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擔憂的看著他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主子,您也喝了不少藥,體內毒素想必比那位林小姐還要多,不如也去給大少夫人看看?」
賀雲策聽見這話,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疲憊不堪,心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情緒是越發的讓他困擾:
「先緊著外人吧,若是不先把他們治好,他們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雙喜感受著賀雲策的生無可戀,也知道今日之事讓賀雲策大受打擊,甚至嚴重影響他日後的官途。
於是雙喜小心翼翼的安慰:
「主子,您不必過多憂心,無論如何,您這六品諫議大夫的位置,沒有人能撼動,只要您在陛下面前多多得臉,日後他們還是要捧著您。」
「更何況,您不知道這件事,大少夫人也陸陸續續醫治了各位夫人,侯府做的無可指摘。」
賀雲策沉默的聽著,邁著步子跨進書房,又是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抬眸望著窗外的天,眼眸有些渙散,面上也滿是頹唐,再不見早上那副喜氣洋洋的模樣,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怎麼可能不影響呢?」
「這個賞花宴,請來了那麼多人,讓那麼多人看了我的笑話,甚至害了各位上級的夫人……林妙心,是林丞相的命根子。」
「就算宋熹之把她們都治好了,就算是我什麼都不知情,可禮部尚書和父親都要對我的印象大打折扣,短時間承襲爵位,是不可能了。」
他的話,讓雙喜在瞬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可賀雲策卻突然抬起眼眸,鄭重的望向雙喜。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哀痛:「令我難受的不是官場上的事情,而是若安,若安她不會醫術,卻這樣欺瞞著我,把我蒙在鼓裡。」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一世的若安,和前世的若安,有些不同。
雙喜絞盡腦汁的安慰:「可夫人心是好的,她一開始是為了醫治您,才謊稱那些藥是自己熬的補藥,而且她為了就您,甚至花光了自己所有嫁妝,才請來了醫者。」
賀雲策聽見這話,點了點頭,原本內心複雜的情緒,才在此刻舒坦了不少:
「你說的沒錯,若安一開始是擔憂我的身體,才餵我喝藥,只是後來我讓她去醫治了別人,才鑄成大錯。」
但是他又不禁想:那前世呢?
前世若安不會醫術,也不是為了治療自己,那她卻在眾人面前謊稱會醫術,甚至瞞了自己一輩子。
這又是怎麼回事?
可這話他不能對雙喜說,於是賀雲策坐直了身子,又是換了一個問題:「雙喜,你覺得若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雙喜一聽這話,瞬間如臨大敵,他舔了舔唇瓣,道:「夫人……自然是個好女子,她滿心滿意全都是您,難道不是嗎?」
賀雲策閉了閉眼眸,眼前浮現出前世宋若安的笑顏,兒孫繞膝的畫面浮現在他的眼前。
「是這樣沒錯,她為我,忙前忙後,無微不至,生兒育女,甚至弄垮了身體。」
兩世的夫妻,是千年修來的緣分。
想必是上天垂憐他們前世無法名正言順的遭遇,才給了他再一次重生的機會,又是獎勵他新婚夜便迎娶了若安。
前世在宋熹之的誤導下,世人恥他和大嫂苟且,可世人又都羨慕他。
因為世間再無若安這樣的女人,她愛他,幾乎是愛到了血骨里。
他們有著相同的愛好,有著說不完的話題,都對民間小吃情有獨鍾,也都對話本書籍鍾情不已。
在他暴躁、疲憊的時候,為他製作獨一無二的薰香,舒緩他的情緒,在他飢腸轆轆的時候,為他洗手作羹湯,小意溫柔。
甚至在他官場遭遇困難的時候,都絞盡腦汁,為他出謀劃策,左右逢源,籠絡貴人。
所以……前世她謊稱自己會醫術,便是一種籠絡貴人的手段?
他想著,耳畔突然響起了宋若安撕心裂肺的聲音:「夫君,這一切都是姐姐的陰謀……」
賀雲策猛然一驚,然後才回過神來。
若安說的沒錯,今日之後,他與若安的名聲跌入谷底,而宋熹之的名聲卻要響徹京城。
難怪從前,水性楊花的宋熹之像是轉了性子,對他的態度沒有獻媚和討好,原來她是早有準備,請來了醫者,假裝自己會醫術,又設計陷害了若安。
她以為這樣自己就能多看她一眼。
否則,為何正好就是宋熹之,會醫治眾位夫人的病?那病是連李太醫都醫治不了。
除非岐黃神醫下的藥,都是宋熹之一手準備的!
真是蛇蠍心腸的女子,惡毒的心腸真是讓人噁心的作嘔。
賀雲策想著,一張英俊的臉在瞬間皺了起來,他猛地推開椅子,便不管不顧的往外沖了出去。
雙喜猝不及防的看著賀雲策的舉動,急急的跟在身後大喊:「主子,您這又是突然要去哪裡?」
賀雲策頭也不回的回答:「我要去祠堂找若安,她是為了我才受罰,我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那裡。」
等他剛氣喘吁吁的跑出院子,卻正好碰見了安定侯,處理完前廳的事情,送走了所有大人,又回來找他。
「賀雲策,你與我去書房一趟。」
賀雲策不假思索的搖頭:「爹,我還有急事,若安在祠堂里受罰,我要先去找她。」
安定侯聽見這話,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猛地揮起拳頭,又是給了他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把賀雲策的頭打得偏了過去。
安定侯的聲音里有著無盡的慍怒:「都什麼時候了?她害得侯府聲名狼藉,你卻還要顧忌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
賀雲策吃痛的捂住了臉頰:「不,不是這樣的,父親,她是被人陷害的。」
安定侯只是冷笑:「無論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只會把帳算在侯府的頭上。」
「你現在就去打聽好眾位大人、夫人的喜好,買上賠禮,跟著本侯一起去登門謝罪!」
「可是若安……」賀雲策咬牙。
雙喜急急安撫:「主子,您跟著侯爺去吧,少夫人那邊有嬤嬤照顧,不會有事的。」
賀雲策聽到這裡,也知道安定侯說的確實是要緊事,於是他沉默了片刻,還是乖乖的跟安定侯去了書房。
可他不知道,沒有他在身邊,祠堂里的宋若安簡直被折磨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