沖卷到前,揮舞著大戈,悍然兜頭狂劈過去。
這廝,的確稱得上是一員悍將!
項羽一雙重瞳冷酷無情光芒閃耀,早將之鎖定,手中大戟一敲,巨力如雷崩,接連震盪不已,就此將王吸雙手虎口震裂,大戈脫手擊飛上了半空。
趁著兩騎逼近交錯,項羽右手將大戟脫手橫擲而出,呼嘯間將王吸的四五名漢騎護衛給自馬背上砸落下去,旋即一探身,輕舒左臂,抓住這廝甲冑,自馬背給拖了過來,雙手高舉半空,腰胯一挺,狠狠砸出了十幾米外,砸進了密集衝來的漢軍騎兵隊列中。
項羽周圍的騎兵隨之洶洶衝擊,將王吸部下給不斷覆蓋、吞噬。早有親衛將大戟撿起,拋回霸王手中,旋即霸王縱烏騅馬向前猛突,繼續引領衝殺……
第三浪陣列後數里外,身披森寒鐵甲、渾身氣場強大的漢軍騎軍主將靳歙,站在巨木搭建的瞭望台上,面色凝重遙望著漢楚兩大騎軍對沖廝殺。
待見到大楚騎軍攻勢犀銳,兇悍絕倫,勢如破竹般將自己苦心擺布的「排浪三迭」給接連突破,靳歙扶在瞭望台粗糙巨木上的手驟然收緊,捏的「咯咯」作響。
威武的一張國字臉上,凌厲暴虐的氣息涌動。
侍立旁邊的郎中騎呂應如墜冰窖,渾身僵直,眼神呆滯,不住口的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麼快?怎麼會這麼快?不應該啊,不應該啊……」
「怎麼,怕了?」靳歙臉上的暴虐與凌厲疏忽消散無蹤,變得從容自若,甚至微微一笑,「戰場不就是這樣,不是勝,就是敗!自從拎著腦袋,跟隨漢王、呂帥起兵反秦以來,就早預料到有這一天。」
說著,他轉身自瞭望台緩步而下。
聽著他的語氣,呂應一驚,惶急道:「將軍,要不,咱們、咱們逃吧!」
「逃?又能逃到那兒去?漢王就在那兒看著呢。」靳歙回頭看向後方,語氣複雜的道。
「韓信這個鳥人,他安排這番軍略,讓咱們四萬騎軍狙擊楚軍,擺明了就是讓咱們送死,消耗楚騎軍戰力!這太不公平。」呂應破口怒罵道。
「閉嘴!四萬對兩萬,還戰敗了,有什麼可說的!」靳歙冷喝道,旋即又自失一笑,「可笑我,戰前還以為自己真有機會能夠將楚騎軍給一舉蕩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