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季學禮那文質彬彬,透著大儒氣質的中年臉龐上,已經布滿了兇狠之色。
現在他是半個跟「欺君之罪」沾邊的字眼,都聽不得。
而蘇麗佳還一說說了三個字!
「啪啪啪!」
惱火之下,季學禮對著蘇麗佳那張嬌肉的臉蛋兒,連著又是三個巴掌呼了過去!
蘇麗佳的腦袋,就像是撥浪鼓似的。
一會兒撇向左邊,一會兒撇向右邊,一會兒又撇向左邊!
此時,蘇麗佳已經被自家老爺這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給扇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
整個人,已經完全呆滯了!
「蘇姨娘從高台上摔下,摔傷了腦子,胡言亂語,語無倫次。」
「拖下去,禁足梨白院,沒有本官的命令,不得踏出院門半步!」
季學禮將自己扇了蘇姨娘四個巴掌的右手,緩緩收了回來,單手負於背後。
此刻,他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平日裡隱忍不露情緒的威嚴姿態,沉著音調,對著屋子裡的一眾下人,不容置喙地揚聲。
不得不承認,這個便宜爹的危機公關能力,還是相當可以的。
一個正常人說的話,自然是需要當真的。
但一個瘋子說的話,不論是什麼話,都不需要理會,更不可能去相信。
什麼季雲素故意扮丑裝胖?
柳茹眉母子是知情人,是從犯,有包庇嫌疑?
三人罪犯欺君,要連坐……諸如此類的嚴重指控,在季學禮對蘇麗佳言行的定性當中,被輕描淡寫地全部化解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瘋子說的話,是瘋言瘋語,當不得真的!
「我沒瘋!我說的都是事實,老爺你為什麼要關我?!季雲素她就是故意扮丑裝胖,犯了欺君之罪……」
「來人,給本官把這瘋婦人的嘴,堵上!拖下去!」
季學禮面色沉冷,透著極深城的眼眸里,一抹厲色一閃而逝,伸手指著要從擔架上掙紮下來的蘇麗佳,厲喝了一聲。
話音落下,下人們哪裡還敢耽擱,第一時間涌到了蘇麗佳旁邊。
用手捂住蘇麗佳不停叫囂的嘴,然後七手八腳地抬著蘇麗佳,出了屋子!
「我沒瘋!」
「放開我!!」
「季雲素,你這個小賤種,你陷害我,你故意裝胖扮丑,你等著被皇上砍頭……唔唔唔!」
屋子外頭,蘇麗佳的嚎啕怒吼聲,不絕於耳。
伴隨著下人們奉命將行動不便的蘇麗佳抬離翠月軒,這聲聲尖銳的喊叫聲,也越來越遠,越來越弱。
僅僅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此時,屋子裡,雖然剩下幾個下人在場,但是下人們儼然跟蠟燭頭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老爺也說他們瘋了,把他們或打死,或發賣,或者像關蘇姨娘似的,將他們關起來,永遠都踏不出太傅府大門半步。
蘇姨娘可是老爺最寵愛的妾室啊,在府中曾經可是風頭無二,就是連身為正妻的夫人,都是要笑臉相迎的存在啊!
老爺對蘇姨娘說關就關,一點憐惜和情面都不留。
再回過頭看二小姐和二少爺,他們都把老爺氣成什麼樣了,老爺都說出就當沒生過二少爺這樣的兒子,這種斷絕父子關係的重話。
可是,他們愣是一點事情都沒有。
非但沒事,老爺竟還維護二小姐,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此刻,同樣內心波濤洶湧的,還有秦玉蓉。
眼看著自家老爺如此雷厲風行,不留情面地將自己曾經的寵妾給當成瘋婦圈禁了起來。
秦玉蓉那充斥著勝券在握的得意眼眸里,瞳孔驟然緊縮成一個黑點。
不自禁間,秦玉蓉只覺身體猛地打了個寒戰,有一種不寒而慄的錯覺,莫名地從腳底躥了起來,直衝頭頂,然後朝著四肢百骸蔓延開去!
怎麼會這樣?
看老爺的這番操作,明顯就是要保季雲素這個庶女啊!
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秦玉蓉那透著假惺惺偽善的眼眸里,光芒猛地閃爍了兩下。
忽的,她像是想通透了什麼似的,暗罵了一聲,該死的!
莫非季雲素這個庶女扮丑裝胖的事情,老爺早已知曉,只是一直佯裝不知情?!
若果真如此,此番讓蘇姨娘當出頭鳥,將這庶女扮丑裝胖的事情擺到檯面上,就是大錯特錯了!
想到這裡,秦玉蓉立刻就把握了問題關鍵!
當下,秦玉蓉暗自做了個幾個深呼吸,快速地調整好自己的心緒。
然後,端著當家主母的一貫一碗水要端平的架勢,對著季學禮開口說道。
「老爺,蘇姨娘突發失心瘋,瘋言瘋語,隨意攀誣二丫頭一家子,的確是非常惡劣的行徑。」
「但貴就起來,蘇姨娘好好一個嬌媚人兒,如今罹患失心瘋,也是摔下高台所致。」
話說到這裡,秦玉蓉故意停頓了一下,她幽幽嘆了口氣,以退為進地繼續又說。
「老爺,接下來的話,妾身就算要惹老爺不高興,妾身也要有一說一。」
話罷,秦玉蓉將自己那張端莊得體的雍容臉蛋,朝向季學禮的方向,逐字逐句道。
「老爺,蘇姨娘摔下高台,是柳姨娘推的,這一點,柳姨娘沒否認,的確是事實。」
「眼下,蘇姨娘已經瘋了,妾身以為,公平起見,老爺還需賞罰分明,對柳姨娘的懲戒,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
「畢竟,蘇姨娘也是為老爺生兒育女的。」
「老爺厭棄了蘇姨娘,但對馨嫣和誠峰兩個孩子來說,蘇姨娘到底是他們的生母。」
「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老爺總要給他們兩個孩子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吧?」
秦玉蓉一開始說的話,季學禮本來是不怎麼在意的。
但後面提到兩個孩子的時候,季學禮冷硬的威嚴面色,明顯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顯然,是將秦玉蓉那掩藏得極好的包藏禍心、煽風點火話語,給聽進去了。
當下,季學禮板著臉,不容置喙地肅聲開口。
「柳氏推蘇氏下高台,對此,柳氏已供認不諱,杖責二十不能免除!」
「來人,拖下去,打!」
處罰的話音,季學禮吐出得乾脆利落。
自家老爺的命令一出,在屋子裡跟蠟燭頭般站著的家丁們,連忙闊步朝著柳如眉躺著的床榻方向,圍了上去。
季雲素清麗的杏眸中,掠過一抹沉靜之色。
對於自己這個便宜爹,為了自己面子上過得去,聽信秦氏的攛掇,竟無視她阿娘的死活,充滿深深的厭惡!
季雲素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這個便宜爹,周身氣場全開,冷冷揚聲。
「你敢動我阿娘試試!」
查德聽到女兒的威脅話語,季學禮眼神猛地一閃,頓時,憋著的火氣,「噌」的一下,就躥上了頭!
「逆女,本官是你父親,你對本官這是什麼態度?!」
「父親不顧阿娘死活,硬要對阿娘棍棒相加,父親想讓我對你什麼態度?」
季雲素嘴上喊著季學禮「父親」,但稱呼里全然透著冰冷。
這話一出,季學禮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
當下,季學禮身上的書卷儒雅氣質,已經被自私自利又獨裁的父親形象所完全取代。
他扯著嗓子,威嚴不容任何人挑戰他的一家之主權威,厲聲高喝。
「來人,把柳姨娘拖出去!」
「誰人敢攔,無論是誰,都給本官一併拖出去,打,重重地打!」
在季學禮那一聲聲「重重地打」的吶喊下,這幫五大三粗的家丁們得了自家老爺的明確表態,對二小姐和二少爺下手,也不再有顧忌。
很快,一幫下人並分三路,分別衝著季雲素、季文博和吉祥、還有躺在床上的柳茹眉包抄而上!
「太傅要對本王的王妃、岳母、小舅子做什麼?」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低沉冷冽的磁性話音,幽幽從屋子外頭,傳了進來。
緊接著,屋門口,一道頎長高大的冷峻謫仙身姿,赫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