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是那個調戲葉婷的溫柔小意的貴公子。
他是殺神。
葉婷猜過錦衣可能會被殺,但是親眼看見貴公子殺人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有一些興奮,有一些期待。
像錦衣那樣的傻子、廢物,能被貴公子殺死,算是......死得其所!
她也看見了張向良跪在地上給楚不怒磕頭,給蕭弘礫磕頭,那麼卑微,那麼絕望。
她心裡一時說不出什麼滋味。
殺了錦衣,會不會也把張向良殺了?
可,她真的好為難,誰叫貴公子又好看又富貴呢?
她糾結的時候,張嬸忽然扭頭看了她一眼,那眼裡的憤恨猶如實質,她忽然恐懼得縮成一團。
這一切都被婆婆看見了,也被九天看見了,她們會報復自己嗎?
捏著衣角,她努力縮小存在感。
如果,張向良死了,那個公子會不會帶自己走?張向良說她長得漂亮,那個貴公子也一定喜歡她吧?
她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楚不怒和蕭弘礫已經耐不住要動手了。
「不管父皇怎麼護著你,本王告訴你,這大夏,是本王的,只能是本王的!」
蕭弘礫陰狠地笑著,「誰說不能殺你?今天我就要讓你去見你的母親。」
葉婷忽然有些興奮,那些人看上去很厲害,殺一個傻子如同碾死一隻螞蟻,無聲無息。
而她,可以得一千兩銀子,甚至還有可能被貴公子帶走做貴夫人,她有錢有勢,張向良......就從此斷來往了吧!
只是,蕭弘礫的話落,萎靡不振的錦衣,渙散的眼神忽然凌厲無比,目光如炬,鎖緊蕭弘礫,就像獵豹鎖定了獵物。
他慢慢站直,雙手握住唐刀,氣勢展開,殺氣如同暴風驟雨,迅速蔓延開去。
蕭弘礫噔噔噔後退數步,驚慌地大喊:「你你你......你腿沒斷?」
「斷了!但是又好了!」
「你,你不傻?」
「呵~」
蕭弘礫聽到這一聲心驚肉跳的呵,大喊:「護駕,護駕!」
那些護衛立馬在他身前舉刀對著殷槿安,呈扇形護著蕭弘礫。
蕭弘礫驚慌失措,怎麼回事,不傻!不瘸!
他是怎麼瞞過這麼多人的?
殷槿安冷笑著,手拎唐刀,一步步逼近蕭弘礫。唐刀,指向他的咽喉。
楚不怒大驚失色,帶人把殷槿安包圍,緊握手中的刀劍,伺機一擊必殺。
殷槿安看看這一圈人,哈哈大笑。
原本還想虐殺他的人,如臨大敵,噤若寒蟬。
「龍門鎮的父老鄉親,我,蕭槿安,是當今陛下的皇長子,是先皇后衛慕的唯一嫡子。他們——」
他唐刀尖指著蕭弘礫說,「妖女楚菡華殺害我的母親,還給我餵下毒藥,我僥倖被神醫治癒,本想躲在這龍門鎮平淡一生,可是他們,還是對我趕盡殺絕。」
蕭弘礫大聲爭辯:「你胡說,大家一定都聽到過你的嚎叫聲,你是妖怪,要吃人的妖怪!」
「朗朗乾坤,天理昭昭,我堂堂皇長子,豈容你這妖人污衊?」殷槿安邪肆一笑,忽然朝天大喊,「我與蕭弘礫,誰禍亂人間?誰是該死之人?老天,請你給個明示!」
楚不怒玩味地看看他,問老天?你不如問問爺,現在是我手拿著寶劍,要殺你!
如果老天都能解決,還要人幹什麼?
「殺了他!」楚不怒喊道。
逞什麼口舌之爭?殺!一了百了。
就在他「殺」字出口,忽然灰濛濛的天上,烏雲滾滾,閃電像銀蛇,撕咬開雲層,一道道閃電無情地劈向大地。
緊接著是巨大的響雷。
那雷劈向蕭弘礫,他手下的人趕緊護著他躲閃,但,哪裡躲得開?
天空中涌動著雲的漩渦,雷電追著蕭弘礫,一道接著一道,就像傳說中的妖族在歷經雷劫。
第一道雷就劈中了蕭弘礫,他全身顫抖,悽慘地嚎叫,原本還不錯的皮囊被劈得血肉外翻。
又一道雷下來,陰陽臉,只剩下漆黑一團。
又一道雷,雙臂變成了烤雞翅。
楚不怒和那伙侍衛們也沒逃過,因為他們是集中圍殲殷槿安,所以被劈得整整齊齊,身邊的七八個護衛全部被劈暈劈死。
葉婷嚇傻了,忽然矢口尖叫:「不......」
張嬸擔憂張向良,儘管恐懼,她還是跌跌撞撞地往張向良走去。
九天也向殷槿安跑去。
葉婷看她們離開,她卻不敢過去,她怕被雷劈。
只是,天不隨人願,那雷似乎長了眼睛,拐彎往她身邊而去。
不偏不倚,把葉婷劈了。
葉婷頭臉被劈得著火,頭髮著火,皮肉冒著奇異的焦香,滋滋作響。顴骨斷裂,面如惡鬼。
「啊~」
她慘叫起來,她不想死,只有在九天身邊,在張嬸身邊是安全的。
她受著傷,跌跌撞撞地追向九天。
殷槿安一向脾氣不好,他受過誰的氣?蕭弘礫一夥即便都被劈成了燒雞,他也不放過。
一刀一個,侍衛們都砍了,蕭弘礫,腳筋手筋都給挑了。
他腳踩著蕭弘礫的魔鬼一般的臉,說:「我不會弄死你,就讓你生不如死地活著。
不是想殺我嗎?你且好好看著,我會把你母親剝皮抽筋,把姓楚的一個個做成人彘。」
他手裡拿著唐刀,走到楚不怒跟前,說:「楚不怒,楚江次子,蕭弘礫的二表兄,那麼就從你開始,做第一個人彘。」
手腳全部砍了,楚不怒痛醒過來,又痛暈過去。
「能不能活,看你們的造化,老子是不會給你們找郎中的。」
殷槿安把刀在蕭弘礫殘存的衣衫上擦一擦,把他們的兜挑開,把裡面的銀票都掏出來。
九天已經和張嬸、葉婷都過來了。
張嬸沒看那些人,她撲到已經嚇得傻了的張向良跟前,大哭:「良兒,你怎麼在這裡?」
張向良哪裡還會說話,他縮成一團,連叫都不會叫了,驚恐地抱著頭。
殷槿安把從蕭弘礫那邊掏來的銀票,撿出來一張完整的,扔給張嬸,單手抱起九天。
「張嬸,我今天放過了張向良和葉婷,另外再給你五百兩銀子。你的一飯之恩,我還清了!!」
張嬸不知道怎麼回事,哭著問道:「錦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殺你?良兒為什麼在這裡?」
殷槿安指著被劈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葉婷說:「問問你的好兒媳。」
葉婷現在是真恐懼,她臉疼,頭暈,害怕得腦子一片空白。
「娘,娘,救我......」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殺錦衣,難道和你有關?」張嬸憤怒地扯著葉婷,「你有什麼臉哭?」
葉婷恐懼地握住自己的衣角,悽慘地哭喊:「娘,救救我。」
九天把今天葉婷騙她去張家,張向良把二舅騙到街上被人殺的事告訴了張嬸,張嬸簡直要吐血。
「良兒,你怎麼這樣糊塗?我不過給了錦衣半碗粥,且九天免費給我批了卦,人家從來不欠我們。」
九天奶聲奶氣地道:「你兒子媳婦覺得那半碗粥的恩情比海還要深哩!今兒葉婷與那些人商量好殺二舅,收人家一千兩銀子呢!」
張嬸聽了,捶地痛哭。
九天一點都不同情他們,哼,哭有什麼用?二舅差點被害死呢!
若非報答你的一飯之恩,今天二舅非殺了張向良和葉婷!
站在張嬸跟前,九天說:「本來,你有一份潑天的富貴,可是如今也只配這五百兩銀票。」
張向良喃喃地說:「錦衣是皇長子,錦衣是衛皇后的兒子。」
葉婷目瞪口呆。
錦衣不傻,不瘸,還是皇長子,是衛皇后的兒子。
她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如果時光能倒流......
九天:倒流你娘!!
殷槿安上馬,把九天提上馬,放在自己胸前。
有人把街上的事告訴張鐵柱,張鐵柱、小木匠、老二張向善都跑來,看到惡鬼一樣的葉婷,嚇一大跳。
又看到嚇得神經有些失常的張向良,還有滿地被雷劈的屍身,大聲問張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嬸哭著把葉婷幹的事告訴了他們,捶著自己的胸口,哭著說:「喪家精,休了她,休了,不,去葉家村,把銀子和糧食都要回來......」
九天說她與潑天富貴擦肩而過,可不是嗎,他們一生的運氣,只值五百兩。
還是殷槿安足夠有良心,施捨的五百兩。
殷槿安和九天臨走前,去了一趟王地主家,還他房子鑰匙。
王地主眼圈通紅,說道:「九天救了我一家,這恩情永生難忘。以後但凡用得著我們,儘管叫人帶信來。」
殷槿安淡淡一笑,把門上鑰匙扔給他,馬兒如風一般離去。
龍門鎮,越來越遠,逐漸化成一個黑點,消失於在茫茫的天地中。
甘州,臨縣境。
王縣令王粲的治下。
殷槿安和九天兩人在茫茫雪天裡行了上百里,前不靠村後不靠店,路上丟著一片不規則的大石頭。
西夏不同於玉龍國,建國不足百年,整天打仗,兵荒馬亂,貧窮落後。
隨便一個山頭,一個水窪都可以竄出一幫子匪徒。
「吁~」
殷槿安勒住馬,大聲喊道:「是哪位英雄好漢攔路?可否行個方便?」
路上擺著大石頭,兩邊山林里有沉重的呼吸聲,殷槿安帶著九天,不敢隨便下馬。
山里隱藏的人便知道他發現了他們,呼嘯一聲,雪地里蹦出來幾十名土匪。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那人照例喝著行話,不過才說了半截,就被殷槿安喝斷了。
「放屁,這樹明明是老子栽的,老子在此種樹的時候,你們還在娘胎里喝羊水!」
土匪被罵懵了。
不是,現在是說誰栽樹的時候嗎?
關鍵是「留下買路財」!
殷槿安繼續喝道:「這路也不是你們開的,是當初老子開的,你們要想在此混,馬上把錢交出來!」
一陣風吹過,現場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