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殺人盈野
「這味兒,普通!」
「還不如我家中幫廚的廚藝。」
朱希忠一邊吃,一邊吐槽。
蔣慶之在盧氏吃過一次酒宴後,就有些想換廚子之意。
但一時間沒找到好廚子,只好先將就。
而且富城建言暫且不動。
富貴人家的廚子,一般不會輕易更換,哪怕是廚藝平庸也是如此。
朱希忠那個王八蛋,揪著蔣慶之就猛灌酒,灌的蔣慶之不勝酒力,找了個更衣的藉口出來緩緩。
富城跟在身邊,「公子,病從口入啊!」
呵呵!
「毒也從口入,是吧!」蔣慶之打個酒嗝。
「是。」
蔣慶之想到了紅樓夢中賈家的廚子,做的飯菜繁瑣油膩,味道也談不上出眾,但老祖宗不吭氣,誰也不敢開口說換廚子。
賈母為啥不換?
念舊情?
蔣慶之覺得是怕死。
換個廚子,天知道是誰的人。
宮中是個養蠱的地方,從嬪妃到最普通的宮人內侍,都被關在那個小天地里,不得自由。
為了出頭,無所不用其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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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富,有心了。」蔣慶之拍拍富城的肩膀。
富城想到當年自己服侍的貴人,一言不合便呵斥,便責罰。再看看拍著自己肩膀,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的公子,不禁眼睛一熱。
他低頭嘟囔,「這風,大的。」
蔣慶之回身,眼神清明。
他雖然沒孩子,也學不來劉皇叔摔阿斗的狠辣,但換個手法,依舊能打動富城這等老鬼。
士為知己者死!
富城想到廚子平日裡偷奸耍滑,不禁怒火中燒,徑直去了廚房。
幫廚的僕婦正在發牢騷。
「就咱們家這個模樣,再過幾年,弄不好廚子就能有五六個。劉廚子,你這做飯的廚藝,就怕成不了。」
若是換廚子,幫廚也會跟著倒霉。
劉廚子淡淡的道:「急什麼?我這還有壓箱底的廚藝沒使出來。」
僕婦冷笑,「比之公子的廚藝如何?」
蔣慶之進過幾次廚房,每次做出來的飯菜都令人驚艷。
劉廚子嗤笑一聲,「我當年曾在貴人府上做廚子,見多了這些。再有,公子做飯,我學藝。明白?」
僕婦一怔,「你是故意的。」
「公子第一次下廚之後,我便生出了這個念頭。」劉廚子得意的道:「學得會,討得累。如今咱們不但不累,還能偷師學藝。以後若是伯府落魄了,咱們是宮中人,給些好處賄賂那些管事,換個富貴地方,依舊樂呵……哈哈哈哈!」
僕婦猶豫,「可伯府看著是富貴模樣……」
「公子得罪了錦衣衛,又得罪了嚴嵩,這是得意忘形了。」劉廚子唏噓道:「我見過太多來去匆匆的權貴,公子的風頭,怕是維繫不了幾年。」
「那咱們怎麼辦?」
「混日子!」
外面,富城佝僂著脊背,背著手,眼中閃過厲色,就準備進去。
就在此時,外面有人說:「宮中來人了。」
富城壓下火氣,趕緊去接待。劉廚子和僕役聽到動靜出來,見到富城,二人面色劇變。
來的竟然是嘉靖帝身邊的內侍,後面跟著三個看著白白胖胖的男子。
「這是……」富城笑眯眯的拱手。
劉廚子和僕婦在後面,僕婦心中忐忑,「就怕被富城這個老鬼聽到咱們方才的話,公子定然要趕咱們出府。」
劉廚子淡淡的道:「僕役議論主家本就是常事,咱們只是隨口說幾句。」
「可畢竟是難聽的話。」
「貴人怕死,故而不敢輕易換廚子。公子在京城毫無根基,哪有放心的廚子給他用?安心,他不會。」
內侍笑呵呵的道:「陛下說了。」
富城習慣性的努力站直身體。
廚子和僕婦準備回去。
內侍很滿意富城的恭謹,「朕聽聞慶之家中的廚子不盡如人意,可見這人啊!家中沒個女人拾輟,就亂作一團。」
富城老臉一紅,覺得這是自己的過失。
「陛下吩咐,從宮中選幾個廚子送給伯爺。哎!你等過來。」
三個廚子過來行禮。
「回頭咱帶兩個回去。」
內侍笑嘻嘻的道。
富城明白了。
這是想來學藝。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在蔣家吃了一頓後,嘉靖帝就惱火宮中飯菜。這不,兩個兒子也跟著吐槽,嘉靖帝痛定思痛,派人來蔣家學藝。
可帝王總不好平白占人便宜吧?
那就送個廚子給表弟。
「好說。」富城沒口子代替主子答應了。
皇帝開口,就沒給拒絕的餘地。至於安全,嘉靖帝真要弄死這一家子,哪裡用得著在飯菜里下毒,徑直尋個罪名動手就是。
富城讓三人先歇息,等公子那邊喝完酒再去請見。
「管家,是他的主意!」
身後一個絕望的聲音傳來。
富城回身,只見僕婦跪在地上,指著面色慘白的劉廚子說道:「是他糊弄公子!」
他們都是奴籍,蔣慶之正得嘉靖帝信重,弄幾個僕役真不是事。
蔣慶之正在和朱希忠周旋。
朱希忠一邊灌酒,一邊問:「慶之覺著哥哥我以後前程如何?」
蔣慶之打個酒嗝,搖搖頭,裝作是喝多的模樣,「老朱,國公……」
「叫老朱。」老紈絝又灌了蔣慶之一杯酒。
蔣慶之醉眼朦朧的看著他,「老朱……可是想富貴延綿?」
那可不是!
朱希忠嘆息,他看似逍遙,可伴君如伴虎。
而且成國公一系在軍中的影響力一直在下滑,這讓他心急如焚。
「嗝!」
蔣慶之打個嗝,朱希忠說道:「如今軍中大將,看似對我恭敬,可骨子裡卻看不起老子。慶之,再這般下去,成國公一系怕是要落魄了。」
蔣慶之要想壓制住仇鸞,必須要藉助於朱希忠的力量。但他不能在此刻提及此事,否則就是互相利用。
蔣慶之摟著朱希忠的肩膀,反手灌了老紈絝一杯酒。
「那些所謂大將,老朱覺著可是將才?」
朱希忠搖頭。「如今大明只能維繫守勢,那些將領……大多是庸才。可庸才也好,將才也好,手握大軍才是王道啊!」
成國公一系如今不掌軍,就沒有底氣,就如同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想掙軍功?」
「想。」朱希忠苦笑,「哥哥不瞞伱,如今哥哥殺敵的本事吧!也就平庸。用兵的本事就別提了,祖宗見了都得落淚。」
蔣慶之大笑,朱希忠羞惱,「難道你有法子?」
「特娘的,老朱,你可知我這長威伯的爵位哪來的?」
「公子。」
門外富城請見。
「你先喝著。」
蔣慶之出去。
幕僚進來。
「國公。」
「嗯。」朱希忠在琢磨蔣慶之的話,也在苦惱自己的困境。
「昨日我碰到了兵部的一個熟人。」
「說重點!」朱希忠不耐煩。
「是。」幕僚說道:「那人說,聽聞國公與長威伯交好,可見國公目光如炬吶!外人都說成國公府吃老本,可國公竟有此等識人的眼光,國公府再度崛起之日,不遠了。」
「什麼意思?」朱希忠被這個馬屁拍的渾身舒坦。
幕僚低頭,「那人說,長威伯在南邊的軍功貨真價實。」
「嗯!」朱希忠一怔,「那些老兄弟不是說……多半是陛下為自家表弟臉上貼金,好封爵嗎?」
幕僚嘆息,「那人說,有人想給陛下添堵,便讓人去南邊查探消息。前日才回報。
長威伯被押解去台州府,半路遇到倭寇屠村,隨行軍士膽寒想逃,是長威伯說動了他們,設下了什麼空城計。
隨後長威伯獨自上前震懾倭寇,令人在後方裝作千軍萬馬……
倭寇潰逃,長威伯反客為主,令眾人追殺,斬殺二十餘真倭。」
朱希忠輕咦一聲,坐直了身體。
「地方千戶所姍姍來遲,長威伯再度說動領軍千戶官,設下了圈套,引得倭寇主力上岸。隨後伏兵四出……大敗倭寇。」
幕僚抬頭,發現自家東主已經呆住了。
「我滴個乖乖,我那老弟,竟真是文武雙全?」朱希忠抹了一把鬍鬚,「老子就說最近老是做美夢,這是祖宗歡喜呢!」
幕僚笑道:「國公,長威伯立下此等軍功卻從不顯擺,這要麼是虛懷若谷,要麼……」
「要麼便是覺著此等軍功不值一提。」朱希忠雙目中異彩連連。
「國公,要待之以誠吶!」幕僚提醒他,「此等人傑,若是用那等利益交往的手段接近,我擔心會漸漸離心。」
朱希忠用手搓搓臉,「大不了老子拿他當親弟弟就是了,我有的,便有他的。」
「正該如此。」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公子,那劉廚子……」
「其心不純,不可用,退回宮中。」
「是。另外,宮中令人來學藝,老奴大膽,覺著公子該收著些。」
朱希忠點頭,覺得富城此人穩重,就算是在國公府上,也能得重用。
少年那清越的聲音傳來,竟帶著不屑之意。
「老富,不要鼠目寸光。」
嘖嘖!
教徒弟都得留幾手,為將來做打算,小老弟這是拿富城的好心當做驢肝肺。
朱希忠剛想開口,就聽小老弟淡淡的道:「廚藝,只是個樂子……嘖!你看你這一臉震驚的,若是我把一肚子本事一一拿出來,你不得被嚇死?」
小老弟的口氣,相當的大啊!
朱希忠越發期待,但也半信半疑。
蔣慶之走進來。
朱希忠正色道:「還請慶之教我。」
蔣慶之愕然發現自己只是出去了一會兒,朱希忠的態度大變。
第一次啊!
蔣慶之第一次在朱希忠的眼中看到了真誠。
他呵呵一笑。
「不就是掙軍功嗎?」
「難道慶之你有法子?」
蔣慶之看著他,平靜的道:「我來京城,就沒準備安享富貴。」
「慶之的志向如何?」朱希忠問道。
「殺人盈野。」蔣慶之一字一吐,「令異族聞我之名,而喪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