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煙道:「多謝掌門。」
她面色平靜地看著葉瑩,心中卻生出幾分異。
自己的這位遠房表妹,當初在入門考核的時候被量才玉尺評定為九品資質,
可以說與廢材無異,偏偏師父卻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凡,堅持要讓冰蓮宗收她入門。
那時候冰蓮宗上上下下,包括葉紅煙自己在內,其實都不太看好葉瑩,只是礙於惜花公子的情面才收下了她,沒想到事實證明,師父才是對的,葉瑩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差點就蒙塵了。
說起來,師父對葉瑩算是有知遇之恩,應該也會對她的近況感興趣吧,回頭倒是可以稟告師父———
寒暄幾句之後,葉紅煙與掌門等人走入靜室,說起正事:「抱,掌門,你們可能都要搬走。」
「什麼?」幾位長老一下子站了起來,「紅煙,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麼好的地方,雖然不能進城,但比山上的福地強多了,你讓我們搬走?」
「老夫在山上的時候,常常頭疼,背疼,腰疼,腿疼,到這裡之後,哪都不疼了,身子骨利索了,睡覺也睡得舒服了,現在又要讓老夫回去?嘿嘿,回不去嘍!」
「我也不走!」
「紅煙,你要多為我們想想,多為冰蓮宗考慮。」
長老們紛紛變了臉色。
掌門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和顏悅色地道:「紅煙,你現在是為江公子辦事,這是江公子的意思嗎?」
葉紅煙道:「不,這是我的意思。」
長老們的臉色更難看了。
「紅煙,做人不能忘本啊!"
「你是我們冰蓮宗出去的,現在成了江公子身邊的紅人,就翻臉不認人了?」
「掌門明明那麼看好你—————-難道養了一條白眼狼?」
「唉,現在發達了,就瞧不上咱們這幫窮親戚了——"
聽著長老們陰陽怪氣的言語,葉紅煙的面色依舊平靜:「不光冰蓮宗要搬走,外城所有人都要搬走,方圓兩百里內,都會劃分為浩氣城的外城,只有以功勳兌換名額之後,才能進城。」
「這·————」
掌門與太上長老交換了一個眼神,太上長老臉上的褶子皺成了一團。
「紅煙,我知道你不是忘本的人,而且你是冰蓮宗未來的掌門,你有什麼計策,只管說出來,我們全力配合你。」
長老們也都安靜下來,所有的眼睛齊刷刷望向葉紅煙。
葉紅煙緩緩道:「冰蓮宗已經掙得九點功勳,我打算把這九點功勳全部兌換成外城名額—.」
等她說完之後,屋子裡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過了半響,掌門開口道:「也就是說,我們只是暫時搬走,遲早還會回來的。而且我們搶占了先機,一定能比其他門派更快地進入外城。」
一個矮胖的長老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我一天都不想走。」
另一個瘦長老附和:「這裡每天都是月圓之夜,靈氣無比濃郁,連空氣都比別處香甜。離開一天,就相當於損失了一個月。」
「如果非要走的話,那我們冰蓮宗最後再走。看在紅煙的面子上,江公子總不好意思直接人吧?」
「沒錯,等別人都走了,我們再走,多留一天就賺了一個月———"
葉紅煙淡淡地道:「今晚亥時,浩氣城會對外發布通告,留一天時間搬遷。
後天一早,執法隊就要清場了。我們不妨先走一步,免得鬧得難看,給各自都留些體面。」
瘦長老不屑地冷哼:「體面值幾塊靈石?」
胖長老捏了捏拳頭,骼膊上的肥肉隨之顫抖:「執法隊又怎樣?他們難道敢對老夫動手?他們不看老夫的面子,難道還敢不看紅煙你的面子?」
葉紅煙道:「執法隊將由紅煙親自帶隊,如果鬧起來,旁人都會看我們冰蓮宗的笑話。」
見氣氛有些尷尬,掌門連忙打圓場:「紅煙也是為了冰蓮宗著想,各位要放眼長遠,不要被一時的月圓沖昏了頭腦———.
瘦長老哼道:「反正我不走。」
胖長老也道:「老夫堅決不走!」
掌門苦笑:「冰蓮宗一共有九點功勳,能兌換九個外城名額,兩位長老如果願意留下來賺取更多功勳,那便留在此處。」
胖長老不滿地道:「老夫堂堂傳功長老,還要像外門弟子一樣干苦力活兒?」
太上長老道:「老夫有許多年沒有幹過雜活兒了,倒是可以活動活動筋骨。
紅煙,給老夫留一個名額吧!」
「是。」葉紅煙點頭。
胖長老與瘦長老對視一眼,哼哼兩聲:「幹活就幹活。反正丟了冰蓮宗的體面也別怪老夫!」
葉紅煙回去的路上,又有一群弟子眾星捧月一般圍上來,一直將她送出冰蓮宗駐地外,才依依不捨地留步。
葉紅煙幾乎像逃跑似的快步離開。
她決定以後能不回去還是別回去了。
路上遇到的行人,也紛紛駐足躬身,目送葉紅煙離開。
還好沒人敢像冰蓮宗弟子一樣圍上來,不然葉紅煙是真會翻臉的。
她很快看到了一個有些面熟的人,站在路邊上,神情有些畏縮。
是紫氣門的大師姐,青芷。
葉紅煙沒有太在意。
儘管青芷當初的叛逃,讓葉紅煙心裡有點不舒服,連帶著對紫氣門都有些偏見,但現實應該已經懲罰過青芷了,葉紅煙也沒什麼閒工夫再去嘲諷幾句。
紫氣門之所以還能苟延殘喘,只是因為太陰寶月的功效還沒能真正體現出來而已。
再過一陣子,當所有門派的弟子修為都在突飛猛進,唯獨紫氣門被遠遠甩在後面之時,分崩離析只是遲早的事。
在葉紅煙眼裡,紫氣門已經是個「死掉」的門派了。
直接導致了這一結局的大師姐青芷,也會迎來更加悲慘的懲罰。
不過,這些都與葉紅煙無關。
因為她心善,見不得有人可憐,於是就當作沒看見。
葉紅煙正要從大路走過去,不料青芷鼓起了勇氣,攔在她前面。
「葉師姐,能否單獨一敘?"
葉紅煙皺了皺眉頭。
她都不想痛打落水狗了,這傢伙怎麼還有臉找上門來?
真以為自己不記仇嗎?
得罪了自己倒是無關緊要,可青芷膽敢背叛師父,背叛浩氣城,那就是無可饒恕的罪孽!
看著青芷志忑的神情,葉紅煙淡淡地道:「我還要回去向師父復命,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好----多謝葉師姐。」青芷不敢直視葉紅煙的眼晴,雙手呈上來兩個疊在一起的玉匣子,大的在下面,小的在上面,「這是紫氣門的一點心意,煩請葉師姐—..」
葉紅煙的眉頭得更緊了,冷冷地打斷她:「賄賂我?」
眼看她就要拂袖而去,青芷趕忙快速說道:「不不,這是獻給江公子的!煩請葉師姐轉交給江公子!」
「哦。」葉紅煙低頭看著青芷手上的東西,面上浮現出一抹不屑的笑容,「除了你們的鎮派之寶紫金葫蘆,紫氣門還有什麼東西,能入師父的法眼?」
青芷小聲道:「正是紫金葫蘆。」
「這東西是紫氣門立派的根基,也敢拿出來送人?」葉紅煙有些意外。
青芷神色黯淡:「如果紫氣門都要分崩離析了,鎮派之寶留著也沒什麼用。」
「你們倒是看得很明白。早這麼明白就好了。」
「都是青芷一人的過錯。青芷願意負荊請罪,接受任何處罰,只是懇請江公子,不要怪罪紫氣門—.—"
「怪不怪罪什麼的,你自己去跟師父說吧,我就不多嘴了。」葉紅煙搖了搖頭,「紫金葫蘆還算有點誠意,我帶回去給師父瞧瞧,但收不收就得看師父的心情了。"
青芷躬身下拜,感激涕零:「只要葉師姐願意把禮物帶給江公子,就是紫氣門的大恩人!」
葉紅煙擺擺手:「等師父收了禮物,再說這些話吧。」
她從青芷手裡接過兩個玉匣子,又問:「還有一個盒子,裡面是什麼?」
青芷期期艾艾地道:「是一支紫靈玉簪——送給葉師姐的———"
葉紅煙冷哼一聲,追問:「哪個匣子?」
「上面那個。」
「你自己留著吧!」
葉紅煙將上面的小匣子塞回青芷手裡,轉身拂袖而去。
青芷望著她的背影,不敢有任何言語。
直到葉紅煙進了城,青芷依舊望著城門,眼晴一眨不眨,像一尊石像。
城主府,書房。
江晨問古衣:「構建狐國小天地需要的天材地寶都準備好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白露城?」
古衣的語氣嬌嫩中帶著一絲柔媚:「暫時先不去了。」
「不去了?」江晨笑了笑,「你不是覺得我很可怕,想要儘可能地離我遠一點嗎?」
古衣細聲細氣地道:「自從那個奇怪的月亮被淨化之後,狐國現在每天都能採集到月之精華,兩三天就勝過以前一個月。這樣下去的話,前幾次預知夢消耗的月華,沒多久就能補充回來——·.—."
「所以你就打算賴在這裡不走了?」江晨故意道,「我覺得還是白露城更安全吧,那裡有狐國日址,搬遷起來也方便。」
「不不不。」古衣把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兩頰髮絲也隨之飛舞,頗有一種破碎的媚態,「還是這裡更好!這裡能每天採集月之精華,還有陰陽五行都天玄明大陣守護,而且還有你這個武聖親自坐鎮,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你前幾天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因為———因為我以前還不了解你,誤解了你的好意———"
古衣拼命轉著眼珠子,搜腸刮肚地思索詞句,「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你的一番苦心,原來你一直都是在為狐國好!你發動幾場預知夢,是為了把狐國造夢師都調動起來,避免她們懈怠!你想讓狐國居安思危,所以才煞費苦心地給狐國帶來了幾場考驗!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你是一個好人!你才是狐國最強大的後盾!」
「哦,原來我是一個好人。」
「沒錯沒錯!你是好人!是你拯救了狐國!你是狐國的大恩人!」古衣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長發飛舞,配上她的狐媚臉,天真中帶著幾分妖艷,「我以後再也不誤會你了!狐國姐妹也都會感激你的!」
江晨微微一笑:「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大善人。不過,如果你非要感激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古衣臉色變了變,眼神有些慌亂,
她雖然年紀尚小,但自從擔任狐主之後,為了儘快成長起來,經常向狐國姐妹討教人類的人情世故,對於男人的種種暗示也是耳熟能詳了。
江晨言語裡的暗示意味,無疑很明顯了。
古衣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晴,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哀求道:「一定要今天嗎?」
江晨無所謂地道:「如果你實在不方便的話,明天也行,越快越好,反正你遲早都要報答我的對不對?擇日不如撞日嘛!」
古衣抿了抿嘴唇,垂下狹長狐目,手指不自覺地緊了衣擺,白皙的臉蛋愈發雪白。
「我-—-—-」她嘿著,嬌媚的嗓音卻透出一種怯生生的味道,綿柔又嬌羞,
極易激起人們的保護欲。
然而同時被激起來的,還有另一種欲望。
江晨問道:「你是故意的嗎?」
「什麼?」古衣茫然不解。
她的嗓音軟糯無比,像撒嬌一樣,讓人恨不得湊到她嘴邊,去挖出她剩下的言語。
江晨皺眉道:「你說話就好好說話,為什麼要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
「啊?」古衣吃驚之下,嗓音愈發勾人。
「又來?你不會以為我的自控力很強吧?」江晨的眼裡已經燃起了火焰。
「對不起-—--」古衣知道自己一緊張就控制不住嗓音,偏偏這種嗓音又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對於男女都有致命的誘惑力,如果這樣下去只會越說越遭,她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悶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江晨換了一個坐姿,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才壓下了那股熊熊烈焰,問道:「今天有問題嗎?」
「今天——」
古衣捂著嘴,哭喪著臉,不敢抬頭看江晨,心頭無比糾結。
也許,如果要留在浩氣城的話,遲早是要面對這一天的。
浩氣城的那輪太陰寶月,對狐國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古衣閉上眼晴,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為了狐國,哪怕犧牲自己,也是值得的。
她沉聲說道:「那就今天吧!」