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衡轉過身看向裴靈熙,見她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來了氣,「誰說我是來找你,這去驪山就這一條官道,我跑快些不行?」
「行,你……噗哈哈哈!」
裴靈熙本來是憋著怒氣、一臉嚴肅地要跟沈夜衡吵架的,但在看到他鼻子下面的擦傷後,實在是繃不住笑了。
沈綰梨本來還想著有什麼好笑的,但當沈夜衡轉頭看向她,她也繃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確實很好笑!】
【沈夜衡怎麼摔的,這不用我動手都毀容了。】
【別人都是笑起來好看,就他是看起來好笑。】
沈夜衡聽著她聒噪的嘲笑聲,瞪了她好幾眼。
沈綰梨還想讓他毀容!果然心思惡毒!
沈綰梨沖他翻白眼,「瞪我做什麼,我又沒嘲笑你。」
沈夜衡冷冷盯著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心裡笑我。」
「哦,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哈哈哈!」沈綰梨不裝了。
沈夜衡更氣了。
朱昇等人在看到沈夜衡的臉後也都忍不住面露笑容。
龐源小胖子被瞪了一眼後,縮了縮脖子,笑嘻嘻道:「沈三公子,你別誤會,我生性愛笑。」
韓喆坐在馬上抱著手臂嘲諷,「沈夜衡,你這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嗎?嘖嘖嘖,這般不中用,難怪裴小姐想要跟你退婚。」
沈夜衡冷著臉踹了他一腳。
兩人馬匹靠近,你一拳我一腳,就從馬上打到了馬下。
周圍的人紛紛讓開,以免被波及到。
「哦嚯,我就知道,沈夜衡一回京,韓喆和朱昇肯定有一個要跟他打起來。」
說這話的是福王世子蕭鏞。
福王是個閒散王爺,常年在家中招貓逗狗,福王世子也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平日裡最喜歡鬥雞鬥蛐蛐。
蕭鏞喊了句:「來來來,買定離手,賭輸贏。」
聶澤第一個響應,丟了塊十兩的銀錠過去,「我買韓喆贏!韓喆,你給我加把勁,好好教訓沈夜衡那小子!」
他肩膀上的綠鸚鵡也在叫:「韓喆贏,韓喆贏!」
蕭鏞收了聶澤的銀錠後,又跑朱昇面前,「朱昇,你呢?嘉慶姑姑那麼有錢,你可不能小氣啊。」
朱昇看了眼旁邊的沈綰梨,雖說他覺得韓喆不是沈夜衡的對手,但沈綰梨和沈夜衡不對付,他可不能站沈夜衡那邊。
於是他身上摸出張一百兩的銀票,「我也站韓喆。」
蕭鏞又在勛貴公子們中跑了一圈,安國公府世子段書麟、寧國公府世子鍾漸鴻、忠勇侯府世子秦破軍,南安伯府世子孟望軒等也都買了韓喆贏。
他們大多數人倒不是更看好韓喆,只不過是看不慣沈夜衡。
這十幾兩銀子於尋常百姓是天大花銷,但於他們而言用來打水漂也不打緊。
那些個文官家的公子大多自詡清貴,也怕落人話柄,並不願參與賭博,婉拒了蕭鏞。
只有個別參與了。像太師府梁家的公子梁文彬和師煥雲,就各拿出十兩銀子站沈夜衡。
而武將子弟則沒那麼多顧忌,他們大多將沈夜衡當榜樣,也都在蕭鏞的攛掇下拿銀子支持沈夜衡。
蕭鏞將衣袍撩起來包裹著銀子、銀票和一些用來抵債的玉佩,跑了一圈,見沈夜衡和韓喆還沒分出勝負,忽然間瞥到沈綰梨,眼睛一亮。
還漏了位財神奶奶。
當初平寧縣主及笄禮他也去了,辦得那叫一個風光,比他太妃奶奶的葬禮來的人都多。
嘉慶長公主、太子和安國公府老夫人送禮送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跟行賄似的。
他很是殷勤地道:「縣主,你買誰?」
沈綰梨:「我也沒帶銀子。」
【去山裡打獵還帶什麼銀子,用錢砸死野獸嗎?】
和韓喆打得火熱的沈夜衡,見到蕭鏞把他當鬥雞般的樂子,還帶著那麼多人看樂子,臉都黑了,這會兒聽到沈綰梨的心聲更是贊同。
這幫二世祖就是閒的!
蕭鏞笑得露出小虎牙,「無妨無妨,銀子什麼都是其次,大傢伙都是湊個熱鬧,可以拿玉佩抵的。」
朱昇又掏出了張一百兩的銀票,「喏,沈綰梨,給你。就當咱們開糕餅鋪子的本錢了。」
沈綰梨接過:「謝了。」
蕭鏞積極問:「縣主買誰?」
朱昇知道她和沈夜衡兄妹關係惡劣,「肯定是韓喆啊。」
沈夜衡聽到蕭鏞問沈綰梨,也分了神,但心下卻是冷哼,也覺得沈綰梨會選擇韓喆。
就連裴靈熙也是如此認為。
然而,沈綰梨卻是漫不經心道:「買沈夜衡贏。」
朱昇:?!
沈夜衡:!
沈綰梨那麼討厭他,竟然還會支持他?
沈夜衡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冷酷的面容上有一刻懵逼,就那麼不小心正臉挨了韓喆一拳。
韓喆都沒想到竟然能打到沈夜衡正臉,眉梢略帶邪氣地挑起,「沈夜衡,跟我打還敢走神?」
圍觀的眾人也都是譁然。
聶澤直接吹起了口哨,抱著心愛的鸚鵡親了幾口,一人一鸚鵡一塊喊:「韓喆,給我打!」
沈夜衡深深看了眼人群中的沈綰梨,心情十分複雜。
難道說,她和他一樣,只是嘴上說不認他這個哥哥,但心底還是把他當作哥哥的?
所以才會在外人面前維護他?
只可惜現在四周人聲鼎沸,他聽不清沈綰梨的心聲,也聽不清沈綰梨和朱昇說了什麼。
朱昇看到沈綰梨押沈夜衡,仿佛被背叛了一般,幽怨地看著她:「沈綰梨,你竟然買沈夜衡贏?」
蕭鏞則是瞥了他一眼,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稀奇啊,朱昇,人家親兄妹,不支持親哥哥支持誰啊?」
沈綰梨雖然看不慣沈夜衡,但又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她疑惑地瞥了朱昇一眼,「你沒看出來?韓喆不是沈夜衡的對手。」
朱昇漲紅了臉:「我看出來了啊,但我這不是……想哄你開心嘛。」
他後面的話因為羞赧而聲音很低。
只有搭著他肩膀的表哥蕭鏞一臉詫異地看向他。
沈綰梨沒聽清,正想問他嘀咕什麼。
就在這時,圍觀的眾人發出一片起鬨聲。
原來是沈夜衡將韓喆按在了地上,勝負已經瞭然。
韓喆雖然輸了,但這一架也是打得酣暢淋漓,躺在地上的時候還在笑。
「沈夜衡,總有一日,我會勝你。」
沈夜衡見他盯著自己,覺得他在嘲笑自己臉上的傷,臉色更冷,抓著韓喆的後衣領,就將他按在地上,臉對地,摩擦。
地上的粗糙的沙礫划過鼻子,韓喆疼得笑不出來了:「沈夜衡,我操……」
圍觀的眾人看著都覺得疼,紛紛倒吸了口涼氣,見沈夜衡目光冷冷掃向他們,紛紛作鳥獸散,三三倆倆說笑,仿佛剛才圍觀看熱鬧的不是他們一般。
韓喆從地上爬了起來,鼻子下面多了一道和沈夜衡同樣的擦傷。
沈夜衡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現在是誰被按在地上摩擦?」
韓喆伸手抹了把血,咬牙,「夜衡,你真他娘的記仇。」
沈夜衡目光掃過眾人,朝著沈綰梨和裴靈熙的方向走去。
裴靈熙雙眼放光地看著沈夜衡,「夜衡哥哥你好厲害!」
喊完之後,裴靈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們現在還在吵架,於是又醞釀著情緒,板著臉,「剛才那句話我收回,你聽錯了。」
沈夜衡瞥了她一眼,低嗤了聲「幼稚」,然後就看向了抱著一堆銀兩低頭數錢的蕭鏞,還伸手翻了翻他面前的銀兩。
「福王世子賺了不少?」
「是比鬥雞鬥蛐蛐賺得多點。」
「等等,這聲音?」
蕭鏞抬頭。
就對上了沈夜衡的冷峻面容。
他嚇得一個激靈,抱緊了衣服包著的銀子。
蕭鏞乾笑:「沈三公子,你怎麼過來了?」
沈夜衡目光冷冷盯著他:「鬥雞鬥蛐蛐?」
蕭鏞:「哈哈哈你聽錯了。」
沈夜衡:「當我耳聾?」
蕭鏞:「那我收回那句話?」
沈夜衡:「世子可曾聽過一句話,覆水難收。」
蕭鏞:「……」
剛才裴靈熙這麼說,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蕭鏞生怕沈夜衡像剛才對韓喆一樣,將他也按在地上摩擦,然後飛快把銀子塞給旁邊的沈綰梨。
「平寧縣主,分錢了!大頭都是你的!」
說著,他就躲到了沈綰梨身後。
「多謝福王世子。」
沈綰梨猝不及防就抱住了一堆銀票銀子,對上沈夜衡那張冷臉,她挑了挑眉,正想要譏諷兩句,就見沈夜衡已經轉身離開,重新翻身上馬了。
算了,看在沈綰梨支持他的份上,他就不跟福王世子計較了。
沈綰梨:?
【慫了?】
【不管了,數錢!】
蕭鏞則是鬆了口氣。
……
夏苗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到了驪山外圍,眾人便各自安營紮寨,之後半月都將在此度過。
沈綰梨與裴靈熙在一起。
裴靈熙常年住在塞北,有豐富的野外生活經驗,對於扎帳篷尤為熟練,不需要侍衛幫忙,很快便將帳篷紮好了。
沈綰梨去給綁在林子裡的馬餵了草,之後又沿著帳篷周邊撒了一圈驅趕蟲蛇的藥粉。
她給了裴靈熙一個香囊。
裴靈熙接過後很是喜愛,放在鼻尖聞了聞:「這裡頭裝著什麼?好香啊。」
「這是我在府中時讓丫鬟繡的,裡頭裝的都是一些驅趕蚊蟲的香料。夏日山林蚊蟲多,需多加小心。」
「還是綰梨你心細。我這什麼時候被蚊子蟄了都沒注意到。」裴靈熙撓了撓脖子上的紅點,憨笑道。
沈綰梨又拿了一瓶膏藥給她擦。
裴靈熙受寵若驚,「不打緊,明兒就消了,我從前在塞外,饞山裡的蜂蜜,捅了山裡的馬蜂窩,還被馬蜂蜇過呢。」
「悄悄跟你說,你三哥小時候,還用嘴巴去嗦蜜蜂尾巴想要吃蜂蜜,然後被蜜蜂遮嘴了,腫得跟香腸似的。」
沈綰梨想到那個場景就忍俊不禁。
【沒想到沈夜衡小時候這麼蠢。】
沈夜衡剛安置好,剛過來想要幫裴靈熙一把,就聽到了這話。
他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裴靈熙,你說悄悄話好歹也小聲點。」
裴靈熙沒想到竟然被他聽到了,嚇了一跳,「你不是在幫辛雪扎帳篷嗎?來找我做什麼?」
沈夜衡冷哼了聲,看了眼略帶嘲笑看著他的沈綰梨,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我不過來都不知道你在瞎造謠。當初分明是你把蜂蜜尾巴塞我嘴邊,騙我吃蜂蜜。」
裴靈熙頓時有些心虛。
「沈綰梨,你這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朱昇帶著蕭韞玉、師煥雲等人一道過來。
「沒有。不過你們來得正好,我這裡有東西要給你們。」
沈綰梨回帳篷里拿了幾個香囊,給朱昇、蕭韞玉和師煥雲等人都發了一個。
朱昇接過香囊有些受寵若驚,但話說出口卻是略有些欠揍的語氣,「哇,沈綰梨,別的姑娘送香囊都只挑一個心儀的郎君送,以作定情信物,你這竟然一送一大把?可真是夠多情的啊。」
師煥雲瞥了他一眼,「朱公子,你別瞎說毀我們社主的清譽。這香囊全都一樣,顯然是外頭買的或是府中丫鬟繡的,又不是我們社主自己繡的,算哪門子的定情?你可別自作多情啊!」
自從沈綰梨貢獻詩詞,師煥雲和崔廷禮一道成立懷珠詩社後,雖說沈綰梨很少出現在詩社,但他們卻都將沈綰梨奉為社主。
當著蕭韞玉這個詩詞正主的面,沈綰梨也有些心虛和尷尬,清了清嗓子:「咳咳,師公子,換個稱呼。"
師煥云:「縣主?」
沈綰梨:「嗯。這香囊是用來驅蚊蟲的。」
蕭韞玉覺得香囊的氣味有些熟悉,放在鼻尖嗅了嗅,發現果然,是他現代那個玄門當中的獨門香方,於是看向是沈綰梨的目光深了幾分。
沈綰梨重生之前的那一世,與他的羈絆,比他想像的還要深。
正這般想著,蕭韞玉忽然發覺,他的香囊與沈綰梨給旁人的不同。
沈綰梨給旁人的香囊上,都只繡了一片清新嫩綠的枝葉,而他的這個,枝葉間,繡了一朵白色的梨花。只不過香囊的底色也是白色的,若是不仔細瞧都沒能發現。
她待他,是與旁人不同的。
他的心忽地漏了一拍。
沈夜衡見沈綰梨給這些外人發了一圈,也沒給他親哥哥一個,不由擰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