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君
這樣想著,溫南愜意地躺回床上,手臂枕在頭後,驍著二郎腿,哼著歌,靜靜看屋頂的懸浮光屏上,任務完成度不斷攀升。
從最後一個主線任務開始,到現在,才剛過了大約一小時,任務完成度就已經突破20%。
照這個速度,要不了幾個小時,他就能順利完成這最後一個主線任務。
因為那「一個願望」的效果,他可以在這神杖之鞘的內部完成最後的關卡結算,然後順利地通過這張副本。
也就是說,哪怕他被困在這裡出不去,他也絲毫不用擔心副本失敗而被註銷玩家帳號的問題,至於通關之後,無法傳送回休息大廳的問題,溫南想,那應該是遊戲系統需要操心的事了。
畢竟,他的本體如果無法被傳送回休息大廳的話,是沒辦法成功開啟下一輪副本的,更不可能被傳送進新的地圖裡,
那往後的關卡,他是做,還是不做?
這事,可能需要這個遊戲的世界意識,和這神杖之鞘的內部空間,打一架,
誰贏了誰說了算?
至於溫南,只需要躺在這裡,坐看神仙打架,然後等著誰贏了跟誰混就好。
這樣想想,困在這口「活棺材」里,好像也沒有很壞,唯一的風險是,如果神杖之鞘贏了,他有可能會被永遠困在這裡,再也出不去,陷入不死不活的狀態。
但這都是後話了,以溫南得過且過的性子,他覺得,目前為止,一切都挺不錯。
溫南正愉快地想著,餘光向旁邊一警,看到余書君冷著臉,視線緊緊盯住頭頂的懸浮屏幕,握劍的手指,越收越緊,用力到指節都泛白。
將余書君的反應看在眼裡,溫南恍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一「你-—---是副本里的主線任務做到一半,強行通過那張金色駕馭圖紋,把自己傳送過來的?」
余書君沒回答。
沉默片刻,提起光劍,轉身默默走去窗邊,對著那白茫茫的牆壁,繼續自己的「伐木」工作了。
溫南看著對方的背影,嘆息一聲,心底湧起一股愧疚情緒。
「你進的,是高級副本?」溫南對著那位「伐木工」的背影,輕聲問一句。
對面沒有任何回應,甚至連劈砍的動作,都絲毫沒有停滯。
「如果任務失敗,你的玩家帳號,會被永久註銷?」溫南又問。
這次,對方出劍的動作,微微一滯。
看來是被溫南說中了。
玩家帳號註銷之後,玩家身上會發生什麼,溫南不知道,但是,在這個遊戲世界裡,這個人,相當於是死亡了。
【君無命】這個玩家帳號,是主帳號,【余書君】這個角色帳號,是關聯的副帳號,如果主帳號註銷,副帳號作為關聯產品,也會跟著在這個遊戲世界中消亡。
想到這裡,溫南不自覺看向自己掌心,然後緩緩握成拳。
抬起頭,溫南靜靜看著那人動作之間,擺動的金色長髮的發梢,一時間思緒萬千。
其實來到這個遊戲世界,總共也沒有多久,可是,在這裡的每一天,都被拉得滿中滿,回想現實世界裡曾經發生的事,仿佛是上輩子的記憶了。
溫南常常有一種錯覺,覺得在這個遊戲世界裡,他才真正地活了過來,而桃源里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幻想中的一段虛假的記憶。
在這裡,溫南攻略過那麼多角色,有的像過客匆匆離去,有的被他帶在身邊。
他同時也接觸過不少玩家,有的只短暫接觸,便各奔東西,有的則成為了他公會的一員。
可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們,卻不曾有任何一個,像余書君這樣,在溫南的心裡,留下如此深的烙印。
掌心的金色駕馭圖紋,現在被限制,肉眼無法看到,可是,那張圖紋,卻像是無形之間,落在了溫南的心裡,投影在他的腦海中,讓他無時無刻,都會想到那個人,那張臉。
而那個時刻烙印在他腦海中的身影,很可能,馬上就要從他面前消失。
神杖之鞘壁壘刺目的白光,和根破斬耀眼的金光,揉在一起,將對方的身影裹挾,讓那人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模糊。
留給那個人的時間,不多了。
繼續坐以待斃,溫南不會有事,可那個人,會死。
這樣的念頭,迴蕩在溫南腦海中。
說不清此刻是哪種情緒占了上風,但溫南可以確定一件事一一他不想讓那個人離開自己。
「欲」、「欲」、「欲」
房間裡,寂靜無聲,唯有劍刃劈砍在牆壁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一下接著一下,仿佛落在溫南的心頭。
要想辦法,救下對方。
處於半睡半醒狀態,溫南的腦袋,原本有些不大靈光,在這一刻,思緒卻忽然變得清晰,意志也隨之變得堅定。
直起身,溫南將這小小一間病房,環顧一圈,把自己碎成許多塊的混亂的記憶,一點點拼湊起來[神杖之鞘,是個有去無回的地方,因為這裡有那位創世神親手打造的單向閥·—.·]
[可余書君依舊憑藉金色駕馭圖紋的指引1,成功來到溫南身邊,並且使用根破斬,一劍劈碎了溫南的幻想,因為哪怕玩家系統被屏蔽,可在這裡,技能點仍舊存在·——]
[神杖之鞘內壁,處於遊戲法則的最頂端,幾乎一切遊戲內的技能、裝備、道具,都無法對其造成破壞,但根破斬可以,因為根,就是root————]
[在這張副本中,溫南擁有「一個願望」,為了實現這「一個願望」,結算系統為他破格將御守零的萬化夏娃權限打開,從而藉助這個道具,將結算系統調入神杖之鞘內部——..—·]
一條接著一條的信息,湧入溫南的腦海中,最終拼接出一條道路一一幫助他們離開這裡的,那唯一一條道路。
溫南深吸一口氣,從病床上走下來,來到窗邊。
感覺到溫南的靠近,余書君劈砍的動作並未停下,下一刻,溫南抬手,住對方的手腕。
余書君終於停下動作,手臂頓在半空中,轉過頭,看向溫南。
「別砍了,你這樣刮痧,到註銷帳號之前,都不可能破壁的。」
溫南看一眼窗外白茫茫的牆壁上那條細窄的凹痕,又重新看向余書君。
余書君一時之間愣住,沉默片刻,「你———"
剛開口突出一個字,溫南將余書君的手拉向自己。
余書君任由對方牽住自己的手,垂眼看去,就見溫南的指尖,捏著一隻透明的小藥瓶。
小藥瓶里,像線香似的,延伸出一條細長的紅色煙霧,那煙霧如紅繩一般,
纏繞在余書君的手腕上,很快,紅色的煙霧隱匿在白皙的皮膚之下。
這是余書君從未見過的道具,可是從剛才那頭頂的懸浮屏幕提示語中,余書君能猜出來,這道具的名字,叫[萬化夏娃]。
這道具的作用,余書君不知道,也猜不出來。
抬起頭,望向溫南的雙眼,余書君問:「.———-做什麼?」
認真地回望著對方的雙眼,溫南說:「我有辦法,在你的任務結束之前,離開這裡,你相信我嗎?」
余書君沒回應,可是目光中,卻明晃晃地寫著「信任」兩個字。
溫南是如何完成地圖裡的每一個任務,現在這個遊戲世界裡,除了溫南自己,最了如指掌的,就是余書君了。
哪怕對方總是講些莫名其妙的話,做些天馬行空的事,可是當對方講出「離開這裡」時,余書君相信,他一定有辦法。
然而,就在余書君心中剛剛升騰起希望的火光時,對面卻「噗」一聲笑出來。
面前這個男人,僅僅維持了幾秒鐘的認真師氣的模樣,很快破功,又恢復成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對方唇角勾起的弧度有多高,余書君的心就有多沉。
余書君差一點忘了,這人雖然點子多,可是,沒一個正常的,全是騷操作。
這時,就聽溫南開口:「這辦法,肯定能出去,就是——----需要你做出一點犧牲。」
其實溫南自己也需要做出犧牲的,不過考慮到對面的犧牲更大,溫南覺得自已那部分暫時可以忽略不計,就沒提。
聽到「犧牲」兩個字,余書君心中警鈴大作,「.————-什麼?」
下一刻,那人靠近過來,手臂撐在余書君臉側的牆壁上,將余書君禁在牆角,然後傾身壓過來,附在余書君耳邊,說:
「我有兩個技能,一個是魔法系,叫[不可以澀澀],一個是增強系,叫[持久才是王道]。」
聽到這裡,余書君眉心輕,心中暗道,為什麼會有玩家的技能,名稱這麼不正經?
但這個疑問,很快被另一個更迫切的問題取代了一一這人為什麼要靠得這麼近?他們的胸膛都快碰到一起,對方溫熱的吐息,全噴在余書君的耳廓上,讓余書君透不過氣,想要抬手將對方推開。
但最終忍住了,余書君屏住呼吸,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兩個技能,還有剛才那紅線,和他們離開這裡,能有什麼關係?
溫南耐心地向對方解釋:
「不可以澀澀:令目標產生『痛並快樂著』的情緒時,可從目標處竊取某一項技能,所竊取技能屬性值受目標情緒值影響,目標情緒值越高,則所竊取技能屬性值越高,屬性值加成不設上限。
「持久才是王道:與目標出現接觸時,隨著接觸時間增長,指定的某項特定屬性持續增強。」
溫南平鋪直敘地將自己的技能說明講出來,余書君聽完,整個人瞬間變得僵硬。
從對方那如遭雷擊的表情來看,溫南確信,余書君明白了他的意思利用「痛並快樂著」的情緒,溫南啟動技能[不可以澀澀],從余書君那裡竊取[根破斬],兩人再藉助技能[持久才是王道],將【根破斬]的屬性值不斷地增強。
只要「痛並快樂著」的情緒值足夠強烈,[根破斬]的輸出,是可以實現爆發式增長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余書君願意配合溫南。
溫南在余書君耳邊輕聲說:「反正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等出去了,這事就當從未發生過,這樣咱倆的黑歷史,都一筆勾銷,怎樣?」
余書君沒回應。
溫南又問:「試試?」
余書君依舊沒回應,宕機了似的。
下一刻,溫南一隻手環住對方的腰,一隻手抄起對方的膝窩,將余書君打橫抱起來,往床邊走去。
余書君全程都像個充|氣|娃|娃似的,一點反應沒有,任由溫南將其平穩地放在床上。
溫南翻身上去,兩手撐在余書君頭兩側,居高臨下看著對方,問:「你想走水道,旱道,還是天道?」
余書君依舊沒回應,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在努力地壓制著心中某種激盪的情緒。
溫南的手放在對方衣領上,「不說話,我自己選了?」
余書君閉上雙眼,卷翹的睫毛如脆弱的蝴蝶翅膀,不停地顫抖著。
雙手緊緊住身下的床單,渾身都抑制不住地細微顫抖起來。
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抗,余書君表現得異常順從,順從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銀刺在臨死之前,講的那些話,重新在余書君腦海中浮現金色駕馭圖紋,對馭奴的控制,是全方位的,不止是行為,甚至在精神上,
也會被潛移默化地操控。
被駕馭的一方,會逐漸地失去自我,逐漸地忘記反抗,逐漸地在思想上,身體上,都徹徹底底地臣服於對方。
——.是這樣吧?
"-是金色駕馭圖紋的作用效果,讓余書君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一步。
————-根本沒辦法反抗,不如放棄掙扎,像個待宰的羔羊那樣,把自己獻祭了。
—-反正,一切都是圖紋在作祟。
這樣想著,余書君逐漸變得平靜。
然而,卻遲遲沒有等到身上那人的任何動作。
余書君睜開眼,就看到溫南坐在邊上,曲起一條腿,手撐在膝蓋上,掌心支著下巴,看向余書君,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
余書君張了張嘴,想問對方為什麼不繼續了,卻發現這種問題根本問不出口溫南輕笑著,搖了搖頭,「算了。」
余書君:—
溫南嘆口氣,輕點了點下巴,「你現在這表情,簡直像英|勇|就|義似的,有那麼一刻,我都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穿越成了哪個小說里,強jian女主的大反派了。」
說到這裡,溫南忍不住笑出聲,「這麼勉強,就算了。」
說完,溫南轉身,抬腳準備下床。
下一刻,手腕被余書君用力捉住了。
溫南動作一滯,轉頭看著對方,「怎麼?」
余書君死死拉住溫南手臂,不讓對方下床。
那一刻,余書君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
那個男人明確說「算了」,這是實實在在的命令解除的信號。
但余書君並未感到任何慶幸或是解脫,反而只感到了-—----濃重的遺憾,還有不甘。
不甘心就這麼結束了。
這一刻,他們兩人之間,沒有任何金色駕馭圖紋的羈絆,可余書君卻不想停下來,不願停下來。
就像選擇將自己傳送進這神杖之鞘時那樣,余書君做出決定時,是完全自由的。
和馭鬼師聯盟的會長截然不同,溫南雖然通過駕馭圖紋成為余書君的「主人」,可是除了在嘴上占便宜之外,溫南從來沒有利用這張金色駕馭圖紋,強迫余書君做過任何違背意志的事。
余書君的每一次決定,都源於自己內心深處,對這個男人的某種隱秘的心思·——·
見余書君拽著自己,不讓他走,可又許久不講話,溫南有些無奈地笑起來,
半開玩笑地說:
「幹嘛,不會是賴上了,要我負責吧?」
說著,溫南擺擺手,「不帶這麼訛人的,我可根本沒碰到你。」
話音未落,余書君一把將溫南另一隻手也捉住,接著用力一擰,翻身壓上來。
溫南一時懵了,待到回過神時,他已經仰面躺在床上,兩隻手被余書君禁住,按在頭兩側。
余書君一條長腿跨過去,整個人騎在溫南腰上,居高臨下看著溫南,臉燒紅了,講出的話卻十分冷酷:
「我要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