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崩潰的律法
重新成為「外來者」，拋棄居民身份，這原本是安吉爾逃離「夢想之城」的最後手段。
畢竟安吉爾剛看到這座城市的律法時，就發現了「居民」與「外來者」身份的不同，找到了一個雖然不算隱蔽，但絕大多數人就算知道了也無法利用的漏洞。
但「昨日重現」符咒可以利用這個漏洞，可以讓她短暫地讓自身狀態回到過去的那一刻，重新脫離大部分律法的限制。
當然，哪怕並非「居民」身份，想在這座城市反抗執政官也是絕無可能的，大部分重罪都在後續的修訂中加入了對「外來者」的限制，哪怕是以安吉爾目前的狀態，任何對執政官的直接攻擊都會視為違法，而懲罰甚至比「居民」還重。
可或許是絕大部分誤入這座城市的外來者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憑藉自己的力量離開，又或是想到了但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外來者」不受離開限制的漏洞一直存在於律法之中，尚未通過新增的條例修補。
在「昨日重現」符咒崩解、消失，安吉爾的身份悄然改變的瞬間，「執政官」格爾德魯夫就發現了這一點，嘴角露出了和之前安吉爾見過的阿蒙們相似的笑容。
「有趣，居然擁有這樣的符咒……據我所知，能製作這種符咒的占卜家要麼死了，要麼瘋了，你又是如何得到它的？」
「查拉圖，」安吉爾冷冷地回答道，「小查拉圖。」
「那傢伙從黑夜的手底下逃出來了？」
格爾德魯夫輕笑一聲，不是很相信安吉爾的話，但他並未過於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道：
「那麼，現在你已經不是這座城市的居民了，是打算立即逃走，還是試圖帶上你的幾個朋友？」
在阿蒙戲謔的語調和饒有興致的目光中，安吉爾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下一秒，早已在「鏡中世界」潛伏到執政官身旁的鏡子替身，翻轉了現實與鏡面，出現在他面前。
一股磅礴的毀滅之力自替身的體內湧出，幾乎在瞬間就讓她身體破碎，恢復成細碎的鏡子碎片，而後，夾帶著「災禍」，凝聚著讓人失控的「征服」之力，撲向了離她最近的阿蒙。
這是來自「災禍之城」的「背叛」。
上次在貝克蘭德，安吉爾就是憑藉蘊含這種力量的符咒，讓聚集在一起的阿蒙分身體內的非凡特性和「時之蟲」背叛了他們。
這一次，由「鏡中人」回應祈禱引發的具備源質位格的力量，將比單純的符咒更加強大！
在這瞬間，站在附近的克萊恩感覺到自己控制其他秘偶的靈體之線出現了動搖，如同在暴風雨中瘋狂抖動的帆索，而線的另一端，甚至傳來了那些兔子秘偶，以及丘納斯·科爾格反抗的力量！
他連忙沉下心，收斂靈性，呵護著連接自己與秘偶那些脆弱的靈體之線，將它們安撫下來。
如果這股力量直接指向我，我恐怕會立即失去與秘偶們的聯繫，就像死在「不老泉」的那位詭法師一樣……克萊恩有些後怕地想著，看向直接被「背叛」命中的阿蒙。
後者此時臉上的笑意也被嚴肅取代，他身旁代表秩序之力的金色飄帶此時已經凝練得宛如實質，聚集在一起，形成難以穿透的壁障，阻擋著由「災禍之城」在鏡中世界的深處發出的攻擊。
一邊是紫色的火焰、災禍的權柄，一邊是金色的屏障、秩序的代言，雙方在接觸的瞬間就爆發出劇烈的光華。
但轉瞬之間，「秩序」就壓倒了「災禍」，金色的光芒籠罩了一切。
畢竟只是一次序列3的「鏡中人」藉助源質力量的遠程攻擊，而對方則掌握了「秩序之手」的力量……安吉爾有些失望，但沒有氣餒，又一個替身在鏡中世界悄然形成。
這次，她準備試試單體殺傷力最強的「災禍」。
但在逐漸散去的金色光華中，格爾德魯夫那稍胖的身影緩緩浮現，他臉上不再帶著洞悉一切的笑容，而是嚴肅得仿佛在出席制定律法的會議。
「這種力量，對『夢想之城』威脅太大，我恐怕不能等到修訂律法後再對你進行處罰了……」
他搖了搖頭，說道。
你自己都成了阿蒙的分身，做了那麼多違背律法的事，還好意思說我……安吉爾嗤笑一聲，耳畔傳來了自己替身的祈禱，意識到又一次「自殺性襲擊」的機會到來，正要指揮那名替身藉助鏡中世界貼到阿蒙身旁，靈性就湧起了瘋狂的警示。
唰——
無形的絲線牽拉著她的身體，迅速向一旁盪去，在她原本停留的位置，一條擁有十二個環節的透明小蟲緩緩浮現。
這是阿蒙們迅速且隱蔽的「寄生」！
一次失敗並未讓格爾德魯夫意外，他目光緊緊鎖定安吉爾的身影，又一條「時之蟲」從他體內分化而出，襲向安吉爾，這次，他會計算好提前量。
就在這瞬間，天空中的安妮行動了。
她一手緊握拳頭，一手指向下方，在被無形的「秩序之力」限制、折磨的間歇中，發出了一道命令：
「囚禁！」
同樣源於「仲裁人」途徑的力量如同刺破白紙的針尖，穿透了籠罩在她周圍的屏障，來到下方的街道。
她的目標並非「執政官」阿蒙，而是那條追逐著安吉爾的「時之蟲」！
一層又一層透明的牆壁將那條時之蟲關在了原地，讓它短時間內無法移動，甚至露出了繃直如同毒蛇的身軀。
再次違背律法的安妮也遭到了「秩序之手」的反擊，這次，隱藏在「希望之城」內的序列1非凡特性不再保留力量，而是要全力懲罰這個屢次違反律法的罪犯。
一縷縷肉眼可見的金色飄帶再次出現在街道上空，它們迅速包圍著赤足白裙的少女，如同巨錘在砸向一枚脆弱的寶石。
與此同時，克萊恩背在身後的右手猛地抬起，掌心翻動，一枚黑水晶般的卡片出現在他指間。
「命運！」
這種符咒可以對調自己和目標的命運，讓對方承受自己所處的不利狀態，但克萊恩在與安吉爾研究之後，已經製作出能對調兩個目標的命運的「加強版」。
它的上一個戰果是「不老泉」中的詭法師索菲婭，而這次，克萊恩選擇了「時之蟲」與「執政官」阿蒙！
霎那間，被「囚禁」的變成了阿蒙，被大部分力量用於攻擊安妮，僅存些許庇護之力保護的變成了「時之蟲」。
這是克萊恩抓准戰機，為安吉爾創造的絕佳攻擊窗口。
不出他意料，又一個「鏡子替身」的身影自格爾德魯夫身旁浮現。
她同樣淡金色長髮披肩，紫色雙眸無神地看向前方，呈現出替身那呆板的行為方式。
但下一瞬間，替身呆滯的眼眸就變得靈動起來，目光迅速鎖定了被囚禁在原地，暫時無法動彈的執政官。
「攻擊我？任何可能危及我生命的行為，都會遭到『秩序』的懲罰……」
被顯然是安吉爾本體的敵人近身，格爾德魯夫卻不顯慌張，而是「嘖」了一聲說道。
不，我並非要攻擊你，而是……
安吉爾伸出右手，抓向阿蒙的分身，受到「秩序之手」庇護和幫助的執政官。
她掌心的安妮印記發出淡淡的氣息，穿透了由安妮施加的「囚禁」，輕輕觸及格爾德魯夫的肩膀。
接著，兩人的身影從滿目瘡痍的薩森街頭消失了。
身為「外來者」，不受城市律法限制「出境」的安吉爾，翻轉了她身旁的現實與鏡面，把自己和格爾德魯夫帶進了鏡中。
他們身旁不再是被秩序之力控制的街道，而是幽邃、黯淡，由無數鏡中通道交織成蛛網的「鏡中世界」。
兩人的身影落於一道漆黑與血紅不斷交替出現的鏡中通道內，迅速向下方飛去，轉瞬間就進入了一片朦朧的霧氣中。
那是與所有「鏡中世界」都有聯繫的，屬於「災禍之城」的領域。
「你沒有攻擊我，而是為了……把我從『希望之城』帶走？」
格爾德魯夫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右眼微微眯起，斟酌著問道。
此時，他身上籠罩的「秩序」之力已經因為離開了那座城市，進入「鏡中世界」而被逐漸剝離，屬於「阿蒙」的那份力量反而占據了上風。
「因為，這樣才能讓律法自我矛盾，徹底摧毀這部控制『夢想之城』的法律。」
安吉爾輕笑一聲回答道。
隨著她的話語，他們身後的鏡中世界出現了一道金色的流光，那是從現實世界追入鏡中的「秩序」之力，它帶來的是對「非法出境」的罪犯的懲罰。
但它的目標並非安吉爾，而是「居民」格爾德魯夫！
唰——
這道流光如飄帶般迅速追上了鏡中通道的兩人，將安吉爾彈開，緊緊包裹住格爾德魯夫的身體，但旋即又像是徒手觸摸到滾燙的物體般鬆開，甚至有些畏懼地散向了四周。
律法需要懲罰任何離開的「居民」，但「秩序之手」又要保護「執政官」。
「執政官」離開城市即視為放棄自己的身份，但他又不允許主動放棄職位，只能在議會的決議下進行更替。
法條之中的矛盾，終於被安吉爾的行為所誘發，形成了多重的衝突。
城市之中，幾乎所有家庭都在書架上擺放了一本的《城市律法》，內部的鎏金字體一個個淡化、消失，整本律法在瞬間變成了白紙。
自「四皇之戰」後，離開北大陸，飄蕩在靈界與現實的夾縫之中的「夢想之城」自行制定、衍化、修訂的法律，終於在這一刻崩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