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當庭反口
「中興大明,讓天下人吃飽飯。」
蔣慶之被李恬勒令躺下歇息,富城親自來稟告了李敬的話。
等他走後,蔣慶之握著妻子的手,「多少人嘴裡喊著為國為民,私底下卻拼命往自家撈好處。娘子,我是不是有些蠢?」
李恬見他神色疲憊,柔聲道:「在我的眼中,我的夫君便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世間再無人能與他相提並論。」
「帝王也不能嗎?」蔣慶之覺得眼睛發澀,困意上涌,便開了個玩笑。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妻子的手兒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撫摸。
「不能!」
……
夜色中,一些黑影出現在了十餘潑皮的家中。
「這是一百貫,記住,許多錢須得有命才能花!」
一百貫銅錢自然不可能帶來,太重,都是折算成了銀錠。
有些發灰的銀錠在燭火下綻放著勾魂攝魄的光芒。
一雙雙眸子在光芒中閃爍著。
「那些話記住了?」
「記住了,見到我兒時,便讓他為秉公直言,不可被權貴脅迫。」
「好!」
黑暗中,那些黑影融入進了夜色中。
消息匯總到了某個地方。
「那些潑皮為了一貫錢便能不顧廉恥,面對我等懼怕如虎。金錢與威脅雙管齊下,明日只等他們改口,不,只需照實說了,孫重樓就難逃一劫!」
「那孫重樓跟著蔣慶之不離不棄,情同兄弟,他倒霉了,蔣慶之便會失去理智。人一旦失去理智……那就和蠢驢沒什麼區別。可一擊而潰!」
第二日。
孫重樓被提了出來,幾個錦衣衛帶著他去大理寺。
大理寺內部今日氣氛有些小興奮,大理寺丞沈潛紅光滿面,大理寺卿王華中一直在值房中,直至有人稟告,說時辰到了,他這才緩緩步出值房。
沈潛上前低聲道:「那邊傳話,此事那些潑皮已經妥當了,他們會改口。」
王華中的眸子一縮,「一夜之間便能逆轉此事,果然了得。轉告他們,今日……當讓蔣慶之痛徹心扉!」
稍後,審訊開始,孫重樓自然是按照家中的吩咐交代。
那幾個軍士出來作證,有人說當時是孫重樓先動手,但有人又說沒看清。
當時孫重樓的動作太快了,且軍士不是混混,他們知曉蔣慶之在軍中的影響力,若是要弄死幾個軍士,那真和弄死幾隻螻蟻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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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潑皮呢?」沈潛問道。
陸炳親臨,此刻坐在王華中身側,說道:「在長威伯家中。」
「去提了來。」王華中說道。
當下有人便去新安巷要人。
來人本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沒想到的是,伯府很爽快的把十餘潑皮交了出來。
「伯爺,他們去了。」富城稟告道。
蔣慶之抖抖菸灰,「老富,放鬆些。」
「老奴有些擔心石頭。」富城苦笑,曾在宮中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此刻卻有些亂了方寸。
「相信我,今天是個好日子!」蔣慶之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喵!」多多在他的肚皮上舔舔爪子。
……
當十餘潑皮到了大理寺外時,數十男女老少突然出現。
「大郎,莫要被權貴逼迫做了違心事,咱們要憑著良心說話!」
「夫君,莫要信口開河啊!我在家中等著你!」
奉命來打探消息的楊錫面色大變,「不好,這是被收買了。」
……
大堂內,在等待潑皮的過程中,王華中和沈潛去了後面商議。
「……陸炳立場未明,不過此人歷來最喜騎牆觀望,眾目睽睽之下,他絕無可能偏幫孫重樓。」二人在隱壁側面負手而立,沈潛低聲道:「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哪怕是陛下也不能出手。如此,最要緊的便是那些潑皮如何交代。」
「蔣慶之在軍中威望高,那些軍士不敢明著得罪他。」王華中看到有官員路過,便停頓了一下,等官員走後,才繼續說道:「那些潑皮都在京師討生活,哪敢得罪儒家?只需幾句話,他們就知曉該站在哪邊……」
沈潛見王華中神色從容,甚至是有些自矜,便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王華中微笑道:「他們來尋老夫,老夫愛莫能助。不過,出個主意倒也可以。」
沈潛訝然,拱手,「竟是寺卿?難怪,難怪!」
這時有小吏來了,「寺卿,寺丞,那些潑皮來了。他們的家人在外呼喊,讓他們實話實說。」
「妥了!」沈潛微笑道:「寺卿高明!」
「走,此事也該有個了結了。」王華中心中一松。
此事他不敢徇私,於是便出了個主意。事後該有的功勞自然得有。
到了大堂,孫重樓百般無聊的和那些潑皮說話,「……護國寺那邊有些人不講道義,今日見別人乞討的多,便一擁而上。可那些人再好心也施捨不了那麼多人,於是大伙兒都餓肚子……」
「肅靜!」一個小吏喝道。
咚咚咚!
衙役們重重的頓著木杖。
「來了?」孫重樓呵呵一笑。
沈潛看了王華中一眼,王化中點頭,沈潛便開口,「今日我大理寺與錦衣衛聯審此案,上有陛下關注,下有受害者家眷期盼……」
他冷著臉,威嚴油然而生,「陸指揮使可有話說?」
陸炳微微搖頭,錦衣衛的作用更多是監督,而不是審案。
沈潛乾咳一聲,看著那些潑皮,「那日你等無故拿人,有兵馬司副百戶謝權攔截,孫重樓……」,他指著孫重樓,「此人趕到,隨後動手毆打謝權,致其傷重,至今依舊垂死……」
「可有異議?」陸炳開口,這便是他的角色。
潑皮們默然。
好!
王華中眸中多了笑意,知曉這些潑皮們是被大理寺的威嚴,以及錦衣衛的殘暴名聲給嚇壞了。
——還得要多謝陸炳啊!
沈潛繼續說道:「孫重樓與謝權毆鬥,是誰先動的手?」
這一點很重要。
誰先動手,誰不占理。
一個潑皮開口,「那日謝權攔住小人等人,孫重樓趕到就與他爭執,二人推攘……」
「嗯!」沈潛冷哼一聲。
孫重樓不懂訴訟之道,卻看不慣他這等偏幫的嘴臉,便說道:「怎地,你要逼著他改口?」
這裡是大理寺的公堂,陸炳在側,若是誰敢偏幫謝權,上午偏幫,下午蔣慶之就能打上門來。而道爺的怒火也將淹沒了大理寺……
臥槽!
這個看似憨傻的小子,竟然這般刁鑽?
沈潛乾咳一聲,「繼續。」
潑皮繼續說道:「隨後二人就打了起來,咱們還去拉架,可還沒等咱們上前,他們就分開了。」
時間很短,更像是互相推攘後給了對方幾拳做個意思。
可這不符合王華中等人的預期,處處都對孫重樓有利。
沈潛看了王華中一眼,心想寺卿,這些潑皮看來並未改口啊!
那些家人白來了?
還是說你另有安排。
王華中此刻也有些愕然,但神色不變,甚至看著越發從容了……這便是高官的休修養,哪怕心中再惱火,或是絕望,也得維繫著那張官臉不變。
沈潛見狀就知曉不對,隨即問道:「你等可知曉作偽的後果?」
「哎!」孫重樓一聽又不幹了,「怎地,覺著他們說的不合心意,便要威脅嗎?陸指揮使,你這是在……打瞌睡?」
陸炳眯著眼,本想繼續旁觀,可孫重樓沒遮沒攔的說他在打瞌睡,差點讓陸炳失態蹦起來。
若是這話傳到嘉靖帝耳中,他會怎麼想?
朕讓你去大理寺聯審此案,不求你能查清此事,但至少你得全程監督大理寺審案過程吧?
可你竟在打瞌睡!
毫無疑問,在道爺眼中這便是背叛。
陸炳敢打賭,自己若是不開口,明日就得捲鋪蓋滾蛋。
他能利用道爺重情明哲保身,所作所為多隱蔽,不敢公開行事。歷史上他曾庇護人犯多次,唯一一次被道爺責罰,便是因為做的太明顯。
陸炳睜開眼睛,「沈寺丞這話何意?」
毫無疑問,沈潛方才的話帶著威脅之意,但他卻說道:「人證不知作偽的後果,有的便信口開河,本官這番話也是告誡之意。」
陸炳淡淡的道:「本官在此,誰若是威逼人證……」
王華中乾咳一聲,「繼續吧!」
沈潛悻悻的說道:「謝權胸骨斷裂,戳破肺腑,如今依舊生死難料。而你等卻說二人之間是互相毆鬥,可孫重樓卻毫髮無損……」
仵作出來說道:「謝權胸脯挨了孫重樓一腳,當即斷了三根胸骨,可見兇狠。」
作偽證的後果可想過?
沈潛眸子裡迸發出了厲色,「說!究竟是互毆,還是毒打?」
他這一下有些撕破臉的厲喝,是審案的手段……前面看似波瀾不驚,突然來這麼一下,人證多半都會被嚇壞了,下意識的開口說實話。
這個案子他們分析過,定然是孫重樓單方面毒打謝權。無需潑皮們改口,只要照實說就是了。
潑皮們渾身一震,一個潑皮說道:「咱們看到的是……互毆。」
「嗯!」沈潛不敢置信的衝著另一個潑皮喝問,「你說!」
潑皮抬頭,「是互毆!」
沈潛面色微紅,指著另一個潑皮,「你說!」
「是……是互毆啊!小人看得真切,就是互毆!」
「你說!」
「是互毆!」
「是互毆……」
沈潛怒極喝問:「那為何孫重樓毫髮無傷?」
陸炳冷哼一聲,看了王華中一眼,暗示沈潛竟然能問出這等更像是惱羞成怒的問題,這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